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父子倆太久沒擠在一張床，不對，一張沙發(fā)上睡覺了，萬元好幾次差點被擠到地上，最后硬是抱著他爹的腿，才勉強(qiáng)睡安生下來。

    可萬元覺得他沒睡多久，懷里有東西在動，他下意識抱得更緊，夢里想了許久，他以為是許縉云呢，嘴里還念念有詞，“縉云……幾點了……”

    “啥縉云??？”

    萬元只覺得這聲音粗糲得不行，根本不像是許縉云，他臉上還挨了兩巴掌，頂著輕微的痛感，他瞇著眼睛，眼前是他爹放大的老臉。

    “抱著你爹喊小許呢？我看你是睡覺睡糊涂了?！比f福安踹了踹萬元的胸口，示意他放開自己。

    萬元慌忙跳下沙發(fā)，退后幾步，直勾勾地看著他爹，他心臟撲通撲通直跳，他真怕他睡著了說了些不能說的夢話，他真以為是許縉云。

    萬福安掀開被子，也跟著起床，見萬元倉皇未定的模樣，“你呀，我說啥來著，都叫你趕緊找個媳婦，也有個給你暖被窩的人，省得你做夢都只會叫男人的名字。”

    萬元驚魂未定，眨巴著眼睛，小心打量著爹的表情，他爹神色如常，大概自己也沒說別的夢話，他這才稍微放心點兒。

    幸好……

    萬元長吁一口氣，叉著腰原地了轉(zhuǎn)了一圈，平靜下來后，才想著要進(jìn)廁所去洗漱，只是一抬頭，又看到了坐在一旁，一直盯著他的jiejie。

    “姐？”萬元瞧著他姐臉色不大對，眼下的烏青有點明顯，“咋了？沒睡好??？”

    萬玲垂下眼睛，沒去看萬元的眼睛，淡淡道：“有點認(rèn)床?！?/br>
    “認(rèn)床？”萬元擔(dān)心他姐休息不好，“那不要明天再去醫(yī)院？是不是昨天太累了？”

    萬玲搖搖頭，“你不是叫了那個岑老板嗎？別讓人家等著，再說了，我這也不影響產(chǎn)檢?！?/br>
    萬元覺得他姐怪怪的，又說不上來哪兒怪，最后在他姐的催促下，他才將信將疑地進(jìn)了廁所。

    看著萬元的身影，萬玲心情很復(fù)雜，自己哪兒是認(rèn)床，她幾乎是一夜沒睡，她怎么都想不通，她的弟弟怎么會喜歡男人。

    想了一夜，萬玲又安慰自己，或許是自己猜錯了，不過是兩個人關(guān)系要好，不過是幾封信，不能說明什么的。

    可萬元剛才無意識的反應(yīng)，又徹底擊碎了萬玲的希望，萬元和許縉云到底到哪個份兒上了，睡過一張床，還是有更親密的接觸？

    岑煙容是開著車來的，醫(yī)院掛號也有認(rèn)識的人，用不著東奔西跑的，產(chǎn)檢進(jìn)行得很順利。

    等拿到結(jié)果后，也到了午飯時間，岑煙容想著萬玲為了產(chǎn)檢連飯都沒吃，提議道：“咱們先去吃個飯，醫(yī)院外邊的飯館還不錯，吃完飯，再出去逛逛，難得來一次縣城，買點年貨回去好過年。”

    萬福安心疼錢，百貨商店他是進(jìn)都不敢進(jìn)，最后硬是被萬元拽著上了街。

    有岑煙容作伴，她對縣城熟悉，女人喜歡逛的地方，她最了解，萬玲現(xiàn)在懷著孕，他們服裝店的衣服不適合她穿，岑煙容找了另一家店鋪，連試衣服都是她陪著萬玲進(jìn)的試衣間。

    萬玲的心思不在這些衣服上，她想了想，開口問道：“容姐，有啥小姑娘跟我們?nèi)f元走得近嗎？”

    岑煙容幫萬玲整理著衣服，笑道：“萬元看著機(jī)靈，除了賣衣服的時候討女人歡心，平時也不見他跟哪個女人來往，你還別說，我當(dāng)初還想給萬元介紹來著，可惜他太不開竅了?！?/br>
    “哦，是嘛……”

    岑煙容也是話趕話，又道：“我知道你們要來，還以為許縉云會跟你們一塊兒呢，他怎么沒來啊？”

    “許縉云……他常來找萬元嗎？”萬玲故作隨意一問，在岑煙容看不到的地方，手掌收緊了些。

    萬元先前也跟自己說過，他沒有跟家里提過他因為周金民被冤枉的事情，只能撿簡單的說。

    “來過幾次，也難為他那么不方便，還能大老遠(yuǎn)地找來……”

    后面岑煙容說了啥萬玲有點聽不進(jìn)去了，她原本還有點僥幸心理，想著兩人隔得遠(yuǎn)，許縉云又不方便，即便兩人再有意思，那也只是通通信，聽了岑煙容的話才反應(yīng)過來，他倆背地里不知道見過多少面。

    從更衣簾后出來，萬玲看到萬元正和爹有說有笑地打量著路過的女孩，那些個女孩穿著時髦，各個看著光鮮亮麗。

    “你看，人家多漂亮，你也給爹找一個回去?！?/br>
    萬元敷衍地看了一眼女孩的背影，顧左右而言他，“哪有爹你這樣的，跟個流氓似的。”

    “喲，你不流氓，來了城里幾天變得正經(jīng)了，你忘了你先前跟金民跑去隔壁村看村花的事情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幸好沒被許縉云聽到，不然自己哪兒解釋得清楚。

    萬福安也想到了許縉云，“也是，最近跟小許學(xué)好了，跟好人學(xué)好人，認(rèn)識了字，有點文化了，人也正經(jīng)了。”

    正經(jīng)不正經(jīng)的，萬元還真不知道，許縉云可真沒他爹想得那么正經(jīng)。

    萬玲將萬元的表情盡收眼底，萬元啊，這事要是被爹知道該怎么辦啊？

    小學(xué)期末考試時間比較早，等學(xué)校的事情處理完，就得放寒假，許縉云給萬元回過幾次電話，都是店里的小姑娘接的，他知道老萬叔和萬玲去了縣城，萬元現(xiàn)在忙著陪他們。

    沒聯(lián)系上萬元，許縉云等來了陳遠(yuǎn)聞的電話，陳遠(yuǎn)聞?wù)张f關(guān)心了許縉云的腿，知道許縉云好得差不多了，他邀請了許縉云去縣里。

    原先是沒那個條件，現(xiàn)在腿好得差不多了，許縉云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況且他本就應(yīng)該親自上門拜訪陳遠(yuǎn)聞的。

    去縣城的前一天，許縉云只是跟胡嬸說要替學(xué)校去縣城開會，最近幾天不用管他吃飯。

    眼看著又是一年最忙的時候，家里幾個娃都放了假，胡嬸本就沒有時間去照料許縉云，他去縣城開會那自然是最好的，甚至都沒有多問。

    許縉云是第二天一早走的，天都沒亮，他頭一次沒坐他的輪椅，推開那道曾經(jīng)禁錮他的院門，呼吸著冷冰冰的空氣，這是自由的味道。

    他搭的是頭班車，鎮(zhèn)子都還沒醒，只有班車停在橋頭轟隆作響，沒人來給他送行，車上也沒啥人，司機(jī)也是生面孔，他只覺得無比的輕松。

    這一趟出去，許縉云精神飽滿，心情不錯，連沿途的風(fēng)景都變得優(yōu)美了起來，原先他怎么沒發(fā)覺，這山里也有山里的好處，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的，如果有萬元在身邊就更好了。

    班車緩緩進(jìn)了車站，等停好后，許縉云才不緊不慢地下車，他打算見過陳遠(yuǎn)聞再去找萬元。

    這回沒人來接許縉云，陳遠(yuǎn)聞給了他一個地址，他一路詢問路人，找到了一個小院里。

    “請問，陳主任在這兒……”

    聽到聲音后，從屋里跑出來個女孩，那女孩扎著馬尾，看著只比許縉云小一點兒。

    “你找誰??？”

    許縉云禮貌道：“我找一下陳遠(yuǎn)聞，陳主任?！?/br>
    女孩瞇著眼睛上下審視起許縉云來，從她的反應(yīng)來看，陳遠(yuǎn)聞是住在這兒的，只是她沒招呼許縉云進(jìn)去。

    “你就是許縉云啊?！迸⒊S縉云一挑眉。

    許縉云剛想開口，從里頭傳來了陳遠(yuǎn)聞的聲音，“萍萍，是不是縉云來了？”

    “遠(yuǎn)聞叔?！?/br>
    院墻并不高，越過院墻，許縉云看到了從屋里出來陳遠(yuǎn)聞，陳遠(yuǎn)聞穿著樸素的棉衣，系著圍裙，袖子挽到胳膊肘，像是在做飯。

    “進(jìn)來進(jìn)來?！标愡h(yuǎn)聞親自給許縉云開門，邊把人領(lǐng)進(jìn)屋，邊介紹，“這屋子是我爸媽的老房子，平時忙，哪怕來縣里開會，都沒時間回來，這不趁著過年來給這屋子添添人氣，反正學(xué)校放假，你就在我這兒過完年再回去?！?/br>
    說罷又指著一旁的小姑娘，“這是我大哥的女兒，陳萍萍，她也是明年高考，你倆一屆的?！?/br>
    陳萍萍忙糾正她小叔的說法，“他考上了，我倆才算是一屆的?！?/br>
    在許縉云來之前，她就聽她小叔說過許縉云的事，許縉云高中畢業(yè)后，生了很久的病，有段日子沒進(jìn)過教室，都是自學(xué)準(zhǔn)備高考。

    “你可別小看縉云，興許你還不一定能考得過人家?！?/br>
    陳萍萍家境好，又是接受教育的年輕學(xué)生，好勝心強(qiáng)，可聽不得叔叔這么說，沖許縉云問道：“你打算考哪兒啊？”

    “s大?！?/br>
    陳萍萍眉峰一挑，又多看了許縉云兩眼，還挺有志氣，跟自己考一個學(xué)校。

    “萍萍也想考s大來著，正好她也在這兒過年，你倆啊，能好好聊聊，倆準(zhǔn)大學(xué)生，肯定有話聊?！?/br>
    許縉云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yīng)，他以為只是單純地跟陳遠(yuǎn)聞吃一頓飯，沒想過會在陳遠(yuǎn)聞這里住多久，更沒想過，會留在這里過年。

    “怎么啦？你不愿意?。俊标惼计家娫S縉云的反應(yīng)很平靜，她是心直口快，有啥就直接開口問。

    許縉云笑了笑，總不能拒絕陳遠(yuǎn)聞的好意，他沒有正面回答，“太麻煩遠(yuǎn)聞叔了?！?/br>
    第49章

    這幾天，萬元忙著招待他爹和他姐，連店里都沒怎么去，時間上沒有先前在店里那么穩(wěn)定，等他想起給許縉云打電話時，早就過了午休時間。

    日子一晃，他估摸著學(xué)校都該放寒假了，人不在學(xué)校里，萬元打過去許縉云也接不到，他只能指望許縉云主動聯(lián)系他，可是遲遲沒等到許縉云的電話，思來想去，萬元打算寫信回去。

    萬元瞥了一眼廁所，jiejie正在洗澡，他正好能在這個時候用用臥室，爹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看得起勁，萬元沒有說話，起身進(jìn)了臥室。

    臥室給jiejie住可算是住對人了，jiejie可是幫他把每樣?xùn)|西都整理得整整齊齊的，萬元徑直朝桌前走去。

    萬元對屋子的陳設(shè)熟門熟路，哪怕沒有開燈，他也能第一時間準(zhǔn)確地摸到臺燈開關(guān)，臺燈亮起的瞬間，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臺燈旁的字帖上。

    字帖一直都被他放在這個位置，紋絲不動得有些刻意，他不知道為啥莫名覺得嗓子一緊，字帖里夾了些東西，許縉云寫給他的信，他還沒來得及寄出去信，有時候一順手，就夾在了字帖里。

    萬元猶豫了一下，隨手翻動著字帖，其實他并不記得每封信夾在哪一頁的，也不記得每封信夾在里頭的位置，只是字帖和信都規(guī)矩得讓他心慌。

    他怎么忘了把字帖丟進(jìn)抽屜的，就這么大剌剌地放在桌上，只要他姐隨便一翻，哪怕不是有心的，都會看到里頭的內(nèi)容。

    jiejie有看到嗎？

    萬元被心頭的問號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捏著字帖不知所措，他該收進(jìn)柜子里嗎？之前沒收，現(xiàn)在收了，更顯得此地?zé)o銀三百兩，或許之前jiejie就沒注意到，自己掩耳盜鈴，會不會反倒引起jiejie的注意。

    真的沒看到？

    萬元仔細(xì)回想jiejie這些天的表現(xiàn)，除了有些疲憊，她說是認(rèn)床，所以睡得不太好以外，好像沒什么異常。

    認(rèn)床？

    萬元心口一緊，這么多天了，jiejie還是認(rèn)床嗎？

    他再次看向這些信，不禁冒出一個讓他心驚rou跳的念頭，萬一jiejie她已經(jīng)看到了呢？她只是什么都不說，她為什么不說？

    “萬元？”

    身后響起的聲音嚇得萬元轉(zhuǎn)過身來，將手藏在了身后，房門口，jiejie正逆著光站在那兒。

    萬玲洗澡出來便發(fā)現(xiàn)萬元不在客廳，臥室里亮著微弱的黃光，她走近一看，萬元正背對著她正在桌子前。

    那個位置擺放的，剛好是萬元的字帖，萬元應(yīng)該不是看字帖看得入迷，應(yīng)該是看字帖里夾著的信才會那么入迷。

    “咋不陪爹看電視？”萬玲說話時下意識朝屋里走了一步。

    萬元做賊心虛似的，回頭將字帖塞進(jìn)了抽屜，“我……找東西……”

    萬玲淡淡地看了抽屜一眼，她沒有問萬元藏了啥，又要找啥。

    就只是這一個眼神，萬元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總覺得他jiejie知道了點什么。

    “哦，找到了嗎？”

    萬元忙點頭，“找到了！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