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聽不到 第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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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電話有什么用呢? 接通了他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他隨即又想給她發(fā)過去條消息。 可說些什么好? 說他的助聽器被他捏在手心,一不小心捏爆掉了? ……這個原因,連他自己聽起來,都實(shí)在像是故意賣慘。 就像陶染說的,利用了她的同情心,留在她身邊。 “……她只是可憐你罷了?!?/br> 寂靜無邊的世界里,陶染的聲音卻突兀地再次響起,讓他忍不住咬了下唇。 許馥出門一定是有事情。 想必是醫(yī)院有急事,才會走得這么匆忙,根本沒告訴他一聲。 他就算告訴她自己的助聽器壞掉了,也只能讓她浪費(fèi)時間又擔(dān)心。 干脆自己去趟醫(yī)院好了—— 去修助聽器,如果恰好能見到她的話,那就只是巧合的事情。 他定了定心神出門,在黑白默片一樣的世界中找到一輛出租車,費(fèi)勁地與對方溝通,在那憐憫了然的眼神中,忍下心中不適。 而許馥,并不在醫(yī)院里。 她去了哪里? 回家專程換了衣服才出門,想必是重要的場合。 他不敢深想下去。 陳聞也從醫(yī)院出來,游魂一樣昏昏沉沉地走在回家路上。 冬日晝短,夕陽前一秒還與他的影子難舍難分地糾纏,下一秒就消匿了,天邊不剩一絲光影。 夜晚來的迅猛又深濃,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好像綠燈了。 人群離散,他神思不屬地抬腳想往前走,手卻突然被人拉住。 那手指節(jié)纖細(xì),指腹是熟悉的細(xì)膩,溫溫涼涼,陳聞也心中一顫,轉(zhuǎn)過頭去。 四目交接的一瞬間,秒針與時針合并,輕輕地“咔噠”一聲,所有路燈同時亮起。 - 許馥拉住了他的手,就沒再松開。 明明紅燈還在眼前亮著,他竟然邁步就想往前走—— 怎么了,聽不到鳴笛聲,也不抬頭看眼紅綠燈么? 她急急地邁著步子走在前面,陳聞也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悄悄地回握緊她的手掌。 “你……”他遲疑地問道,“你怎么在這里?” 許馥不說話,只悶頭往前走,將還沒有平息的怒火散在這又急又快的步伐里。 陳聞也鼓起勇氣喊她,“jiejie?!?/br> 許馥反而像聽不到一樣,也不理他,也不停下。 他深深呼吸,將早就想好的問題拋出來,“你嫌棄我了么?” 步伐頓了一瞬,緊接著走得更快。 陳聞也好像在她的沉默中理解了她的意思。 一點(diǎn)也不意外。 只是心臟還是像被人輕柔地撕裂開,疼得讓他話音都帶著顫,他聲音很低又很輕,在這夜晚顯得格外溫柔,“……別嫌棄我,好么?” “我只是聽力不好而已,其他我都會努力做到最好的,你相信我?!笨此谱孕诺脑?,說著說著,就慢慢低聲下氣了起來,從保證變作了低低的懇求,“以后你如果想看賽車比賽,可以約別的朋友一起去……” “你是不是有毛病?”許馥突然道。 此時此刻,她真的很慶幸陳聞也的助聽器壞掉,給了她這樣一個得天獨(dú)厚的機(jī)會發(fā)泄。 反正他也聽不到,許馥想說什么就說什么,臉沒轉(zhuǎn)過來,步伐也穩(wěn)得很,沒有因此而停頓哪怕一拍。 整個兒一個暴力開麥。 “誰想去看那賽車比賽?亂哄哄的又吵鬧,又都是尾氣。不還是因?yàn)槟阆矚g,我才想去看的么?” “倒是你,一口一個吳語汐,聊天短短五分鐘,提了幾次吳語汐?” “你是來帶我看比賽的呢,還是專程來看她比賽?” 許馥發(fā)覺說出來真的很舒暢。 她突然很能理解黎茵與許知遠(yuǎn)吵架時的心情。 就算平日里再溫柔、再端莊、再注重形象,就算兩人再恩愛,再互相尊重和包容,也會有看到對方氣就不打一處來的時候—— 誰能忍得住啊? 不過她和他們還是有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的。 他們是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搏斗式吵架,她仗著對方聽不到,完全是霸道地碾壓,又過癮,又一點(diǎn)兒不影響她的形象。 等他的助聽器修好了,可以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真好。 這么一想,她話更密了起來,語速更快,也更尖酸刻薄了一些。 “送我沖鋒衣,你是在照著吳語汐打扮我么?” “還想送給我她的跑車,我什么時候有時間開?你覺得我喜歡跑車么?” 她單手按了指紋密碼鎖,利落地進(jìn)了門,嘴上還沒停,“‘中國第一女賽車手’‘中國第一男賽車手’,你們可真是青梅竹馬的好隊(duì)友。我是什么?專門來拆散你們的么?” 門被關(guān)上。 男人的聲音倏然響起,驚得許馥一個后撤,背差一點(diǎn)就撞在了身后的墻上,卻沒有迎來預(yù)想中的冰涼堅(jiān)硬。 “……你才是我的青梅竹馬,”陳聞也溫暖又柔軟的手掌輕擁著她腰間,也墊在她與墻壁之間的罅隙,彎下腰朝她逼近,黑眸幽深,“你在吃我的醋么,jiejie?” 第67章 這么想來, 她剛剛拉上陳聞也的手時,還不覺得那手火熱。 他和她一樣,身體和心臟都在冷風(fēng)中吹得夠嗆。 但從她拉上他的手, 開始無頭蒼蠅一般地發(fā)泄怒火之后,兩人的體溫都漸漸回了暖。 到如今, 陳聞也俯身望她之時,滾熱的呼吸與她的相糾纏,連那黑亮的眸都帶著灼灼之意, 像被水洗過了一樣, 顯得更加剔透明亮。 “你才是我的青梅竹馬,”他用極為篤定、不容置喙的語氣道, 但下一秒話音一轉(zhuǎn), 卻多少又帶上了些不確定。 “jiejie, ”兩人離的極近,她垂著眸, 陳聞也便將身子俯得更低,勢必要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她, 不愿錯過她任何一個微小的表情,試探著問道,“……你在吃我的醋么?” 避無可避。 年輕男人的視線完全不會收斂,帶著四濺的火苗, 一定要將她也點(diǎn)燃不可,許馥在那注視下耳根都紅透了個徹底, 在心里咒罵胡蝶謊報(bào)軍情,半天憋出來一句, “……你,你助聽器不是壞了么?” “是壞了, 梁醫(yī)生找人幫我修好了,說可以先戴著?!标惵勔矎纳迫缌鞯爻堕_了話題,但只稍稍打了個旋,便又繞回原地。 這次已經(jīng)無需她的肯定,他自己便確認(rèn)了事實(shí),只是語氣帶著些不可置信,還多多少少有些受寵若驚,“……你竟然會吃我的醋。”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許馥牛脾氣上來了,臉一別,“我沒有?!?/br> 她剛剛罵人陳聞也聽得也記得一清二楚,此時倒像是開了屏蔽裝置,把她這些口不對心的話通通都左耳進(jìn)右耳出,一點(diǎn)也不往心里去了。 因?yàn)樾奶h飄然了,像在霧氣彌漫的山尖,在悠悠蕩蕩的云端,讓他不能思考,只能茫然而快樂的重復(fù)—— “……吃我的醋?”他聲音有些啞,也有些顫,說不出是哽咽還是笑意,再次確認(rèn)這個夢境,“你竟然吃我的醋……” 還重復(fù)!有完沒完? 許馥徹底惱了,她轉(zhuǎn)過臉和他對視,惡狠狠道,“我沒有——” 滿是假話的唇被堵住了。 他親吻她,像失而復(fù)得,像劫后余生,帶著無法克制,也不想克制的需索—— 而許馥的抵抗像是一葉扁舟,被狂風(fēng)巨浪席卷著,沉浮著,不知何時就傾翻的徹底。 “……我好害怕,”他從那細(xì)細(xì)密密的親吻之中訴說起他的委屈,“真的好害怕?!?/br> 許馥下意識地揪緊了他的發(fā)絲,開了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軟甜得可以,像夏日里融化掉的冰激凌,“……怕什么?” “怕你嫌棄我……嫌棄我也沒關(guān)系,但我好怕你不要我。”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帶著迷茫的懼意,“你不要我了,我要去哪里?” 許馥想到他在馬路上踽踽獨(dú)行,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里驟然發(fā)酸。 那么朝氣蓬勃的男人,怎么會在人群之中恍恍惚惚,變得像縹緲的,隨時要散盡的霧呢? 她下意識將他抱得更緊,生怕他真的就這么散盡,“我為什么會嫌棄你,會不要你?” “因?yàn)槲摇标惵勔驳穆曇糇兊酶蓾D難,“是個聾子。” 他像在自嘲一般,“你怎么可能會喜歡一個聾子?” 許馥頓了頓,兀自與他拉開距離。 兩人對視幾秒后,她又突然伸出雙臂,勾住他的頸。 她勾引他,迷惑他,吮吸著吻他,然后在他剛剛反應(yīng)過來,開始纏繞她唇舌的瞬間—— 狠狠地咬了他的舌頭。 陳聞也吃痛,不明所以地輕捂住唇,茫然地眨眼望向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陳聞也,”許馥唇角微微勾起,不太正經(jīng)地叫他的大名,聲線極為惑人,像攙著蜜糖的毒藥,問,“……你覺得這場景熟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