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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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春雨潤物無聲,可痛苦卻也在這方寸之地蔓延。我看著最熟悉的人失魂落魄的背影,心像是被狠狠攥緊,痛得幾乎無法呼吸。我張了張嘴,想要叫了一聲“阿縝”,卻因為嗓子發(fā)干而連一個音節(jié)都沒有發(fā)出。他冷硬沉默又穩(wěn)重、是堅實的依靠與后盾、是無所不能的,他是我最親密最信任的人。 而他此刻正如此脆弱,沒有任何防備,像是失去了冰冷堅硬外殼的海螺,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心中最柔軟的那處竟然就是我。 我的腿在昆稷山的時候被凍傷,每逢濕潤的雨天膝蓋關(guān)節(jié)就會有陣陣刺痛,嚴重時幾乎無法站立與行走。我想要靠近他,但并非像以前那樣簡單地走過去就好,現(xiàn)在每邁出一步都像是一場酷刑。 我們都在磨難與思念熬成的歲月中變得面目全非,帶著各自一身的傷痛,但幸好我們又再次重逢了。 “來看我爹娘,不燒紙也就算了,連吃的都不帶?!蔽野褌阃芭擦伺玻谧×怂苡甑纳眢w,站在他背后故作輕快地小聲抱怨,可聲音卻是哽咽沙啞的。 他身軀微微一顫,慢慢站了起來,頭往一旁偏,卻不敢真正地回過頭來看我。 “阿縝?!?/br> 我叫他的名字。他猶豫了很久,終于下定了決心。我迫切地看著他轉(zhuǎn)過身來露出的臉,那張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我甘美夢鄉(xiāng)中的臉龐。他失神地看著我,風(fēng)雨吹迷了他的眼睛,他縮回了想要觸碰我的手,無意識地搖了搖頭。我抬起手,為他抹去了他臉上的雨水,拂過我熟悉的劍眉,然后停留在他消瘦下去的臉頰,“你又瘦了?!?/br> 我話音未落,手中的傘就被撞飛,整個身體被攬進他濕漉漉的懷中,我的鼻子猛然撞上了他的胸膛有點疼,接著一酸就跟著流下淚來。 “我還活著。” 他聽到了我小聲嚅囁連忙收緊了手臂,像是要再次確認他懷中的這個我是真實存在的,卻一直都沒有說過一個字。 我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緊貼在他的胸口,勉強擠出幾個字,“這樣淋著雨會生病的。”他這才終于回過神來,松開了手臂,但牽著我的手卻沒有放開,拾起地上的傘撐在了我的頭上,接著解了外袍脫下里面乾凈的外衫披在我的身上。 他終于笑了,但目光一直沒有從我的臉上移開過,我都有些懷疑是否是我外貌變化太大以至于他現(xiàn)在需要花費些時間才能認清記住我現(xiàn)在的模樣。我抬起手撩開了額發(fā),看到金印時他的瞳孔驟然緊縮,牽著我的手也跟著抓緊,捏得我指骨生疼。 “這枚金印再也去不掉了,是不是很丑……” “別說了,少爺。”他想要抱我,卻怕自己身上的濕衣再次將我的衣裳弄濕。他臉上剛剛呈現(xiàn)出的那點喜悅很快又被憂愁所代替,我敏銳地發(fā)現(xiàn)他的眉頭已經(jīng)了皺紋。 不要傷心,也別難過。我想要安慰他,卻知道這樣的語言是蒼白又無力的。我唯有能做的,就是用盡我的全力去擁抱他。 我很難找到一個詞來定義我與霍縝之間的關(guān)係,不是等級森嚴的主僕,不是君子之交的朋友,不是互損互捧的兄弟,也不是有血緣關(guān)係的親人,我和他是一種難以形容、難以界定的關(guān)係,但這世間唯霍縝一人在我心中是與旁人不同的,也是無人可替的。 只愿此心與君同。 “我現(xiàn)在住在這里?!?/br> 我打量著眼前乾凈整潔的小門院,點了點頭。我之前只在外面看過阿縝住的地方,進了大門,發(fā)現(xiàn)其中雖小但格局卻和我家舊宅有些相似。初春小雨暫歇,我跟著他走在青石板鋪的小徑上有種去別人家做客的拘謹,但內(nèi)心更多的是感慨。他顯然也有些手足無措,“這宅子是有點小,沒以前家里寬敞。我原本是想買下鹿家舊宅的,可沒有那么多錢,恰好有個容城的老鄉(xiāng)要回老家不收我房錢讓我住在里頭替他看著家。這樣我當(dāng)差的月錢都可以攢起來,等攢夠了,我們就住回去。” 這個傻子哪里知道,單憑他那點當(dāng)兵的糧餉哪里買得了我家以前的宅子,可他那份心卻像是一股溫暖的水流涌入我的心田,他并不善于籌謀將來,可他的打算中竟還包括我這個生死不明、不知歸期的流放囚犯。 “她在哪里?帶我去看看她?!?/br> 阿縝沉默了一會兒,說了一聲好,領(lǐng)著我去了后院,進門前卻攔住了我,猶豫地叮囑道,“跟在我后面……” 我卻推開了他,道,“你不是說二娘只是有些癡傻,不傷人的嗎?” “可是……” “別說什么可是了?!?/br> 我繞開阿縝,邁進了后院的大門,正在院子里打掃的小廝回過頭,剛要開口打招呼,卻僵硬在原地盯著我慢慢長大了嘴巴。 “阿宇。”我笑著喚他。 那小子嗷叫了一聲,扔掉了手中的笤帚,風(fēng)一般地向我撲來,一邊嗚嗚哭,一邊大聲地干嚎,“少爺!少爺!”他還沒到我跟前,阿縝就擋在了中間,劍眉一橫,阿宇還有些怕他,只得放慢放輕了動作,生怕衝撞到我,探著脖子跟我說話,“少爺真的回來了,真是上天垂憐!嗚嗚嗚……真是太好了……嗚嗚……” 阿宇一直都在二娘的房里伺候,沒想到我家家道中落,傭人都散了,他竟然還跟著,這令我有些感動,低頭理了下情緒才問道,“二娘呢?” “二夫人喝了安神的藥,已經(jīng)睡了,屋子里還有丫頭在照顧著。阿縝本事真大,竟然真的能把少爺給找回來,嗚嗚嗚……”說著說著他又哭了起來,“這下子,二夫人的病也該能夠好了。少爺這次回來是不是就沒事了?是不是以后都不會再走了?” 他的問題真是問到了我,我想到了自己與宋大人的計畫,想到了自己即將要去做的事,在衣袖下攥緊了拳頭。我能感受到身旁的阿縝等待我回答的炙熱忐忑的眼神,也心痛阿宇哭紅的眼睛與熱切盼望的目光,可我只能張張嘴,一個字都沒有辦法回答。 我如何告訴他們,我還是戴罪之身,我身上的血海深仇不敢不報,隨時都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我躲在氤氳的水汽之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洗澡水很熱,熱氣蒸得我渾身的骨頭都酥了,都要開始犯困。忽然,一雙手從背后按住了我的頭,替我揉著兩邊的太陽xue。我微微睜了睜眼,又迅速地在阿縝熟悉的力道中舒服地閉上了眼。 他的手慢慢地往下走,按著我的肩,而我只剩下舒適的喟嘆。 突然,他雙手一張從身后將我抱緊,頭埋在我濕漉漉的脖頸處不肯抬起。我睜開眼,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道,“阿縝也已經(jīng)把頭發(fā)扎成了發(fā)辮。” 他的唇貼著我肩膀的皮膚,聲音有些發(fā)悶地回答道,“伽戎人過了二十就要編發(fā)辮了?!?/br> “是啊,阿縝和我同年?!蔽译y以避免地回想起去年我的那場生辰,那似是一切的開端,如今回想起來就是做夢一樣。 “可那個時候阿縝并沒有編發(fā)辮啊?!蔽矣行┖闷娴貑柕?。 我感受到他手臂收緊的力度,他抬起頭,炙熱的呼吸近乎可聞,我覺得耳朵在發(fā)燙,聽到他說,“因為那個時候我還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我笑了,覺得他這話不得了,在他懷里轉(zhuǎn)了個身,看著他的臉,揶揄道,“那怎么才是真正的男人?” 他的雙眸似是藏著星,凝視著我道,“再也不讓人能在我面前將你帶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