誰在說小爺?shù)膲脑挘?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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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矜當(dāng)場就掀了桌子,趕走了彈琴奏樂的姑娘,將春風(fēng)樓的掌事喊來質(zhì)問。 一問才知道齊家嫡子齊銘剛一進(jìn)門就指名要月水間,任憑掌事如何勸說都不聽,撂下了一錠黃金揚(yáng)言若是不將月水間開放,就砸了春風(fēng)樓的牌匾,無奈之下掌事只好收了金子,讓他進(jìn)入月水間。 蕭矜聽后發(fā)了好大的脾氣,立即就要教訓(xùn)齊銘,卻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沒找到,不巧他剛好在蕭矜來之前離開了。 找不到人,蕭矜就砸了月水間的所有東西讓換新,還放話說逮住了齊銘便要好好教訓(xùn),然而養(yǎng)豬大戶的嫡子齊銘并不畏懼,甚至通過蕭矜身邊的小弟傳話說要讓月水間改名為“齊銘間”。 齊銘的公開叫板,讓蕭矜很沒面子,所以才集結(jié)了人馬,打算夜半來齊家豬場,給齊家一個教訓(xùn)。 蕭矜平日里身邊圍著的人多,時常伴在左右的只有季朔廷一人,其他人皆是輪換跟著的,身旁人一多蕭矜就開始趕人,是以這次能跟著蕭矜一同前來,幾個紈绔子弟就顯得異常興奮,一個勁兒地問蕭矜待會要怎么做,如何整治齊家。 蕭矜被圍在當(dāng)中,早已習(xí)慣了嘰嘰喳喳的吵雜,并沒有回答任何一人的問題,只專心用千里鏡看著。 葉洵撥開旁人走到他身邊,問道:“你倒是說話啊,先前一直賣關(guān)子,究竟是想做什么?” 蕭矜這才是像疏通了耳朵,收起竹筒鏡,對他笑道:“能帶上你,那自然是好事。” 這笑容里帶著些許惡劣,蕭矜的雙眸被夜色遮掩,即便是站得如此近,葉洵也從中窺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卻總覺得蕭矜的笑容不大對勁。 季朔廷手里盤著一串黑玉珠,酸里酸氣道:“好事你就會叫上葉老二,臨到了壞事你就惦記起我來了,你倆真是穿一條褲子的兄弟?!?/br> 葉洵哈哈一笑,“朔廷說笑,我還羨慕你能與小四共患難呢?!?/br> “以后多的是這種機(jī)會?!笔採鏀埩藬埲~洵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笑道:“再說咱倆的交情,也不需用這些虛假的東西來證明。” 葉洵立即不假辭色道:“這些東西雖說是虛假,但必不可缺?!?/br> 蕭矜沒忍住,仰頭哈哈大笑起來,周圍人跟著笑,一派其樂融融。 忽而夜風(fēng)乍起,吹動樹葉發(fā)出嘩嘩聲響,枯葉隨著風(fēng)大片掉落。秋風(fēng)涼爽,在夜間還有些寒氣,陸書瑾拉了拉衣袖按住被大風(fēng)撩動的袖擺,覺得有些冷了。 十月之后云城就轉(zhuǎn)冷,夏季的酷暑半點(diǎn)不剩。 蕭矜的衣擺翻飛著,長發(fā)被拂到空中打著卷,他伸出手似乎在抓融于空中的秋風(fēng),突然說了一句:“起風(fēng)了?!?/br> 然后他從袖中摸出一個細(xì)長的竹筒來,吹起個火折子將竹筒點(diǎn)著對著夜空,短暫的時間過后,一簇光猛地從筒里飛出躥去了天上,在夜空中“啪”地炸開,炸出一朵火花。 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煙花嚇了一跳,陸書瑾也仰著頭,黑眸倒映出火花的顏色,都還沒來得及細(xì)細(xì)看,那煙花就轉(zhuǎn)瞬即逝,消散在夜幕之中。 秋風(fēng)沒有停歇的架勢,反而越來越大,將眾人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紛紛將馬牽到身邊來擋風(fēng)。 季朔廷抬頭看了一下,方向是朝著葉芹的。葉洵余光瞥見,也轉(zhuǎn)頭看去,就見葉芹抱著雙臂把肩膀瑟縮起來,顯然是覺得有些冷了,葉洵趕忙走過去脫了外袍遞給葉芹,“披上。” 葉芹接過,笑瞇瞇地穿在了身上,“謝謝二哥?!?/br> 唯有蕭矜站著一動不動,仍是看著齊家豬場。 葉洵把衣裳給了meimei之后自個就冷起來,他打了個噴嚏,耐心告罄,站到蕭矜身旁又忍不住問,“小四,你到底把我們叫來這里作何?” “看風(fēng)景?!笔採娼o了一個極度欠扁的回答。 葉洵眉毛狠狠一抽,望著漆黑的曠野和遠(yuǎn)處零星的燈光,壓著脾氣強(qiáng)作笑容,“這里有何風(fēng)景可看?你就算是想看豬圈也該白日來吧?” 蕭矜哼聲笑了一下,沒記著回答,而是拍了兩下手掌。隨從自一旁而來,手里還捧著一個錦盒,盒中裝著精致的翡翠酒盞和酒杯,蕭矜拿起酒盞便往杯中倒酒。 他一連倒了三杯,拿起其中兩杯先給了站在左右的季朔廷和葉洵各一杯,自己則拿起第三杯,繼而偏了下頭,示意隨從將盒子端去別人面前分酒。 葉洵已經(jīng)被蕭矜這番動作搞得滿頭霧水,他知道蕭矜慣常是想一出做一出,但這大半夜地把他們帶到豬場邊上吹著夜風(fēng)喝酒賞月葉洵還是有點(diǎn)接受不了,他緊緊捏著酒杯,怕自己把酒杯扣在蕭矜的頭上去。 當(dāng)然,事情必不會這么簡單。 蕭矜最多當(dāng)個瘋子,不會當(dāng)個傻子。 “怎么可能是為了看豬圈?我是想請你們欣賞我精心準(zhǔn)備的一場”蕭矜輕舉酒杯,??x?沖著齊家豬場的方向一指,眉眼間盡是肆意張揚(yáng),笑容晃眼,“篝火盛宴?!?/br> 很快地,身邊傳來倒抽一口涼氣的驚呼,葉洵心頭一慌,趕忙轉(zhuǎn)頭看去。就見方才還只有零星幾點(diǎn)光亮的齊家豬場驟然燒起了大火!像是憑空而起的火龍,用著匪夷所思的速度蜿蜒爬行,rou眼可見地從南燒到北,在無邊夜幕所籠罩的曠野之下渲染出艷絕的美麗。 “齊家豬場燒起來了!”不知是誰用不可思議的聲音低喊了一聲。 遠(yuǎn)處傳來急促的鐘聲,是齊家豬場面臨緊急情況的報(bào)事鐘,兵荒馬亂的聲音響起,有人大喊走水,開始慌亂地救火。 齊家豬場養(yǎng)豬上萬頭,占地極廣,蓋起的豬圈都緊挨著,建造的時候考慮到走水的情況是專門做了隔斷和防火措施的,但這火來得邪門,燒起來的速度極其快,根本不給人反應(yīng)的時間!一眨眼的功夫就躥得老高,逼得救火的下人連連后退。 秋風(fēng)呼嘯起來,無疑是這股野火的最好助力,卷著guntang的火焰翻滾不止,很快,豬的慘叫聲齊齊響起,聲音刺耳凄厲! 蕭矜選得位置極好,站在這里能將火焰的全貌盡收眼底,滾滾黑煙往天上騰去,火海照亮半邊天,形成瑰麗而壯闊的畫面,觸目驚心。 其他幾人都呆住了,葉洵更是手猛地一抖沒捏住酒杯,死死盯著燒起來的齊家豬場。 群豬在火場的慘叫聲沖破天際,隔得老遠(yuǎn)都能聽見,傳到陸書瑾的耳朵里,她眼皮重重一跳,不自覺握緊了韁繩,臉色發(fā)白。 這樣龐大的一個養(yǎng)豬場,里頭的每一頭豬都是銀子,這樣一把滔天烈火,燒得哪是豬啊,全是白花花的銀子??! 蕭矜對自己計(jì)劃的這場篝火盛宴滿意極了,瞇著眼睛笑,舉起酒杯說:“敬云城萬千百姓。” 再一飲而盡。 他的聲音將眾人的思緒拉回,幾個少年爆發(fā)出一陣驚叫,興奮激昂,對蕭矜這一壯舉贊不絕口。 說齊家這下完蛋,齊家嫡子再也囂張不起來了,跟蕭哥作對的人沒有好下場。 還說不愧是蕭小爺,這事兒辦得漂亮! 又說也只有蕭哥會有如此膽識,令人佩服! 話里話外都是吹捧蕭矜的話,仿佛他不是放火燒豬毀了齊家產(chǎn)業(yè),而是做了一樁保家衛(wèi)國的大義之事。 這便是以蕭矜為中心形成的一個圈子,大約把云城的所有紈绔子弟收集起來,其中有大半都要沖蕭矜喊一句“蕭哥”。 蕭矜在這種充滿著紙醉金迷和諂媚奉承的漩渦中心,他暴躁易怒睚眥必報(bào),動輒便動手打人,對身邊的人呼來喝去,任何不順從都會讓他勃然大怒,因?yàn)橐粋€小小的沖突便燒起了這連天大火,活烤這么多頭豬,一舉毀了齊家產(chǎn)業(yè)。 陸書瑾盯著站在人中央,舉著千里鏡往遠(yuǎn)處眺望的蕭矜。月光落在他的身上,除卻一些寥寥樹影之外,他半個身子都披著皎潔的月色,陸書瑾好像從那晦暗不清的影子里看到了另一個蕭矜。 他捧書長讀半個時辰不抬一次頭,假借尋找玉佩之名砸了逼良為娼的玉花館,撅出劉家貪的官銀,撕毀所有賣身契狠狠懲治了拐騙外地女子的青烏,他也會控制著輕緩的力道給她的脖子上藥,盯著她吃完豐盛的膳食,在入夜之后提著燈滿學(xué)府的尋找在南墻楓林清掃的她。 厚重的云層掩去了月色,視線昏暗下來,蕭矜的面容忽明忽暗,身形幾乎隱在夜色之中。 讓人看不清楚。 究竟哪一個,才是真的他。 很快,空氣中就豬糞味就消失了,彌漫著rou香,火勢卻半點(diǎn)不減。 蕭矜舉著千里鏡笑哈哈地說:“好多頭豬都跑出來了,他們手忙腳亂地抓豬?!?/br> 不過很快他就不笑了,因?yàn)樨i場的護(hù)衛(wèi)發(fā)現(xiàn)了這一伙人,帶著大隊(duì)人馬圍堵而來,將蕭矜等人都圍在其中,所有人都因?yàn)榫然鹈Φ脮烆^轉(zhuǎn)向十分狼狽,心里正惱火著,手里提著木棍怒目而視。 護(hù)衛(wèi)頭子也不是傻的,知道這場大火來得邪門,再一看這一群錦衣少年大半夜出現(xiàn)在這里看戲,心里自然也清楚大火的始作俑者就是面前這些人,當(dāng)即大喝一聲道:“你們是什么人?!安敢如此膽大包天縱火燒齊家豬場!” 幾個少年方才還慷慨激昂,這會兒被一群人高馬大的人圍住了就蔫了氣兒,不敢吱聲。 還是蕭矜率先開口,“誰說是我們放的火?你親眼瞧見了?可別血口噴人。” “這大半夜荒郊野嶺,你們在這里作何?” “我們哥幾個來賞月喝酒,”蕭矜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說道:“碰巧看到那邊起了火,就停下來看會兒?!?/br> “你們憑白出現(xiàn)在這里豬場就著火了,哪有這么巧的事?!”護(hù)衛(wèi)頭子厲聲道:“分明就是你們縱的火!” 季朔廷在此時指著蕭矜接話,“你知道這位是誰嗎?就在這里吆五喝六的。” 護(hù)衛(wèi)頭子氣得原地蹦起來,“我管你是誰,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今日也得被我抓去衙門!一群膽大包天的毛頭小子,你們可攤上大事了!” “拿下他們!”他揚(yáng)聲命令。 一群人蜂擁而上,想將幾人給按住,但隨從擋在外圈,稍稍一動就刀刃出鞘,鎮(zhèn)住了那群拿木棍的人。 蕭矜一邊往馬旁邊走一邊對葉洵笑道:“咱哥倆共患難的機(jī)會這不就來了?” 葉洵的臉色極差,從牙縫里擠出聲音,“蕭少爺不是說咱倆的交情不需那些虛假的東西來證明嗎?” 蕭矜聳肩,無辜道:“不是你說這東西雖然虛假,但必不可缺么?” 這招氣得葉洵胸口一悶,差點(diǎn)當(dāng)場吐一口老血。 蕭矜站在馬邊,拍了拍馬鞍對陸書瑾道:“下來。” 陸書瑾現(xiàn)在慌張得很,蕭矜闖下如此大禍,要被押回衙門,那海舟學(xué)府那邊必然會得到消息,若是讓喬百廉知道她又參與了這些事,豈不是又要對她失望?且蕭家有勢力,能確保蕭矜在云城橫著走,她陸書瑾又沒有半點(diǎn)家世背景,若是因此事下獄,被關(guān)個三年五載可怎么辦? 她越想心里頭越慌亂,沒注意蕭矜走到了邊上叫她下去。 忽而后腰橫亙了一條手臂,力道緊隨其后,箍著陸書瑾的腰將她整個人從馬背上抱了下來,陸書瑾毫無防備,驚得一聲低呼,而后雙腳就踩在了地上,腰上的力道很快抽離。 蕭矜低頭看她,將她驚慌的神色盡收眼底,聲音散漫,“你怕什么?” 陸書瑾一抬眼對上他的視線,那情緒就更明顯,她一個字都沒說,但蕭矜已在她的眼眸里讀清楚,他說:“有我在,這事落不到你頭上?!?/br> 陸書瑾移開視線斂起眼眸,不只是因?yàn)榉讲艊樀眠€是別的什么,心腔里擂起大鼓,咚咚作響,她想說一些話緩解一下,但不知道該說什么。 說蕭矜你可真了不起,看看你干的好事,大半夜把我拉出來看你火燒豬,現(xiàn)在還要被抓去衙門。 還是說你方才力氣有點(diǎn)大,勒得我腰有些疼。 亦或是你為什么做出這些事,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然而因著這片刻的沉默,蕭矜馬上就有意見了:“你為何總不理我?讓我這個當(dāng)大哥的很沒面子。” 陸書瑾愣了愣,如實(shí)回答,“不知該說什么?!?/br> “日后我再跟你說話而你不知道該怎么說時,就回個‘我知曉了’,”蕭矜說完,又用極短的時間自省是不是有點(diǎn)嚴(yán)格,便補(bǔ)充道:“或者回個‘嗯’,聽到了沒?” 奇怪的要求。陸書瑾心中疑惑,卻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 蕭矜目光一厲,“嗯?” 陸書瑾:“嗯,我知曉了?!?/br> 兩句合在一起,蕭矜覺得自己又有面子了。 作者有話說: 蕭矜:雖然我總被我家小弟放進(jìn)來的蚊蟲叮得滿頭包,雖然我家小弟從不喊我蕭哥只用蕭少爺這種疏遠(yuǎn)的稱呼叫我,雖然我家小弟一日三餐都吃我的抄一頁紙找我要五兩銀子,雖然我家小弟清掃樹林掃的晚膳都不吃還得我自己提燈去找人,但是我在他面前還是必須得有面子! 第29章 “我就是那樣的人。” 先前在野外瞧不清楚, 待那群護(hù)衛(wèi)將蕭矜等人帶到了房中站在光亮下,才算是認(rèn)出幾人來。 豬場的火尚未熄滅,但火勢已經(jīng)減少許多,空氣中充斥著燒焦和rou香的味道, 混雜在一起有著莫名其妙的難聞, 令人十分不適。 大堂之中站滿了人, 外圈是豬場的護(hù)衛(wèi)和下人, 再往里則是一圈蕭家侍衛(wèi),最中央的就是蕭矜葉洵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