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鋒芒初露
抬頭看了看眼前初夏的景色,我是午后入宮的,現(xiàn)如今天色已漸漸暗了,加上這幾日細語不斷,杜甫的春夜喜雨倒還算應景。 「雖已是初夏,可春天剛過,世間萬物還保留了點春天的氣息,此景倒讓我想起杜甫的一首詩,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野徑云俱黑,江船火獨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br> 我露出淺淺的笑,淺到讓人不易察覺,謙虛道「讓格格見笑了,多虧這里美不勝收的景色,叫臣女吟詩作對的本事都長了不少?!?/br> 葉赫月敏臉色青一陣紫一陣,現(xiàn)在換她下不來臺了,可也不能怪我要給她難堪,官逼民反啊。 葉赫月敏不甘心,再次找碴道「吟詩作對的本事是不差,自古女子無才便是德,縱然你讀過再多詩書也是無用,郡主何不再展示其他本領?」 采英打小跟著原主,自然知道原主琴棋書畫樣樣不通,我方才吟詩作對看在采英眼里已是極限,如今葉赫月敏又逼我再獻技,采英連忙下跪道「格格就別為難我們家小姐了?!?/br> 葉赫月敏掩嘴輕笑「依我看郡主是看家本領使出來就江郎才盡了,郡主莫不是只會背那一首詩詞?」 與葉赫月敏一黨的女眷們掩著嘴竊笑著,真是吃瓜群眾看熱鬧不嫌事大。 方才的踢毽子小姑娘也看不下去,開口幫我說話「我到覺得郡主姊姊才氣出眾呢?!?/br> 雖說小姑娘是好意,但我怕葉赫月敏遷怒于她,況且我在眾人面前吟詩作對已經不丟靖王府的臉面了,腦中謹記爹叮囑過的,不惹事,我只好再忍讓道「小姑娘,格格說的不錯,我不過是鼯鼠之技罷了?!?/br> 我退讓葉赫月敏三分,葉赫月敏卻不領情,非要逼我出糗她肯才罷休。 采英有些著急沉不住氣「我家小姐向來不喜歡學這些,格格就放過我家小姐吧?!?/br> 雖然采英是緊張我才會跟葉赫月敏求情,但采英此話顯得有些失了靖王府的體面了,我示意要采兒別再說話。 心里惦記著爹的叮囑本不想惹事的,一再的忍讓葉赫月敏,可葉赫月敏一心想看我出糗,既然已經得罪,那也不怕徹底得罪,她咄咄逼人,不愿意放過我,若我孓然一身丟臉倒不打緊,可我今日代表著靖王府,現(xiàn)在不是她讓我顏面無光就是我讓她顏面盡掃了。 我正兒八經的向采英糾正了句「采英,不喜歡學,不代表不會?!刮译m然對著采英說,卻是想說給葉赫月敏聽的。 事以至此,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向一旁的姑娘借了把琴,今日就當作替我名聲洗白的第一步,琴是我的主修,葉赫月敏今日是要踢鐵板了,刁難誰不好,竟來刁難我這個專家。 撫了撫琴,試試音質,不算好琴但還堪用,我坐定后,毫無保留使出我真正的看家本領,琴聲時而細水長流,時而澎湃激昂,大珠小珠落玉盤,一曲奏畢在場的人無不吃驚,還有人忘情的拍手叫好,我自知琴技過人,可此時此刻她們也用不著拍手吧...怪尷尬的。 忘記自我介紹,我琴藝真不是蓋的,在現(xiàn)代得過省級冠軍呢,面試過后就保送進t大的古典音樂系。 被我琴技嚇壞的葉赫月敏,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句話,葉赫月敏那吃驚表情實在滑稽,我不想多待惹她更不快,假咳了幾聲,謊稱身體不適早早出了宮。 今日進宮雖得罪了葉赫月敏,但也不是全無收穫,算是替原主洗白污名了。 京城里的小道消息向來流通很快,普通老百姓又特別愛聽皇親貴族的奇聞異事以及達官貴人的八卦雅事,那日皇后小花園聚集許多官家女眷,人多口雜一傳十十傳百「靖王府郡主是個美若天仙的才女」這個消息很快就不脛而走了。 靖王府老幼也是震驚不已,據(jù)說之前請來的師傅都被原主氣走,爹爹追問我琴藝是誰傳授的,我總不能說出是指導教授吧?只得呼嚨道「女兒是自學的。」 爹爹讚了一聲「看來娜兒是琴藝方面的奇才,從小到大也沒看你練過。」 我敷衍搪塞道「呵,也許吧...」心里卻嘀咕著「其實也不算奇才,從小苦練到大才是真的。」 那日鬧出那么大風波,我知樹大招風的道理,況且進個宮還能平白無故多了葉赫月敏這個冤家,只好先安分的待在府里幾日,避避風頭,本來還期待天氣放晴可以繼續(xù)溜出府游山玩水呢,看來泡湯了。 從那日進宮一曲成名后,京城里一些官家公子或富賈子弟爭相求見我,說是想一睹芳顏與拜見我那高超的琴技。 爹爹嘴上總說低調但其實對我的聲名大噪很是歡喜,我自己卻高興不起來,那些吃飽撐著的貴公子哥這是想求親的節(jié)奏??!老娘靖王府郡主當?shù)臒o憂無慮干嘛要嫁?隨便找了個近來偶染風寒,身體不適之類的由頭把他們全打發(fā)走了。一時間,整個京城又流傳出另一個關于我的傳言「靖王府郡主絕代風華,千金難求一見。」 和從前原主臭名相比,這名聲反差之大,簡直讓我驚呆了,只能說三人成虎,流言確實可怕。 在王府里待了好幾日,無聊的慌自己動手修剪樹上纏著的絲蘿,長噓短嘆,哀號道「無聊至極!好想回去啊,航海王連載到哪了?」想回去卻回不去,悲哀啊,只能在這院子剪絲蘿。 剪完絲蘿又替花花草草澆水、餵魚、泡茶喝,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還是悶的慌,自己一個人拿著兩條繩子,打結又拆開再打結再拆開,來來回回耗時間。三哥若在府上我還不至于那么無聊,可三哥生意做很大又喜歡游歷,時??床坏剿娜擞?。 這時采英走了進來,我可憐兮兮問「三哥回府了嗎?」 采英搖搖頭「三少爺還沒回府,倒是太子身邊的公公來了,小姐快快出去吧?!?/br> 太子身邊的公公特地來靖王府一趟,不知所謂何事,京城里的公子哥我是好回絕,可太子身邊的人我可不敢輕易打發(fā),只好起身去見。 公公畢恭畢敬的向我行禮,隨后表明身份「郡主,奴才是太子爺跟前的小六子?!?/br> 我與太子沒交情,不知太子派小六子來所為何事,且看小六子是來做甚的再行應對也不遲,我客氣回道「不知公公專程來這一趟有什么重要的事嗎?」 小六子招了招手,其馀幾個小太監(jiān)抬著箱子,擺在我眼前,好幾只大小不一雕飾精美的木箱。 「啥意思?」我心里自己琢磨不出來,只得開門見山問「公公這是何意?」 只見小六子笑嘻嘻道了句「太子爺很是看重郡主,叫奴才來給郡主送東西的?!?/br> 不敢置信的指了指眼前堆積如山的箱子問道「這里,全部?」我臉上的笑容僵了不少,心里翻了個白眼,啐了句「現(xiàn)在是流行送禮給我嗎?其他人還好推拒,可太子送的該如何拒絕...」 小六子神神秘秘道「這都是都是太子爺?shù)囊环囊狻!?/br> 「請公公替我向太子爺?shù)乐x,就說臣女叩謝太子的賞賜,卻萬萬不敢讓太子費心。」 「郡主太客氣了,得太子爺欣賞郡主該開心才是。」 我笑了笑,不可置否,三言兩語應酬了幾句,打發(fā)小六子回宮去了。 太子送的東西挺多,且大多都是一些他國進貢的稀罕玩意兒,連我在靖王府都不曾見過,想來也只有皇室的人出手才如此大方闊綽。 其中一只箱子特別大,打開來看,里面裝了一只毽子、一把貴妃扇、一把古琴。 太子送的這把貴妃扇華麗程度不比葉赫月敏那把差,同樣是做工繁瑣,用金線銀線反覆纏繞,紋飾雕琢也精細。再看看那把古琴,琴身用上好檜木打造,漆紋精美實屬珍貴,至于送禮為什么要送毽子我就不甚理解了。 采英、蕓英也沒見過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也在一旁好奇的翻看,采英突然道「小姐,這里還有一封信。」 接過信打開一看,里面僅寫了十二個字「你拿貴妃扇的樣子應該不差?!刮掖蛄藗€冷顫,心中暗叫不妙,難道那日竟讓太子爺上心了? 采英歡喜道「恭喜小姐,看來那日一面之緣太子爺是把小姐放心上了。」 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采英啊你還太單純啦,我難得嚴肅出言責備道「不準胡說,你難道看不出來皇后想讓葉赫月敏當太子妃的心思?想要想要項上人頭安好,明哲保身很重要?!?/br> 采英鮮少看我動怒,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連忙閉上嘴。 我又指了指一旁用布罩住的東西問道「那又是什么?」 蕓英上前揭開,竟是一隻鸚鵡,在現(xiàn)代鸚鵡就價值不斐,更何況身在大清朝。 「這是什么鳥?長的這樣奇怪,都不曾見過?!故|英問道。 她們沒見過,自然不知道,我回道「是鸚鵡?!?/br> 「鸚鵡?」采英一驚一詫,接著又說「番邦好幾年才進貢一隻的鸚鵡?這很珍貴的,就連宮里的人都不見得看過,更別說擁有了?!?/br> 聽著采兒的話,我心里越發(fā)不安這鸚鵡在這里這么珍貴,太子怎么輕易就差人送來給我,臉色隨之越發(fā)難看,收下也不是,還回去也不是。 「小姐,如何是好?這太子爺送的又不能不收,可這鸚鵡太珍貴了收了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的確我也正為此煩惱,左思右想怎么做都是錯,細思極恐,越想越后怕,罷了罷了,不思則不恐,采英、蕓英少出府,見識不多,說不定這鸚鵡在這里不如采兒說的那么貴重,找個機會問問三哥,暫時就先好生供養(yǎng)著,不幸真有一天皇宮中有人來討,也有得交差,我故作鎮(zhèn)定道「養(yǎng)吧,一隻鸚鵡罷了,我正愁沒事做呢。」 挑了些珠寶首飾給采英、蕓英,雖總覺得收下太子之禮不妥,但太子吩咐公公親賞,豈有拒絕的馀地,什么大風大浪沒見識過,見招拆招吧,吩咐采英將其他東西都收好,著手安置那隻不速之鸚。真心希望太子只是一時興起,別硬生生把我推往風口浪尖上,若太子送禮這事傳到皇后耳里,不把皇后也得罪了才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