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人魚

    四面八方冰冷的海水將她包裹、淹沒，空氣變得稀薄，海水壓迫著她的雙耳，讓她殘存的意識仍然感到昏沉刺痛。

    真的……就要這樣死了么？

    模糊的視線看到水面火把的火光，蕩漾漂浮在上方。不久后，也許他們能找到她的尸體，也許什么也找不到。

    那股拖拽的力量似乎想要將她往深淵墜去，但腿上預(yù)期的刺痛與鮮血流失的感覺并沒有傳來，只是一種牢牢的禁錮力量，讓她掙脫不得。

    不甘心……她還沒有完成她的第一次航海，巴特家的大船她還沒有得到，她才剛剛通過成為“威利夫人”獲得了短暫的自由。

    那個老頭兒也許會很傷心吧……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女兒”又死了。

    夏洛特……是你嗎？

    是你來找我復(fù)仇了么？我搶了你的身份，所以你要來報復(fù)我。

    她盡力回想起夏洛特的容貌，但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只能隱約看到那個坐在崖邊的白色衣裙的背影。

    你這個女人……太軟弱了，你打不過我的。

    嘴角勾起一點嘲諷的微笑。

    意識終于陷入了一片黑暗，所有的感官都失去知覺，一切都沉寂下來，只有無邊的深海和寒冷。

    遠(yuǎn)遠(yuǎn)看去，黑深的海下，少女的長發(fā)四散在水中漂浮，一個矯健靈活的身影攬著她的腰，以一種奇異的姿態(tài)在海水里穿游，將她快速帶離這片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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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感覺臉上有水滴的觸感，像是下雨了。

    視線逐漸清晰起來，映入眼簾的是頭頂上石壁，灰色的石頭上有一塊深色的痕跡，不斷有點點的水滴掉落下來，濺到她的臉頰或是唇上。

    她下意識地張開嘴巴，盛接了一些水滴，吞咽著。干涸的喉嚨總算稍微緩和。

    艱難地?fù)纹鹕眢w坐起來，她感覺自己就像被人按在小巷里捶打了一樣四肢酸軟。

    甩甩頭，讓頭腦清醒，看著被泡得發(fā)白的手和濕漉漉的衣服，她再一次感謝命運之神的眷顧，死神暫時還不打算要她的命。

    打量了一下周圍，這是一個溶洞，她所處的平地稍微干燥一些，頂部有一個透光的孔洞，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光柱照亮了海面一部分。

    往前幾步的斷石下，就是海水，不知有多深。看向陽光照進(jìn)洞口的方向，洞口大概只有兩艘小筏并排寬，兩邊并沒有可行走的小路。

    手撐著的地方抓起了一點干枯植物的葉片，她躺在一堆像是什么干草上面。

    這是什么鬼地方？她在心里暗罵。簡直像是一個水牢。

    她以前聽碼頭上的水手說過，有些貴族老爺?shù)淖儜B(tài)癖好，喜歡將人抓來關(guān)在臨海的水牢里折磨取樂。

    不過很快她就否定了這個猜測，她先前的溺水太過奇怪，應(yīng)該不會有那么湊巧被貴族撿去的可能。

    到底是誰搞的鬼？

    不過不管是誰，這人總會現(xiàn)身。

    她并不著急，起身在這個不大的溶洞里仔細(xì)查看。

    也許是被海水沖蝕掏空形成的，巖石都透著潮濕的水汽，有些石頭上布著苔痕和小蟲子，她在洞xue深處的崖壁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石坑，里面有一洼水，估計是石縫里滲出的，小坑有人工開鑿的痕跡。

    試探著用手捧了一點水嘗了一下，是淡水。

    越來越怪了，這地方。

    等到洞口的陽光漸漸低垂，像是細(xì)碎的金子撒在海面。

    她趴在草堆上，忍著肚里的饑餓，出神地看著洞口那抹金黃的太陽。

    忽然，聽到有海水?dāng)噭拥穆曇?，不遠(yuǎn)處似乎有鯊魚背鰭起伏的身影。她立刻彈跳似的從地上躍起往后退，背靠著最深處的洞xue石壁，想從墻壁上磕下一塊石頭防身，卻掰不動，只得先作罷。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灘海水。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不禁咽了咽口水。

    那東西終于游到了斷石下，卻忽然沒了動靜，就像是爆發(fā)前的沉默寂靜，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

    “砰！”的一聲。

    一頭將近數(shù)十英尺的鯊魚被重重地拋扔上岸，碩大的魚身癱倒在地，絲毫也不動彈，魚腹處有深深的傷口。看著眼前的景象，她眉頭緊鎖不敢放松，有著比鯊魚更危險的東西還在水下。

    又過了一會兒，終于從石頭下探出一個人。

    該怎么去形容他？

    冷白的肌膚像是從未見過陽光，大概只有老巴特收藏的那枚泛著冷光的稀有珍珠才能媲美。濕漉漉的銀白長發(fā)，像雕塑一樣的健美的臂膀和上身。

    他從海水里鉆出來，身體上的水痕還在夕陽下閃著光，外面低垂的太陽為他披上一層朦朧的光芒，就像一個來自海底的精靈。

    外國人？這倒也常見，這年頭人口流動頻繁，各種發(fā)色的人并不少見。

    只見他看了看那堆空蕩的干草，視線在洞xue里尋找著，終于發(fā)現(xiàn)了躲在洞內(nèi)深處，試圖將自己融入黑暗的她。

    對上他的眼睛，心中警鈴大作。一種危險的直覺涌上心頭，就像被什么野獸的目光鎖定。

    兩人就這么沉默地“對峙”著。

    他雙手支撐在斷石上，卻沒有再進(jìn)一步的動作。她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心里一邊在快速思索著應(yīng)對的方法。

    又過了一會了，他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雙手支撐著準(zhǔn)備從水里“上來”。

    “等等?！彼_口道。

    聽到她的聲音，rou眼可見的他動作僵了一下。

    她鎮(zhèn)定了心神，先開口問道：“請問，是閣下救了我嗎？”

    見他沒有回答。

    她又繼續(xù)說：“閣下知道去最近城鎮(zhèn)的路嗎？”

    “我需要回家，你可以與我一同，等見到父親，他會給你相應(yīng)的酬勞?！?/br>
    他還是不說話。這讓她感到有些煩躁。也許是兩人間距離有些遠(yuǎn)，他沒聽清，于是她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在離他幾步遠(yuǎn)的距離站定。

    這個位置，她能更清楚地看到他樣貌。綢緞一樣光澤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頭，線條分明的臉部輪廓，深目高鼻，俊美異常。

    她這時才看清他的眼睛，像是冰藍(lán)剔透的寶石，正專注地看著她慢慢走近。

    一種異樣的感覺漸漸升起，她說不清緣由，但似乎和眼前這個人有關(guān)。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能殺死一頭鯊魚的男人，她并沒有感受到他的攻擊性，他看她的眼神，倒像是來自一種動物的好奇打量。

    “閣下?！彼晕⑻岣吡它c聲音，“能否回答我的問題？”

    見他像個啞巴一樣，只是看著她不說話，她的耐心終于告罄，火氣蹭的冒起來，走到他面前。

    “你是啞巴么？為什么……不說話……”聲音漸低，最后幾個字像是被澆滅的火堆升起的白煙，與之前的強硬鎮(zhèn)定連起來顯得有些滑稽。

    她被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雙臂伏撐在石頭上，一只手還拿著一灘濕噠噠軟趴趴的什么玩意兒。

    她看向他勁瘦腰腹間，在細(xì)密的鱗片包裹延伸向下，在淺而清透的一部分海水里，露出一節(jié)泛著細(xì)閃銀光的魚尾，耀眼到像灑滿了星光和流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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