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24節(jié)
用了飯,又喝過茶,坐著說了會兒話消食,宋氏邀錢老太太一行往春綠院去看看。錢何氏笑道:“可不是,紫鵑姑娘也在那兒等了一會兒了?!?/br> 春綠院被好好打掃修葺了一番,格局也變了樣兒,如今正門在外墻處,從林家院子里只余一個小門能進出。從新開的正門進來,便是一個向南的廳堂,日后錢老太醫(yī)若是想開醫(yī)館,亦可設(shè)在此間。廳堂后一道儀門,有個不大不小的院落,栽了些果木花草。共有三間正房,兩邊廂房雖不大,卻也五臟俱全。紫鵑早領(lǐng)著人開了庫房的門,見了她們過來,忙迎上來:“東西我又清點了一遍,一樣不落的,就等錢老太太、錢太太、錢姑娘挑好喜歡的,布置進去了?!?/br> 錢老太太只看了同林家門房相連的回廊,聽說林家守夜的下人也能巡夜到他們家,就連說了幾聲“有心”了,又瞧了廳堂院落,無不滿意,只在聽說亦可開醫(yī)館的時候苦笑道:“我家老爺雖還能自如走動,也不是當(dāng)年的身子骨了,好在這么多年在太醫(yī)院當(dāng)差,也攢了些許老本兒,能吃上幾年,這醫(yī)館也不只是看病一項,里頭名堂太多,買藥賣藥的,都是折騰人的活計,我家老爺恐怕是受不了這個累了。若是以后要開醫(yī)館,除非梔丫頭——罷了,那也是多少年后的事了。再說了,我們一家子借居你們家,已是給你們家添了亂了,再開個醫(yī)館,人來客往的,更是折騰?!北悴辉偬徇@話,自去挑選了幾樣必要的家具,其余陳設(shè)擺件等,只說自家有,不要林家破費。 “原就是要擺在這院里的,算什么破費?!彼问系?,“少不得先布置了,其他的,還繼續(xù)擺在你們庫房里,以后你們住進來,有了功夫,再慢慢自己往屋里頭添置罷!” 錢老太太再三謝過,瞧見天色不早,便也不久留,說是不放心錢太醫(yī)一人在家,要早些回去。宋氏知她牽掛,也不強留,只說:“日子看好了,就搬來,我們家也好熱鬧熱鬧?!?/br> “林太太,你是菩薩心腸,你家只會越來越熱鬧的。”錢老太太看著來送客的韻婉笑道。 宋氏知她是在說韻婉多子多福,因是上了年紀(jì)的人說的話,便越發(fā)覺得吉利,忙謝道:“就是承您老人家的吉言,越熱鬧越好呢?!?/br> 第65章 第65章 送走了客人, 宋氏同黛玉商議:“我今天問了錢太太,她們家里, 只雇了一對夫妻兩個做幫工,原來錢姑娘也是有個粗使丫頭的, 年前也辭了回去嫁人了。倒是要給春綠院再添些人手的?!?/br> 黛玉深以為然:“我正要同嬸子商議這事, 不只是春綠院, 等侄兒出生后, 嫂子院子里的人手,恐也不夠用。二哥、三哥都好事不遠,以后家里用得著人的地方也多, 倒不如先選些合適的人家里來,調(diào)教好了, 省的日后手忙腳亂的, 也沒時間細細挑選?!彼缃窆苤~目,對家里的進項支出心中有底, 也知道沒幾年哥哥們就要辦大事, 才敢提出來買人。 怎么調(diào)配人手,說到底也是門學(xué)問, 宋氏正打算趁著這個機會教教侄女兒,聽她主動提起,欣然道:“既然你也有此意, 那過幾天,咱們就叫牙子來看看人。倒也不必盡用買的,多得是農(nóng)戶家的孩子們, 想著趁年級還小,出來做幾年下人補貼家里,過個幾年就回去的。咱們家里也不是時時都有大事要這么多人手,也不是時時都養(yǎng)得起那么多人的?!?/br> 黛玉知她居安思危,遂笑道:“嬸子說的是,人太多了,難免有做事的,有躲懶的,并不合宜?!?/br> “嗯,也該提上日程了?!彼问系溃澳鉰iejie其實挺擅長這個,她挑人的眼光很是不賴,自己選的陪嫁,又忠心又能干,若沒那些個人幫襯著,她在南安王府的日子還要難過。我都好奇她是怎么挑的?!?/br> 黛玉心底悄悄嘆了口氣,馥環(huán)理家是出了名的能干,連一向瞧她不順的南安太妃都沒法否認這點??上缃袼杂X丟人現(xiàn)眼,即使在自己家里,也不愛出來走動,成日待在暢意居里,也不怪下人們都憂心起她要遁入空門了。只是心病難治,黛玉自己也是愛鉆牛角尖的性子,倒是能理解馥環(huán)如今的心情,可也不知該怎么去勸,她不愿嬸子繼續(xù)傷心,只好用玩笑的語氣說道:“馥姐這么厲害?那我晚點去求她教教我,偷學(xué)了她的法子來,告訴嬸子。” “也是辛苦你了。”宋氏道,“如今你大哥不在家里,你們到底是弟弟meimei,她沒有那么聽話。” 林海去世后,黛玉頗為低落,倒也是林征拉了她那一把。她也不明白,明明相處不多,大哥卻總是像根定海神針一樣,輕松地穩(wěn)住人心。便是此時此刻,她也覺得,如果大哥在家里,興許馥姐能走出來。 不過如今林征不在,做meimei的也不能就袖手看著馥環(huán)繼續(xù)沉悶下去,黛玉回了漱楠院,便叫紫鵑去小廚房做幾道馥環(huán)愛吃的菜,打算晚上去找jiejie說說話。 紫鵑應(yīng)了一聲,又欲言又止,看著她的臉色,似乎在斟酌著語氣。黛玉同她相處了這么多年,怎會不知她這是為難了,只是奇怪:“怎么了,今天這般吞吞吐吐的?!?/br> 紫鵑也知自家姑娘面上任性,實是個對下人最和氣大方的,倒也大著膽子說道:“姑娘還記得原先榮國府里頭,寶二爺屋里的茜雪?” 原來那茜雪原先也是寶玉屋里的一個二等丫頭,雖不及襲人晴雯她們幾個貼心,倒也沒什么過錯,只可惜寶玉厭煩他乳母李嬤嬤,借故發(fā)火,殃及到了這丫頭,被攆了出去。好在她比別的丫頭幸運些,親爹媽都還在,也有耐心養(yǎng)著她,沒立刻出去配人或重新賣了,只是到底日子過得不如從前,她爹媽也老了,做的活計要養(yǎng)活一大家子也不容易,茜雪有心替家里分擔(dān),還來園子里求過王熙鳳??上П粩f出去了的丫頭,總有人覺得她是犯了事,并不很敢用。王夫人也算慈悲,許是想起了金釧兒的事,還了她的賣身契子,好讓她出去另找東家。到底是從小長到大的交情,雖然不是多好的關(guān)系,但紫鵑聽說林家要買丫頭,想起那日茜雪哭泣求情的樣子,忍不住想幫她問上一問。 黛玉聽了茜雪 被趕出去的這段,冷笑道:“好個憐香惜玉的寶二爺!”對紫鵑的求情,她倒也沒覺得為難,她在榮國府住了幾年,也不是沒見過茜雪,就算沒深著接觸,也曉得這丫頭模樣、脾性都不賴,干活更是靈巧,賈母替寶貝孫兒挑選的大丫鬟能有差的?如今橫豎家里要進人,嬸子也說了讓她試試,買一個知根知底的丫頭進來,還省些調(diào)教的功夫呢,遂道:“那讓你家里人去茜雪家那兒走一趟,若她真的還沒找著東家,領(lǐng)到家里來便是了。我?guī)ソo嬸子看,她也定然滿意的?!?/br> 紫鵑心里一松,撫著心口道:“可算是說出來了。”雪雁笑道:“我就說你多慮了,姑娘是什么性子,你還不知道,還怕她跟你發(fā)火不成?”紫鵑嗔怪道:“你不知道,我這心里啊,到現(xiàn)在還撲通撲通地跳,怕給姑娘添麻煩?!?/br> 她的意思黛玉也知道,這畢竟是叔叔家,雖然如今她幫著理家,可興許該學(xué)一學(xué)寶釵那樣一問搖頭三不知的做法才好,只從旁輔助,而不是自己拿主意??墒趋煊褚幌蚰芨桑矘芬庹故咀约旱倪^人之處,難得嬸子支持,韻婉大度,她便格外愿意在這片天地里大展身手。因此對著丫頭的擔(dān)憂,她只用玩笑的口吻道:“怕什么,二嫂子不是還沒過門嘛!” 幾個人正說著話,小廚房把菜燒好了,黛玉便命人放進食盒,拿棉絮裹著保溫,提著往暢意居去了。 馥環(huán)正在寫字,聽到她來,不慌不亂地收了尾,叫丫頭們拿去吹干,而后才去凈手。黛玉已經(jīng)帶著丫頭們把菜擺好,她看著桌上的菜色,笑道:“該溫一壺酒才是?!?/br> 身邊的丫頭都極有眼力,聽了這話,便取了酒去溫,又笑嘻嘻地問馥環(huán)添什么菜好。 “先把火盆拿來,新到的菌子烤一烤吃?!?/br> “馥姐不是不能吃這些熏烤之物?”黛玉奇道。 馥環(huán)道:“味道真的不賴,我橫豎想了一想,口腹之欲同多活兩年相比哪個重要些,到底沒比得出來。你最近還在吃藥膳?”見黛玉點頭,她把臉都皺了起來道,“我可堅持不下去,那些菜我還是先緊著眼下高興吧?!?/br> 黛玉皺眉道:“偏偏jiejie最近,分明不高興?!?/br> 馥環(huán)沉默了半晌,像是安慰meimei一樣輕聲道:“會好起來的?!?/br> 黛玉窮追不舍地問:“何時能好?” 馥環(huán)像是卸去了全身力氣一樣癱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盯著年幼的meimei看了半晌——日日相處并不覺得,現(xiàn)在回憶起初見時的景象,這meimei似乎長高了一點,竟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奇怪得很,她們名為姐妹,實際也才相處了這么短短一年,可這meimei眼底卻分明是為自己流的淚。她看著那樣的眼睛,大夢初醒般,帶著恨又帶著不舍地說:“恐怕等他死了,我會好一點?!?/br> 黛玉不安地握住她的手,帶著泣音喚她“jiejie”。 馥環(huán)終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 第66章 第66章 冬日里天色暗得快, 姐妹倆用過膳,看了眼窗外, 夜色沉沉,竟如深夜一般, 馥環(huán)道:“索性在我這兒歇下吧, 明兒個一起去太太那里?!?/br> 黛玉正欲同她說幾句體己話, 聞言便笑道:“那我便煩馥姐一晚了?!?/br> 她幼時住在賈府, 睡在賈母房內(nèi)的碧紗櫥里,湘云來玩時,便時常與她同住, 因而此刻與堂姐共處一室,也并不覺得別扭。何況馥環(huán)屋里也常年一股子藥味, 黛玉嗅著, 還覺得更親切些。 姊妹倆洗漱完躺到床上,難免要說起今日的客人, 黛玉對錢幾梔印象頗佳, 說她“看起來極好相處的”。馥環(huán)笑道:“你是主她是客,這話該她說你才是?!?/br> 黛玉也是頭一回當(dāng)“主人家”, 頗有些不適應(yīng),笑道:“多了去的人說我小性兒難相處呢。”又小心問道,“錢jiejie日后, 可是要在家里長住了?” 馥環(huán)自然是曉得她想問什么,見丫頭們都在外屋,便也直接道, “太太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請了錢家人來,怎么都會有始有終的,若是錢家人開口相求,她能連錢姑娘的婚事也一手包辦了。” 黛玉聽她提到錢幾梔的婚事,也大著膽子問道:“三哥不是正說親?我還當(dāng)·······” “老三,大約是不會的。”馥環(huán)道,“老三又不是那些不屑仕途經(jīng)濟的,他自己盼著在官場上施展開拳腳,那總歸是要岳家的助力的。老爺太太給二弟選了劉家,哪怕是為了一碗水端平,也得給他挑個差不多的親家?!?/br> 黛玉心里也知道,做父母的心,再喜歡別人家的孩子,也是要給自家孩子讓路的。外祖母難道不是真的疼她?只是心里還是賈家自己人排第一,為著自己家,小輩們算計女婿家的家產(chǎn),也只得睜只眼閉只眼,管束不得。她心里酸澀,不自覺地道:“大嫂子倒是不同?!?/br> “大嫂子是大哥自己開口求來的。當(dāng)時老爺同太太原是屬意另一家女兒的,都想著托媒人去說親了,大哥去求他們,老爺說孩子都開了口,怎么都得應(yīng)了他,否則強按著他的頭成親,日子也過不下去,還白白連累人家的好女孩兒到咱們家受苦。要是老三自己喜歡上了誰,去跟老爺太太說,其實也會應(yīng)的,老爺比別人以為的更疼孩子,可是老三的性子你難道不知道?到時候多半和二弟一樣,說句‘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再者說了,我看他也沒那根弦,多看別人家姑娘一眼都不會,更別說有什么心思了?!?/br> 林徥正派到幾近古板的性子黛玉是見識過的,雖則沒覺著這樣有什么不好,但也由衷地怕他這么活著沒什么樂子。她和錢幾梔今日初見,聽說不會成為自己的三嫂子,也沒別的情緒,料想錢幾梔也不會是懷著那樣心思的女孩兒,反倒是松了一口氣,覺著日后相處可以不必想那么多,更自在些。她反倒更在意另一件事了:“jiejie原先就是叫叔叔嬸子叫老爺太太的么?嬸子那天還說,聽到你這么叫她,覺得傷心?!?/br> 馥環(huán)沉默不語,黛玉便嘟噥道:“我打娘胎里落下的病根,自吃奶起就在吃藥,曉得生病的痛楚。馥姐原先健將康康地出門,落了一身的病回來,你也說了,叔叔嬸子一向疼孩子,可不是拼著被你埋怨也得把你接回來?” “你也覺得我是在埋怨老爺太太?”馥環(huán)苦笑道,“多少人家出了門的閨女就是潑出去的水,為了父母親自己的面子,女兒吃再多苦也裝看不見,還教著要懂事聽話。南安王府那樣的人家,說句不客氣的話,你外祖家那樣的國公府都得巴結(jié)著呢,老爺太太愿意為了我同那樣的人家把親結(jié)成仇,這份情,就是我父母還在世,只怕也不定能給。我便是再不識好歹,也不會埋怨他們。我只是覺著,我和云渡走到這一步,你們再給我找借口,也是我自己的錯多些。我既不 是那種賢良大度的媳婦兒,又沒法和大嫂子那樣真的不顧別人的眼光過日子——既要面子又要里子,可不就是什么都得不到?云渡比起那些紈绔子弟來講,已經(jīng)是十分難得了,我跟這樣的人,都能把日子過得這么糟糕,實在是不像話。叫老爺太太,實是覺得丟臉,不好意思叫叔叔嬸子了?!彼詈蟮溃叭兆邮亲约哼^出來的,你莫要學(xué)我,學(xué)學(xué)大嫂子,都說她運氣好,相公同她一條心,婆婆也和善好說話——可若不是葛督軍去世時她自己闖出了那條血路,大哥又哪里有機會聽說她,傾慕她呢?” 黛玉也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話,能惹來馥環(huán)這么一大段,她到底還小,瞠目結(jié)舌地聽完,想了半天,才算回味過來,倒也是覺得有些道理。若論婚嫁前的情形,韻婉比馥環(huán)不知艱難了多少倍。都說她否極泰來,方嫁得如意郎君。但能讓素未謀面的林征傾心不已,不顧父母之命要求娶她過門,本身也是因著她難得的膽識氣魄。都說人各有命,命的一半是老天爺給的,另一半就是自己活的了。她心里想明白了,仍勸馥環(huán):“你反省的日子也夠長了,好改口了。要拿大嫂子當(dāng)標(biāo)準(zhǔn),也未免太難了些,本朝出了多少孝女,就她一個女中豪杰。要是人人都像她一樣,我外祖家的探春表妹也不必恨自己不是男兒,現(xiàn)下就該出外闖蕩了。到時候只怕那些儒生們都要自裁泄憤才是?!?/br> 黛玉想了想,笑道:“那也不賴?!?/br> 姊妹倆說笑了半晌,見時候不早,方沉沉睡去。第二天果真起晚了些。好在宋氏也不是計較這些的人,拉她們坐下用早膳,又說:“不是你們遲了,是我起早了些,差人送了些東西回娘家。” 馥環(huán)也聽說了先前宋子宜染上風(fēng)寒的事,到底是冬日里,老人家有個小病小痛的都能傷筋動骨,何況宋子宜年紀(jì)實在是大了:“叔祖父可大安了?” “總算是好了?!彼问弦菜闪艘豢跉狻K巫右藥啄昵氨愀胬线€鄉(xiāng),同京城實在是山高路遠,有什么事,做女兒的也沒法照應(yīng)到。如今的宋太太是宋子宜的續(xù)弦,比宋氏也大不了幾歲,當(dāng)年為著宋子宜要把藕舫園給宋氏做陪嫁的事兒,還鬧過不快,宋氏當(dāng)年也是嬌慣著養(yǎng)大的,很是和繼母別扭了一陣。如今兩人都是做祖母的年紀(jì)輩分了,當(dāng)年的事早就拋到腦后,更是慶幸有繼母同弟弟照料老父的晚年。 “明年叔祖父不是要過整壽?”馥環(huán)問,“太太去賀壽么?” 宋氏嘆了口氣:“我倒是想,只是這樣遠的路,一來一回,少說一兩個月,哪有這么長的閑工夫呢,明年的事只會比現(xiàn)在更多。” “我替太太去吧。”馥環(huán)道,“正好我覺著沒什么意思,去散散心,也好些時候沒見著叔祖父了,希望他不嫌棄我?!彼r候宋子宜還在京里做官,同女婿家常來常往的,對她也頗是疼愛,和幾個外孫子一般看待。 黛玉知她是厭煩了京里的閑言碎語,想避一避,只是拜壽從來都是外孫的事,沒有外孫女去湊熱鬧的——何況還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外孫女。林家兄弟三個到那時節(jié)只怕都忙,馥環(huán)一個人去怕是不像,怕宋氏不答應(yīng),便跟著幫腔:“常聽說桐城風(fēng)景如畫,四季如春,馥姐去那兒,心情也舒緩些?!?/br> 宋氏笑道:“還是別去了,先頭你叔祖父來信,說馥丫頭回來就回來了,青年才俊多的是,不必吊死在一棵樹上,只怕你人還沒進桐城呢,他那邊就張羅著給你看人了?!?/br> 黛玉素來喜歡嬸子、二哥那副天大的事也沒什么要緊的態(tài)度,如今才知道是隨了誰,忍不住“噗嗤”一聲笑道:“馥姐倒也不用擔(dān)心,這世上能有幾個稱得上 青年才俊呢?!?/br> 馥環(huán)嘟噥了一聲:“我又不是你們這些小姑娘害臊,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br> 宋氏笑話她:“就別嘴硬了,叫你叔叔聽見了,當(dāng)了真,到時候你再臊也來不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如今惱著呢,恨不能打南安王府的臉,都快魔怔了?!?/br> “當(dāng)著meimei的面,嬸子說什么呢?!别キh(huán)忙連聲討?zhàn)垺?/br> 第67章 第67章 她們說的這些, 黛玉自然是聽得懂的,約摸猜的出來是叔叔嬸子還想著馥姐改嫁的事。只是昨晚馥環(huán)的哭泣聲猶在耳畔, 要她一下子忘了云渡,怕是不能的——恐怕時間再長也不能夠。何況云渡當(dāng)年看來, 也算的上如意郎君了, 馥姐尚是這般結(jié)局, 換一個又能怎樣呢?還不是要看運氣。她想到自己, 亦覺得前程未卜,惴惴不安,只恨不得一輩子不提婚姻嫁娶, 住在娘家才好。 況且提到嫁娶,難免要想起劉遇來——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想起劉遇時的這種心情, 該用什么言語來形容, 要真從心里講,劉遇身居高位, 還能對她禮讓有加, 算得上謙謙君子,論相貌論手段, 更是人中翹楚,若是把出身也算上,這京里所謂的“青年才俊”再沒人配同他比了。可是那座深宮大院, 像一個幽黑的枷鎖,鎖住了太多的人。這讓她一想到劉遇就生起一股恐懼。偏永寧王這樣張狂的人,連這座江山都敢窺探一二, 要讓他將早已視為囊中之物的東西拱手讓出,無異于天方夜譚。何況整個朝堂,沒人會不把林家看做他麾下棋子,他開口要林家的一個小女子,連他的敵人都不會因此給他使絆子,即使再嚴苛的長輩,只怕都懶得在這點小事上掃他的興。 可是對他來說是一句話的事,對她來講,卻是一輩子。 只是黛玉也不知道,這事兒對于劉遇來講,也沒有那么容易。上皇圣壽在即,排場比往年都更大些,京城里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他是頭一年當(dāng)差,那么多雙眼睛盯著,也不甘心一腔心血看不到結(jié)果,自是屏著一口氣咬牙硬扛著,什么兒女情長,自然沒空去想,便是見到林徹,表兄弟二人私下嘀咕的也是公事,只恨不得一天能有十三個時辰,好處理那些根本看不到盡頭的差事。 他再有時間想起林家表妹,還是陪著上皇用膳,麗太妃又把給他府上添人的事拿出來說的時候。其實也不算想,只是麗太妃打趣“咱們永寧王這樣的品貌,在老圣人同皇上看來,只怕誰家的姑娘都不配他,只是永寧王也這樣大了,該是有自己盤算的年紀(jì)了”時,腦子里浮現(xiàn)出了黛玉模糊的面孔,他微微低了低頭,把情緒掩去,才借著酒氣笑道:“太妃拿我玩笑做什么?” 上皇不樂意看自己妃子往永寧王府塞人的樣兒,顯得劉遇一個小孩兒,真成了什么舉足輕重的人物似的,人人都要討好他,只說道:“他敢有自己的盤算皇帝不打他呢?!?/br> 劉遇聞言,輕笑著搖了搖頭,從溫酒壺里取出酒來,用手指背試了試溫度,才湊去上皇身邊,給他斟了一杯酒。上皇瞇著眼細細看了他一眼,指著他自己的酒杯:“也給你自己倒一杯。” “是?!逼鋵嵥挛邕€有事要忙,論理不該飲許多酒,不過皇祖父開了尊口,做孫兒的也沒有不聽話的道理,利索地倒了滿滿一杯,顫顫巍巍地舉起來敬上皇。上皇笑著同他干了一杯,嘆道:“朕這么多孫子,當(dāng)數(shù)你最伶俐,當(dāng)年才多大,說的話就下去。當(dāng)年他最喜歡、最風(fēng)光的兩個兒子,都沒什么好下場。 劉遇伸手摸了摸臉頰,有些燙,估摸著也紅起來了,他借著酒氣賣乖道:“我也就剩這個舌頭有幾分用處了,這舌頭也快沒用了,什么都做不成,父皇說我就會逞嘴上的能,要割了我的舌頭呢?!?/br> 上皇冷笑一聲,點著他的額頭說:“你好好地當(dāng)你的差,別指望朕去皇帝那里給你說話,你們父子一條心,回頭朕落了個不好?!?/br> 劉遇笑著拖長了音調(diào)回了聲“是”。他又陪了一會兒,直到忠順王來了,才告退。上皇知道他最近忙,也沒為難他,他倒是自覺地多喝了三杯,才往外頭走。 “王爺仔細腳底下,昨兒下了雪,路還有點滑呢。”身后的小太監(jiān)急 得很,“要不還是傳輦架罷?!庇缹幫踅駜簜€喝了不少,腳底發(fā)軟打了滑,他們幾個腦袋就別想留著了。 “就這幾步路,走過去也就是了,不然以為我架子多大呢?!崩滹L(fēng)一吹,劉遇也清醒了不少,倒沒托大,扶住小太監(jiān)的手,一步步踩實在了。只是剛出德壽宮不久,就聽到有人喚他:“孰湖留步!” 會這么叫他的人實在不多,劉遇停下腳步,微微躬身:“見過忠順王叔?!?/br> “呵,你小子。”忠順王亦覺得頭疼,上回袁興舟來鬧了一回事,累他挨了上皇一下子,現(xiàn)下還留了道紅印子在腦門上呢,后來又為了不讓皇帝為難,他還主動來請罪,這小子心氣一向高,這一出出下來,忠順自己設(shè)身處地想了一想,也覺得難有好臉色。只是他也委實冤枉——誰能想到袁興舟竟膽大至此?這不,匆忙尋了個借口追出來,想著不管他聽是不聽,總要解釋一下。 又一陣風(fēng)吹來,劉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忠順王趕緊解下自己的斗篷,親手給他披上:“你如今是個大忙人,可千萬別受了涼?是喝了多少?我看你行動都比往常慢些?!?/br> 劉遇笑道:“王叔若是真心疼我,有的是法子讓我輕松些,省得難為自己說這樣的客套話。” 忠順王不禁道:“你說說看?!?/br> “比如,可以不必拉著我在這風(fēng)口站著說話,是不是就不用擔(dān)心我著涼了?”劉遇慢悠悠地問。如今他的忙碌,多半是出于整頓上皇舊部對稅改的反對,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又在試圖謀劃什么,忠順王真的一點風(fēng)聲都不曾耳聞?最開始,也是樂得見這位王叔若有似無地示好的,只是如今,網(wǎng)越張越大,只等著收網(wǎng),卻還要提防著明槍暗箭的時刻,那些迂回便令他有些不耐了,他輕聲道,“連這斗篷都不需讓給我?!?/br> 忠順王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忍不住抖了一抖,自己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嚇的。劉遇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是要他拿那些有二心的上皇舊部做敲門磚,正兒八經(jīng)地站到他背后去? “王叔回去吧,皇祖父等著您呢?!眲⒂鲂α艘宦暎岛枚放?,折身往御書房去了。 剛巧有一批人議完事出來,為首的蔡客行笑著同他行了個禮,劉遇與幾位大人一一見過,便安靜地候在廊下烤著火,等里頭的動靜。不多時,就有人匆匆忙忙地出來:“陛下宣永寧王?!彼惆讯放衩摿私o底下人,整了整衣衫,進了御書房。 皇帝見他臉頰通紅,不覺罵了聲:“是喝了多少!”又命人給他打水洗臉,見他收拾妥當(dāng)了,仍不放心,叫他坐近了來,問他困不困。 “父皇這般忙碌,兒臣豈敢獨自貪閑?!眲⒂龊鋈幌肫穑案富饰缟庞眠^了?” “和蔡客行他們一起吃了些?!被实壑钢干希巴踝域v來奏折了,說新法實行頗有難處,只怕還要勞民傷財?!彼浜叩?,“若是讓他去推行新法,恐怕就沒這么多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