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腳往外走，裴處后腳就跟出來，跟到走廊上，方教授才道：“裴處，這件事我來之前你們沒說清楚?！?/br>
    “原本我覺得，能有機會對古尸做面部復(fù)原，是很有意義的事，所以我一接到邀請就答應(yīng)了。只是我沒想到，這幾位考古專家對墓主人爭議這么大，已經(jīng)遠超過我的預(yù)料，要是早知道，我可能會重新考慮這個邀約?！?/br>
    “這具古尸面部復(fù)原工作要耗費很長時間，短則二十天，長則兩個月。我的價碼不低，這你們是知道的。我主要是怕這個復(fù)原工作做到中途，你們長寧市這邊又后悔，覺得不值，然后傳出什么不好的話來?！?/br>
    “所以你們最好重新評估下，穩(wěn)妥起見，還是等考古方面的專家研究清楚之后再決定要不要做吧?！?/br>
    這種事裴處一個人是做不了主的，他張了張嘴，抱歉地道：“方教授，這件事是我們沒安排好。這樣吧，您先回賓館等候消息，我這邊馬上請示領(lǐng)導(dǎo)?！?/br>
    方教授仍覺不快，“可以，我在這兒可能待不了太久，如果確實需要我做，你們也可以按照我給的要求對顱骨各個部位進行詳細測量，并且從多角度拍片，把拍好的片子傳給我，這些工作要是做好了，我也不必專門再來一趟?！?/br>
    裴處答應(yīng)了，方教授便打算帶林落離開，但他們倆還沒有走，米副局長就出現(xiàn)在走廊上。

    剛才他就跟了出來，方教授和裴處說的話估計他也聽到了一些。

    “方教授，別急著走，咱們談?wù)??！?/br>
    米副局長很客氣，笑著走到方教授面前，“我早就聽說過方教授的大名，只是可惜一直沒機會見面。”

    “這次我也是聽說你要來我市做顱骨的面部復(fù)原工作，所以我特意過來看了看?！?/br>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吧，是這樣，我們市里有個案子，涉及到一起兇殺案。兇手殺人后縱火焚燒現(xiàn)場，火勢特別大，導(dǎo)致死者部分骨頭碳化，只余顱骨和部分碎骨，盆骨也少了一部分。”

    “這個死者的身份我們至今無法確定，方教授您應(yīng)該知道，燒過的骨頭已經(jīng)無法做dna鑒定了，所以我想請您出馬，為這位死者做一下面部復(fù)原。”

    “我們這邊收集了一部分失蹤者家屬的信息，有一對夫婦交待，他家大兒子失蹤前說過要去案發(fā)現(xiàn)場找朋友玩，他們都認為燒死的死者就是他家兒子。這件事我們也沒辦法確定，所以想請您幫下忙。”

    方教授神情一頓，思考了一下問道：“那名失蹤者多大年紀？”

    “兩個月前剛過完十九歲生日。”

    “做這個面部復(fù)原，確定死者身份，既可以給死者家屬一個交代，也可以讓我們下一步的調(diào)查有的放矢。”

    米副局長說到這里有些感慨，這個年紀失蹤，如果真的死了，那他們家就是典型的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方教授嘆了口氣，道：“如果你們確定要做，我可以幫忙?！边@件事他倒是沒有收費的打算，所以錢的事他連問都沒問。

    對他來說，幫公安部門破案或者做一些公益項目是不需要談錢的。但社會面要是有相關(guān)的技術(shù)需求，該談錢還是要談錢。

    米副局長連忙道：“那可太好了，尋常的案子我們也不好麻煩您。這樣吧，我馬上讓人安排，如果沒問題，下午咱們?nèi)ゾ掷镌趺礃?？?/br>
    方教授看了下表，果斷說道：“現(xiàn)在時間還早，不如現(xiàn)在就去?！?/br>
    “你這個案子的情況跟古尸面部復(fù)原不完全一樣。這個只要給顱骨標(biāo)出特征點，再與目標(biāo)人物照片進行多角度比對，確定是否同一就可以。用不了太長時間，最多兩三天吧?！?/br>
    米副局一聽更高興了：“那太好了，這方面您是專家，當(dāng)然以您說的為準?！?/br>
    “方教授要是方便的話，我打算派我們的刑偵人員跟您學(xué)習(xí)一下這方面的技術(shù)，不知是否可以？”米副局長笑著提出了一個要求。

    方教授倒也不介意有人跟他學(xué)，有些本事也不是誰想學(xué)就能學(xué)的。而且這方面人才稀缺，真心想學(xué)的人也不多，他巴不得多幾個人學(xué)呢。

    他難免也會猜測，米副局長這么熱情的請他過去，其實也不一定就只為了這一個案子。

    到時候他們說不定會“順便”請他幫忙處理幾個案件，這種事他以前經(jīng)常碰到。只要不過分，方教授倒也不介意。

    米副局長跟方教授確認好這件事情，也注意到了一直跟在方教授身邊的林落，他好奇地打量著林落，“方教授，這小姑娘是你學(xué)生嗎？”

    “對，是我學(xué)生，她姓林，不過她會的東西不僅限于法醫(yī)人類學(xué)?！?/br>
    方教授說得并不多，但米副局長主管刑偵，聽人說話時總會比普通人想得要深一些。從方教授這句話里他聽出了一些潛臺詞，似乎這個姓林的小姑娘不太一般。

    米副局長帶著方教授往外走，裴處在走廊上目送著這一行人離開，感到挺無語的。

    他原想著米副局長特意來參會，是對這個古墓的安全問題表示重視！

    現(xiàn)在看來，他完全想岔了！

    米副局長這分明是奔著方教授而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這不是明晃晃的截胡嗎？

    但方教授想去哪兒，他根本管不著，只能眼巴巴看著米副局長把方教授和林落領(lǐng)走。

    沒過多久，一輛考斯特便把方教授和林落送到了長寧市局。

    方教授不喜歡多余的應(yīng)酬，在車上就要求米副局直接帶他們?nèi)タ茨蔷咚勒叩倪z骸。所以他們進入市局大院后，第一時間去了物證室。

    林落剛到長寧市局，就接到了羅昭的短信息，羅昭告訴她，爛尾樓一案中死者的dna和羅雙喜匹配上了。死者就是羅雙喜本人。他已經(jīng)把江山和幾個手下派去了榮城，讓江山帶人去那邊對羅雙喜家人、鄰居和他的同學(xué)以及老師進行詳細的調(diào)查。

    這種排查工作極為繁雜，林落估計短時間內(nèi)出不了結(jié)果。這部分工作并不需要她參與，她只要保持關(guān)注就可以了。

    所以她這邊暫時沒有特別的事，大可以陪方教授在這邊多待幾天。

    那個死者的顱骨就在物證室的冷藏室里存放著，方教授和林落一到，米副局就讓人把那具顱骨拿出來擺在不銹鋼的平臺上。

    他親自在旁邊陪著方教授，長寧市局刑偵支隊長聽到消息，也趕了過來。

    他進來后先跟方教授問好，至于方教授帶來的女孩子，他剛開始并沒有過于在意。

    米副局長告訴他：“一會兒我要回局里辦點事，方教授的事你來安排一下。小林是方教授的學(xué)生，學(xué)法醫(yī)的。你找個女警陪陪她，一定要把她照顧好?！?/br>
    林落忙說：“不用這么麻煩，我過來是給方教授打下手，不需要人特別照顧。”

    “那怎么行？方教授遠道而來幫忙，我們肯定得把兩位招待好。”這位支隊長姓許，知道方教授的身份，自然而然客氣了幾分，就連林落也受到了幾分優(yōu)待。

    “你也是法醫(yī)系的學(xué)生？現(xiàn)在學(xué)法醫(yī)的女孩子還真挺少的，你能學(xué)這個，了不起。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呢？”

    林落略過那一堆捧場的話，只簡單地說了下自己的名字：“許支客氣了，我叫林落?！?/br>
    “行，那我先讓人給兩位準備好要用的工具。”

    “可以?！狈浇淌谡f完不再看他，眼神直接落在了那具被火燒過的顱骨上。

    林落也沒心思跟人客套，跟在方教授身后走到桌前，盯著顱骨觀察。

    林落和方教授一樣，都很清楚，米副局長說的這種情況，屬于顱像重合的技術(shù)范圍。這個其實要比單純的面部復(fù)原簡單些。

    只要確定了三十幾個面部特征點，再對顱骨和目標(biāo)人物的照片進行詳細比對，就可以確定死者與照片上的人是否為同一。

    用于顱像重合的基本特征點總共有34個，正中線12個，兩側(cè)各有11個。不同的特征點可以連成線，這叫標(biāo)志線。針對特征點之間的距離和角度進行詳細的測量，再結(jié)合特征線，就可以對顱骨和目標(biāo)人照片進行比對了。

    這種方法，跟比較指紋特征點還是有點相像的。倒不需要像單純的顱骨面部復(fù)原那么費時。

    她正觀察著那具顱骨，旁邊的許支隊突然湊上前來，“你叫林落？”

    “對，怎么了？”林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隨后她又看向那具顱骨。

    為了配合方教授工作，她甚至拿出了紙筆。

    但許支隊的眼神卻熱切起來，“林落？江寧市的…難怪我聽著耳熟呢？”

    米副局這時還沒走，聞言他奇怪地問道：“你認識小林？”

    許支隊把他拉到門口，小聲說，“不認識，但我聽說過。而且聽過好幾回了?！痹S支隊回頭，又跟米副局說道：“米局，你還記得前幾年東川省臺和電影廠合拍的刑偵劇嗎？”

    “咱們當(dāng)時不是專門開過會，就為了討論那部劇里的新型偵破手段嗎？”

    米局想起來了，那部劇里出現(xiàn)了一些特別的偵破手段，雖然出現(xiàn)的短暫又隱晦，普通人應(yīng)該看不出來，但他們這些專業(yè)干刑偵的怎么會看不出來呢？

    為了這件事，他們不只專門開會討論過，還做過調(diào)查。最后的結(jié)論是，江寧市那邊一定是有人掌握了其他干警所沒能掌握的特殊技能。

    這一點是有證據(jù)支持的，只要統(tǒng)計一下江寧市各區(qū)近幾年的破案率，再與前幾年做結(jié)比，就可以得出很直觀的結(jié)果。

    許支隊很用心，為此還專門做過柱狀的對比圖。所以這件事他比長寧任何人都清楚。

    米副局管的部門比較多，沒有過多關(guān)注這些細節(jié)性的問題，但許支隊對這事兒比較上心，后來還特意找人問過，最后還真讓他打聽著了。

    他聽說江寧市南塔支隊那邊請了個年輕小姑娘做特聘專家，從她出現(xiàn)后，南塔支隊的破案率就開始飚升，后來連帶著江寧市的治安都大幅度好轉(zhuǎn)，這件事他估計跟林落有不小的關(guān)系。

    而現(xiàn)在，這個傳說中的小姑娘就出現(xiàn)在他們長寧市，他要是不跟她打好關(guān)系，那不是錯失良機嗎？

    想到這兒，他立刻找來一個女警，又給林落送來了一些零食，噓寒問暖的，讓方教授看著都怪怪的。

    要不是歲數(shù)不對，顏值差異也比較明顯，他都要懷疑這個許支隊想追求林落了。

    林落的心思都放在顱骨頭像上，暫時沒有過多關(guān)注許支隊的異常反應(yīng)。她只當(dāng)許支隊是沖著方教授的面子才這么客氣的。

    她卻不知道，許支隊從物證室里出去之后，第一時間找來幾個手下，吩咐他們：“你們幾個，去把近一年涉及到疑難指紋和足跡的案子都匯總一下，送到我這兒來?！?/br>
    那幾個手下雖不明所以，但最基本的服從還是能做到的。于是長寧市刑警支隊這邊rou眼可見的忙碌了起來。

    不知情的刑警發(fā)現(xiàn)了一些端倪，但他們也沒有多想，只當(dāng)支隊這邊又碰上什么大案子了。

    長寧市與中州市接壤，桃花鎮(zhèn)則在這兩個市之間，這個鎮(zhèn)子在三十年以前歸屬于長寧市的版圖，在六十年代末期卻被劃到了中州市。

    但這個鎮(zhèn)子上許多老年人仍認為自己應(yīng)該是長寧市的人，種種原因，導(dǎo)致這個鎮(zhèn)的管理比較混亂。

    路寒川他們隨著線人去的村子在桃花鎮(zhèn)南邊，他和吳誠都做了偽裝，身上穿的衣服跟當(dāng)?shù)氐钠胀ㄈ硕疾畈欢唷?/br>
    兩個人跟著線人一路進入了一片綠油油的香瓜地，到了路邊，那線人便往香瓜地后的林子一指：“就在那片林子后邊，平時香瓜地里有人守著，想過來也不容易?！?/br>
    “那現(xiàn)在這邊怎么一個人都沒有？”路寒川觀察著周圍，感覺他們來這一趟，特別順利，順利地都有點反常了。

    按理說，這伙人干的是鋌而走險的事，應(yīng)該很警覺的，可是他一路上卻沒有碰到那種類似于站崗放哨的人了沒。

    吳誠似乎看出了他的顧慮，便道：“老刀，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況？”

    “對啊，要不我還不太敢?guī)銈儌z過來呢。”

    “其實我一點都不想蹚這些渾水，要不是那幫人太氣人了，我也懶得理你們?！苯欣系兜哪腥丝瓷先ズ芊潘?。

    “不瞞你們說，那些泡東西的藥水都是我給他們配的，說好了給我十萬塊錢，最后就給我五千。還塌瑪揚言愛要不要，不要就滾蛋?！?/br>
    “當(dāng)老子好欺負的，我要是不端了他們，白瞎了我這個外號?！?/br>
    老刀談起這事兒就罵罵咧咧的，路寒川知道他所說的藥水是什么東西。那種藥水可以讓近兩年新造出的青銅器產(chǎn)生紅斑綠銹，看上去像真品一樣。

    這件事路寒川是知道的，吳誠正是親眼看到過老刀跟人打架，才把他發(fā)展成了線人。

    吳誠奇怪地問道：“那這些人都哪兒去了？”路寒川這次做的是收瓜人的打扮，所以短暫在這停留也沒太大壓力。

    “他們哪，我猜是奔著那個剛發(fā)現(xiàn)的古墓去了，除了守瓜棚的老王，其他人都去了那邊，應(yīng)該是在偷偷挖洞。那邊有考古隊，有武警，還在挖，估計里邊還有東西沒拿出來。搞不好還是個墓葬群，還有別的墓存在，那幫人里有會看墓的，說不定發(fā)現(xiàn)了什么，我估摸一時半會回不來。”

    “至于老王，可能又去找伍寡婦去了，他有機會就去，我觀察挺長時間了，沒有幾個小時回不來?！?/br>
    路寒川不清楚考古隊那邊什么情況，但他這邊還有任務(wù)，便打算趁這邊沒人，先進去探探情況。

    幾個人很快進入了那片樹林，翻開林子后邊一片草地上的偽裝，路寒川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肯定是這兒，沒錯，這味太沖了?！眳钦\興奮地揭開蓋在上面的長木板，一邊皺著鼻子一邊說道。

    第70章 實習(x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