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薛家所在的胡同時，謝寬看到了剛才看到的小女孩，他記得這個小孩，是?崔志成的女兒，前幾天他們還一起去過醫(yī)院。

    看見謝寬過來，原本?坐在地上的崔蘭從地上爬起來，喊道，“謝叔叔?！?/br>
    謝寬停下，推著車子看她，“小朋友，有事嗎？”

    對這孩子他的了解并不多，但從短短幾次見面也?判斷的出來，這孩子雖然年?齡不大，但心眼不少。對待這樣的孩子也?絕對不能用看待其?他孩子時的想法去看待。

    他說完就認(rèn)真的看著崔蘭，讓崔蘭心里有些恐慌，她定了定神?，想到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情，眼眶不禁蓄滿了淚水，“叔叔，您會?和?明珠阿姨結(jié)婚嗎？”

    她問完，謝寬一愣。

    他是?和?薛明珠相親成功不假，但他也?不會?就覺得他們相親成功了就一定成成功結(jié)婚。他們不是?父母包辦婚姻，相互間了解還不夠充足，哪怕他對她的了解稍微多了一些，但薛明珠對他的了解卻?并沒有那么深入。

    當(dāng)然在他的計(jì)劃和?想法里，兩人自然是?要結(jié)婚的，但前提是?相互了解之?后，他不想他們的婚姻以后會?有哪一個因?為不了解而后悔。

    但此時崔蘭問了，謝寬認(rèn)真想了想，還是?問她，“你為什么這么問？”

    崔蘭看著他，語氣小心道，“所以你們是?會?結(jié)婚的對嗎？”

    她已經(jīng)接受了她爸和?爺爺奶奶都被抓的事實(shí)了，而且她也?知道今后不出意外的話她只能跟著太?爺爺生活。

    可太?爺爺年?齡大了，崔家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就是?他們以前住的院子也?被收回了，剛才太?爺爺帶她過來的時候門都被鎖了，他們將沒地方?去。

    還是?太?爺爺說要去想辦法，她便趁機(jī)跑了出來，她在等謝寬，想為自己?求個好去處。

    因?為大家都說解放軍是?為人民服務(wù)的，這位叔叔是?解放軍，又將和?明珠阿姨結(jié)婚，那為什么不能幫幫她？

    崔蘭不等謝寬給答案，便楚楚可憐的看著他說，“謝叔叔，我知道我爸爸和?爺爺奶奶都回不來了，可我現(xiàn)在和?太?爺爺沒地方?可去，您能幫幫我嗎？”

    聞言謝寬皺了皺眉，沒想到小姑娘竟會?提這樣的要求，“你想讓我怎么幫你們？”

    崔蘭咬了咬唇，她很想說，你和?明珠阿姨結(jié)了婚能不能收養(yǎng)她。可想到之?前明珠阿姨似乎不喜歡她了，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讓對方?幫助她了。

    謝寬等了一會?兒也?沒等來答案，卻?在這時候聽到有人喊崔蘭。

    崔蘭臉上露出驚慌，似乎并不愿意讓人找到。

    崔蘭急了，看著謝寬哀求道，“謝叔叔，您能和?明珠阿姨收養(yǎng)我嗎？我肯定會?好好聽話的。以后您和?明珠阿姨有了孩子我也?能幫忙帶孩子的，求求你了?！?/br>
    原來是?這樣。

    不知為何，聽著女孩的話謝寬覺得很怪異。

    他看著崔蘭，崔蘭也?看著謝寬，似乎下一秒謝寬不答應(yīng)小姑娘就能給他跪下了。

    這種感覺讓謝寬很不喜歡。

    謝寬皺了皺眉，“你太?爺爺來了?！?/br>
    不知為何，看見崔大全來了謝寬松了口氣。

    崔蘭回頭?，面露驚慌，“謝叔叔，求求您了。”

    謝寬站著沒動。

    崔大全找不到崔蘭，只能往這邊來看看，沒想到崔蘭竟然找上了謝寬。

    謝家到底是?什么人家，崔大全自然很清楚，以前他也?見過謝寬，待走到跟前便忙不迭的道歉，“小謝，對不起，這孩子不懂事，沒給你添麻煩吧？”

    謝寬搖頭?，“并沒有?！?/br>
    他看著眼前蒼老的更厲害的老人到底于心不忍，“崔爺爺，您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哪知崔大全搖頭?，“沒有。我們先走了。”

    自家兒子和?孫子干了什么事兒他哪會?不知道，就是?街坊鄰居看了他們都要吐口唾沫罵他們兩句，他哪還有臉再接受人家的幫助呢。

    老人拽著崔蘭便急慌慌的走了，崔蘭回頭?目露哀求，謝寬只看了她一眼便騎車走了。

    薛明珠說的不錯，有些孩子是?真的孩子會?天真會?撒嬌，但有些孩子卻?因?為家庭的原因?過早的懂事，也?懂事的令人心驚。

    如果是?其?他小孩子，他們會?同情，但崔家的孩子，崔家和?薛家已經(jīng)走到這種地步，崔蘭還想讓薛明珠和?他收養(yǎng)，這孩子到底怎么想的？

    謝寬搖了搖頭?將想法晃去便去了薛家。

    到了薛家，就看到薛啟民一個人坐在院子里曬太?陽，看著院子里一株柿子樹發(fā)呆。

    樹上的柿子早就熟透了，只是?還沒來得及摘，除了有些被鳥雀啃食了，大部分已經(jīng)蔫了。

    謝寬拿了一個筐子，蹭蹭幾下爬上樹，將柿子摘了幾個下來，“薛爺爺，嘗嘗？”

    上了年?紀(jì)的人其?實(shí)并不怎么喜歡甜食，但看著眼前的柿子，薛啟民還是?接了過來。

    兩個男人坐在院子里曬著太?陽吃著柿子，偶爾說幾句話。

    過了一會?兒，薛啟民不說話了，坐在椅子上竟然睡著了。

    謝寬怕他凍著喊他進(jìn)屋，薛啟民睜開眼，“不睡了，睡了晚上睡不著了。”

    兩人像祖孫一樣聊著天兒，到了十點(diǎn)半的時候謝寬便準(zhǔn)備離開了。

    出門前，謝寬還是?跟薛啟民說了碰見崔大全的事兒。

    薛啟民愣了愣身，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了。”

    然后老人又開始盯著柿子樹看了。

    這院子以前只是?薛家產(chǎn)業(yè)中不起眼的一座，但很多人卻?不知道，小時候他因?為身體不好獨(dú)自在這邊住過十來年?的。那時候崔大全是?他的跟班兒，兩人一起長大。崔大全大了他幾歲，將他照顧的很周道。

    院子里這棵柿子樹就是?當(dāng)年?他和?崔大全一起栽下的，如今過去五十多年?，柿子樹都那么粗了，每年?結(jié)了果子，他都會?讓孩子們摘了給崔大全送去，今年?因?為那么多事兒，完全給忘了柿子了。

    看了眼謝寬摘下來的柿子，薛啟民找了個筐子裝了，端著朝外頭?走去。

    崔家出了事，崔家的院子也?被收回了，醫(yī)院的費(fèi)用他已經(jīng)讓薛鶴鳴去結(jié)清了，現(xiàn)在他關(guān)心的就是?崔大全的去處。

    他端著筐子去了崔家原來的院子，那里早就大門緊閉貼了封條。里頭?被燒的痕跡仍舊還在，也?沒收拾干凈。

    薛啟民端著往另一個方?向去了，隔著不遠(yuǎn)就聽見一個孩子的哭聲。

    “太?爺爺，我們?nèi)パ敔敿液貌缓?？我們?nèi)デ笄笏麄兒貌缓?？?/br>
    崔蘭真的害怕了，他們沒地方?可去，她太?爺爺竟然打算找個地方?搭個窩棚跟她一起住。

    長這么大，雖然爸爸和?爺爺奶奶并不喜歡她，但在吃穿用度上并沒有苛待她。過慣了好日子，誰樂意住窩棚。哪怕明珠阿姨不愿意領(lǐng)養(yǎng)她，那還有薛太?爺爺啊，薛太?爺爺和?她太?爺爺不是?好朋友的嗎？

    提起薛啟民，崔大全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說，“不要考慮這個了。”

    “我不。”崔蘭哇哇哭了起來，“別人會?瞧不起我的?！?/br>
    崔大全又耐心的哄孩子，最后實(shí)在沒轍了便說，“你要是?實(shí)在不愿意和?太?爺爺過，太?爺爺把你送去找你mama好不好？”

    對mama這個詞崔蘭太?陌生了，幾乎記事的時候就沒見過她mama了。

    只是?她從奶奶口中聽過，東拼西湊的也?知道，她親媽家里是?臭老九出身不好，被下放改造去了。她要是?去找她親媽那就是?受罪，她也?是?罪人。

    崔蘭大喊，“我不要，不要去?！?/br>
    站在不遠(yuǎn)處，薛啟民看著手中的柿子，半晌沒吭聲，過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又回去了。

    ——

    謝寬到了學(xué)?校的時候恰好十一點(diǎn)，薛明珠已經(jīng)跟校長說了，便收拾東西出來。

    看到謝寬的時候心情更加愉悅，“是?不是?等很久了？我們?nèi)コ燥埌??！?/br>
    謝寬笑道，“我也?剛到，我們?nèi)コ院贸缘??！?/br>
    “國營飯店？”

    謝寬搖頭?，“這會?兒國營飯店人太?多了，我?guī)闳€地方??！?/br>
    薛明珠有些驚訝，這泉城可算她的地盤了，竟然還有她不知道的地方?。

    可謝寬卻?不肯說去哪兒，只說，“等到了你就知道了?！?/br>
    謝寬騎車很快，鉆進(jìn)胡同七拐八拐，沒一會?兒到了明湖附近一個胡同里，在一家小院門前他敲門，一個大娘開了門讓他們進(jìn)去，然后又把門關(guān)上了。

    “小謝可是?好一陣子沒來了，我還當(dāng)你不來了呢?！贝竽锟粗γ髦檠矍耙涣?，“這姑娘是?……”

    “我對象?！敝x寬介紹道，“溫大娘，我們來吃點(diǎn)飯，麻煩幫我們看著準(zhǔn)備點(diǎn)兒，我十二點(diǎn)半的火車?！?/br>
    留給他們吃飯的時間并不多，一聽這話溫大娘就喊老頭?子去忙活了。

    謝寬帶薛明珠進(jìn)屋，薛明珠才發(fā)現(xiàn)屋里別有洞天，竟然被改成了一個大飯?zhí)?，里頭?擺了四張桌子，顯然這家私底下是?接客人的。

    見她驚訝，謝寬就解釋道，“溫大娘是?我一個戰(zhàn)友的母親，但我那位戰(zhàn)友犧牲了，老兩口都沒工作，就偷偷的弄了這飯館，所以當(dāng)初我們那些人不管誰到泉城來都會?來看看他們。這兩次是?我過來，所以就來看了兩回。”

    薛明珠一聽，心頓時提了起來，“你以后出任務(wù)一定要注意安全?！?/br>
    謝寬笑，“好?！?/br>
    溫大娘的手藝很好，一碟子新蓮藕用開水焯過后涼拌的，清脆爽口，另一碗紅燒rou和?嗆蘿卜絲也?很美味。

    兩人都吃的很飽，一抬頭?也?快十二點(diǎn)了。

    薛明珠雖然還想跟他多待一會?兒，卻?也?知道沒法子了，她遺憾道，“走吧?！?/br>
    兩人難得沉默，從溫大娘家出來往火車站去的時候，甚至還有了一絲的傷感。

    將人送上車，薛明珠騎車回去的時候還有點(diǎn)暈暈乎乎的。

    在上車前，謝寬跟她說，回薛家的時候碰見崔蘭了，崔蘭問他是?不是?要和?她結(jié)婚。

    謝寬還跟她說昨晚她跳的舞很好看……

    薛明珠已經(jīng)想不起來剛才她是?怎么想的了。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謝寬已經(jīng)上了火車，隔著窗戶跟她擺手，然后她就傻乎乎的擺手了。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好后悔啊，怎么什么都沒說呢。

    薛明珠很想回去找他，事實(shí)上她也?跑進(jìn)去了，然而火車都不知道走出多遠(yuǎn)了。無奈之?下她只能回去。

    下午還有課，進(jìn)了教室她發(fā)現(xiàn)趙萍萍還是?沒來上學(xué)?，想到趙強(qiáng)的事，薛明珠還是?不放心，放學(xué)?后騎車直接去了趙家。

    在這一片兒幾乎沒人不知道趙強(qiáng)的。

    趙家其?實(shí)在這邊住了也?沒幾年?，但因?為趙強(qiáng)的關(guān)系，沒人敢招惹趙家。但也?同樣的，沒人肯理睬他們家，所以趙萍萍十三歲了也?沒個朋友，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獨(dú)來獨(dú)往。

    而且趙強(qiáng)以前干的那些事兒得罪人，以前的時候大家都怕他，但現(xiàn)在趙強(qiáng)和?他的靠山都進(jìn)去了，所有人都知道趙家完了。

    沒看趙強(qiáng)的癱子?jì)尪忌系趿?，趙家再也?支棱不起來了。

    曾經(jīng)害怕趙強(qiáng)，甚至被趙強(qiáng)的小弟欺負(fù)過的人家偷偷的到了趙家這邊潑大糞扔石頭?爛菜葉子，甚至拿了紅漆在趙家的門上畫了大大的叉，還寫了大大的‘死’。

    薛明珠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幾個孩子拿著石子兒正比賽看誰能扔進(jìn)去扔的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