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宋枝香先回了半句，她那個閱盡愛情動作片的腦子忽然不知道是通了哪門子電，“我能打扮成修理工嗎？就那種居家人夫被上門的女修理工榨汁的avi……”

    avi是大部分小黃片的格式后綴。

    周奉真：“……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么?！?/br>
    “哦不能是吧。”宋枝香馬上低頭。

    幸好周奉真也沒深究，從她身側走過去很平常推開門，在握住門把手的那一刻，剛才說的“胸口疼”，像一句讖言般猛然應驗。

    他指骨一緊，門把手僵硬地滑動。

    不僅是胸口疼，還有一種很熟悉的——什么東西要鉆出來的感覺。周奉真對這個感覺很熟悉，這是被打回原型的預兆。

    ……是那股毒嗎？那不是正常的蛇，血清對它的作用似乎更多的是壓制……

    沒有過多思考的時間，他走出房間、立即反手關上宋枝香的臥室門。報應來得太快了，周奉真脊背抵住門板，握著杯子的手發(fā)抖地松了一下，啪地一聲。

    玻璃碎了一地。

    “怎么啦？”宋枝香耳朵很尖地扭頭問。

    門外安靜了兩秒，回答她的是周奉真很平穩(wěn)的聲音：“不小心打碎了，沒事的?！?/br>
    “哦……”宋枝香道，“小心一點呀，別割到手?！?/br>
    她繼續(xù)絞盡腦汁的整理“人偶”的資料。而在她身后不超過五步的距離，隔著一道房門，周奉真沉沉地喘氣，凝聚的汗順著發(fā)梢，濕濕地貼到了額頭上。

    妖怪被打回原型的體驗是什么樣的？大概就是渾身的骨頭都被碾得錯了位，從內向外地蒸騰著熱氣，要把皮膚都燒過一遍似的。他肌膚下的血管過激地擴張，在較薄的白皙底下，映出一點發(fā)燒一樣的紅潤。

    周奉真用力眨了眨眼，他感覺耳朵熱熱的……不確定地動了一下，白色軟絨的狐貍耳朵發(fā)燙地抖了一下，蓬松的毛發(fā)順滑又綿軟。接下來是從尾椎骨延伸出來的尾巴，頂開褲腰，很大一團地露出來，白乎乎地，簡直像棉花糖。

    但還是很痛。

    他的內臟翻覆地擠壓著，胸口砰砰狂跳。他知道這是妖怪恢復真身的本能、來抵抗突然爆發(fā)的毒素，就像是人類會為了殺死病毒而體溫上升一樣……類型相同，只不過他遇到的問題更加嚴峻。

    周奉真閉上眼。

    他的汗滴在手邊，身體匍匐下來。這具足夠鮮活明朗、強韌而又柔軟的rou體，被折磨得青筋凸起，肌rou緊繃，他的尾巴無意義地擺動，蓬松而毛絨絨地摩挲過門板，甚至跟那扇不解風情的木門發(fā)生了“沙沙”輕擦的隱蔽聲音。但周奉真聽不到，他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不能被她發(fā)現(xiàn)……

    會被趕出去的。

    周奉真甩了一下頭，這可能是犬科的天性，那些濕潤的發(fā)都跟著抖了抖，他的視線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耳朵里全是自己轟轟的心跳聲。他的手摸過去，把客廳的燈關掉了。

    燈滅了，屋子剎那間黑暗下來。漆黑當中，慢慢流泄出霧一樣的妖氣。

    這時候，也不知道是從三樓掉下去扭了腳的段蕭段隊長更不幸，還是被迫變回原型的周公子更慘一些。

    ……

    次日清晨。

    宋枝香昨夜睡得早，她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起床洗漱，全程神游天外半閉著眼，直到?jīng)]聽見起鍋燒油滋滋的聲音，才突然清醒。

    倒不是她覺得周公子就該給她當保姆，而是這事兒有點不符合小周總的脾氣秉性。

    宋枝香把漱口水吐掉，轉頭看了一圈兒，連個人影都沒有。她走到餐桌前，看見上面留了一張紙條：

    公司臨時有事，祖奶奶叫我回去幾天，留只寵物狐貍給你解悶兒，好好對它。

    “噢……”宋枝香看到一半，猛地愣住。狐貍，哪有狐……

    在她看向小紙條的視野范圍內，突然出現(xiàn)了兩只雪白的小爪子，很端莊地站在面前。

    宋枝香的目光順著爪子向上移動。

    那是一只雪白的、毛發(fā)非常順滑蓬松的狐貍。它很漂亮，有一雙淺淺的、像琥珀一樣的眼睛，蓬松的大尾巴鋪在桌子上，輕輕地、慢悠悠地晃。

    宋枝香盯著它足足看了半分鐘，直到把它看得忐忑起來，低頭看著自己的尾巴。她才咽了下口水：“周總的品味就是好啊。”

    好漂亮。

    她先夸完，然后瞬間浮起一種一夜之間無痛當媽的感覺，慌慌張張地搜索“如何養(yǎng)一只寵物狐貍”、“養(yǎng)狐貍需要準備什么”、“要如何對付狐貍精”……呸，這個科普是抓小三兒的，她要看的是正經(jīng)萌寵內容！

    周奉真默默地看著她戳手機。

    大概半小時后，宋枝香惡補完科普，下單了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心滿意足地喟嘆一聲，還不忘延遲反應地吐槽：“周奉真人長得這么好看，字怎么寫成這樣?！?/br>
    歪歪扭扭跟蟲子爬似的。

    白狐又看了看自己的爪子。那是他用爪子寫的，能湊出個形狀來，已經(jīng)很努力了。

    宋枝香下完單，看著端莊優(yōu)雅的小白狐，情不自禁地夾起嗓子，溫溫柔柔地說：“小雪，你會不會咬人??？”

    周奉真：“……”又亂叫名。

    從沒聽過這種要求。

    宋枝香躊躇又緊張地在腿上擦了擦手，然后把手伸了過去，在白狐貍的面前晃了晃：“你會拆家嗎？會抓人嗎？會掉毛嗎？”

    不。他已經(jīng)成精了，成精的狐貍不會掉毛。

    周奉真看著她的手，遲疑了一下，雖然覺得很奇怪，但還是張開嘴，輕輕地叼住了她的手。

    宋枝香是能反應過來的，不過她也想測試一下小狐貍的攻擊性，本來做好了出血的準備，結果落在手上完全沒有力道，狐貍的尖牙摩挲著她的手背，有點癢。

    他伸出舌頭。

    觸感熱乎乎的，很潮濕。宋枝香被叼著手舔了一口，一點兒不疼，心里最后的一點兒心理防線也嘭地一下被戳爆了。??！狐貍！?。∶q絨！

    宋枝香抽回手，猛地抱住了白狐貍。軟軟的、香噴噴的，甚至毛發(fā)上還有一點兒冰涼的香氣……嗯？怎么有點像周奉真的香水味兒。

    這個念頭飛快滑過她的腦海，完全不影響宋枝香開始對毛絨絨發(fā)瘋。她抱住小白狐貍，把這么柔軟的一整只壓在沙發(fā)上，像個變態(tài)一樣開始狂笑，一邊笑一邊強制愛一樣摁住它的爪子。

    “嘿嘿，他已經(jīng)走了，還有誰能救得了你？！你的原主人已經(jīng)把你送給我了，從此之后你就是我的狐貍！”

    周奉真心想，我早就是你的狐貍了。

    他動了動爪子，想要翻身鉆出去，結果宋枝香牢固地摁住了他，臉上寫著“不是好人”四個大字，露出那種堪稱下流的目光——眼神里全都是對毛絨絨的強取豪奪。

    周奉真臉紅了。

    幸好看不出來。

    宋枝香抓住沒有激烈反抗的小狐貍，一頭扎了下去——?。『密?！爽！她埋在小狐貍蓬松的胸口毛發(fā)里，感覺就像是扎進了幸福的天堂，那種治愈感立刻注射進大腦，被毛絨絨包圍的那種溫柔感，就是千金也不換。

    周奉真已經(jīng)完全呆住。他眨了眨琥珀色的狐貍眼，渾身上下都被宋枝香的氣味占據(jù)……犬科對氣味是很敏感的，宋枝香身上那股清爽微甜的氣息像浪潮一樣涌過來，幾乎沾滿了他身上的每一寸。

    “哎喲喂，你怎么不反抗啊小狐貍?！彼沃ο阈那橛鋹偟卣{戲“小雪”，“你長得這么漂亮這么可愛，毛發(fā)這么順滑這么柔軟，天生就是要被人類輕薄的。這么快就認命啦？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就愛上我啦？”

    這是什么話啊……

    周奉真用力推了推她。

    宋枝香馬上發(fā)覺，她握著小狐貍的爪子：“哎呀，你反抗了，你欲擒故縱！”

    ……他還不會那么高級的技巧。周奉真是一只純情的狐貍。

    宋枝香才不管“小雪”怎么想呢，她攥住一雙爪子用力壓過去，從軟乎乎的胸口吸到肚子，再從下面蹭上來，她好像太過分了，“小雪”扭動了一下，發(fā)出一道可憐的哼唧聲。

    宋枝香動作停了。她抬起頭，目光亮晶晶地看著它：“你剛剛嚶嚶嚶了對吧。”

    周奉真被壓得喘不過氣，用前爪抵住她，耳朵向后偏了一下。

    “你真是我的小寶貝！”誰能拒絕小狐貍的撒嬌聲，沒有人！宋枝香這回也是貨真價實的神魂顛倒，只不過是被可愛的，她的手往下掏，沖著它的大尾巴摸過去。

    碰到毛絨尾巴，“小雪”很不自然地躲避了一下。宋枝香剛要乘勝追擊，旁邊的手機響了。

    她摁著小狐貍，轉而去抓手機，沒看來電人是誰就滑動接聽：“有事說事！姐忙著親熱呢——”

    對方沉默了半晌，傳來沉穩(wěn)的中年男人的聲音：“你忙什么？”

    何何何叔……！宋枝香嚇了一跳，差點抓不穩(wěn)手機把何叔給摔地上，她立馬正襟危坐，嚴肅地道：“叔，我忙著制服蠱惑人心的魅魔！”

    獲得自由的小狐貍哼唧了一聲，意思是胡說八道。

    “制服完了嗎？”何叔的聲音冷得結冰碴子，“有個工作……”

    “我馬上到，”宋枝香說著迅速起身，“您放心，區(qū)區(qū)狐貍魅魔，早已被我制服得無法反抗?！?/br>
    她一邊說，一邊捏著“小雪”的耳朵，在它的腦門上猛親一口，響起大大的啵唧聲。

    第20章

    宋枝香收到了任務內容。

    根據(jù)規(guī)定，執(zhí)行者和守墓人分屬為兩個系統(tǒng)，但同為戰(zhàn)友，能夠彼此協(xié)助。其中一個最鮮明的劃分標準就是封印物。一旦事件有封印物的出現(xiàn)，無論事件大小，都需要守墓人進行介入。

    宋枝香換好制服，戴上黑色防割手套，將金屬面罩覆蓋在臉上，兩側的皮帶扣合在一起。戴上禁制器的同時，面罩內貼在耳側的揚聲器發(fā)出聲音。

    “編號501已進入三號頻道。”

    一陣輕微的電流音。

    “編號402，請來到長平路24號西北側的鋼材加工廠進行協(xié)助，我們懷疑這是密語的一處非法據(jù)點，存放有被控制的封印物?！?/br>
    “收到?！?/br>
    十五分鐘后，一輛不起眼的車輛停在加工廠的右后方。宋枝香降下車窗掃了一眼，在其中一棟廢棄舊樓上發(fā)現(xiàn)一個絕妙的狙擊位，此刻，那個狙擊位已經(jīng)有一道模糊的黑影。

    “編號501，我覺得首席應該給我配輛車。”

    宋枝香一邊說，一邊拉開背包。

    “編號402，不要閑聊。協(xié)助的執(zhí)行者在狙擊點架槍，封印物可能出現(xiàn)的地點為中央大樓一樓、三樓、四樓，廠房七號、九號，進行排查?！?/br>
    “收到?！?/br>
    宋枝香回答完，把裝備檢查整齊，催淚噴射器、警用刀、槍械，還有一把伸縮長棍，剛咔噠一聲掛在作戰(zhàn)服上，就從背包底部冒出一個雪白毛絨的頭。

    宋枝香：“……小雪！”

    幸好沒開通訊。

    宋枝香眼睜睜地看著這只不知道什么時候跑進背包里的狐貍鉆了出來，雪狐猛地一跳，趴到她肩膀上繞了一圈兒，最后抓著作戰(zhàn)服停穩(wěn)，像個一動不動的毛絨掛件。

    宋枝香：“……一會兒要是出了什么事……”

    周奉真輕輕戳了戳她的肩膀，我會保護你的。

    宋枝香拍了下額頭，放棄跟一只狐貍探討人生，確定小雪抓得夠牢之后，轉身走進加工廠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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