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后，葛支隊跟手下人溝通完畢，便過來告訴林落：“小林，關于左科長的調查結果出來了。他確實有接觸氰/化/物的條件。他本人和親友在這個即將拆遷的小區(qū)都沒有房產(chǎn)?！?/br>
    林落疑惑地道：“這樣啊，那他去支隊大門口煽動鬧事的目的就不簡單了，是想轉移目標，把死者的死推到開發(fā)商身上嗎？”

    葛支隊點了點頭：“這個可能性很大?！?/br>
    “可惜的是，我們還沒有查到殷紅和左科長之間私下是否有聯(lián)系。你也知道，現(xiàn)在想辦手機號太容易了，也不用身份證，在大街上隨便找個賣卡的小販就能買到手機卡，他如果還有不對外公開的號碼，那我們也難以掌握?！?/br>
    林落當然清楚，現(xiàn)在電話號還沒有實名制，警方要是想利用通話記錄來查案，是有一定難度的，結果不一定理想。

    洮河市的一名刑警卻道：“葛支，左科長目前是單身，如果殷紅與他存在不正當關系，那他們很可能會去左科長家里私會。”

    “去他家里搜搜，或許能找到些有意思的東西?！?/br>
    其實葛支隊也想到了這一點。但他比較慎重，想了想，道：“小林，要不先回支隊，把剛才從吹風機上提取到的指紋比對一下，看看與殷紅本人的是否一致？如果是，那就說明，殷紅有重大做案嫌疑。那我們就可以開出搜查令，對左科長家里進行搜查了?！?/br>
    林落配合地道：“可以，這個應該很快，她這個指紋還是挺清晰的，回去稍微處理一下就能出結果?！?/br>
    “其實我剛才用rou眼看過了，應該就是殷紅本人的，問題不大。但鑒定書還是要出一個，方便開搜查令?！?/br>
    這時法制越來越健全，警方要對居民家里搜查也不是隨便就能搜的，需要掌握了一定的線索，局領導才會批示。像這種搜查令，就需要局長或者副局長鑒字才符合規(guī)定。

    比對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吹風機出風口的指紋確實是殷紅留下的。

    吃過午飯，四五輛警車便從洮河市局出發(fā)，到達左科長所住的小區(qū)時，還不到下午一點半。

    左科長不在家，但洮河市局也有擅長開鎖的高手，那高手用鐵絲鉆進鎖眼里轉了一會兒，門鎖就開了。

    但這些警察并沒有直接沖進去，而是請了一位社區(qū)干部過來幫忙做見證，等社區(qū)干部到位了，刑警們才穿著腳套，進了左科長家。

    林落和葛支隊是第一批進去的幾個人，幾個人剛進入玄關，就注意到，門口的鞋架上不只有男式鞋子，還有好幾雙女鞋，除了女式拖鞋，還有兩雙高跟鞋，一雙女式黑色長靴。

    再看鞋架上的衣掛，那上面掛著兩條絲巾，一個鵝黃，一個玫瑰紫。林落和葛支隊對視一眼，已經(jīng)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看來，左科長這里經(jīng)常有女人過來。至于這個女人是不是殷紅，還需要再看。

    如果能證實，那幾雙鞋子和絲巾的主人就是殷紅，那這個謀殺案，左科長只怕也脫不了干系。

    不管是為了情，還是為了巨額的拆遷款，他們兩個人都有強大的做案動機。

    眾人進入室內，還沒進臥室，林落等人就在客廳的桌面上看到了殷紅和左科長兩個人的合影照片。那照片被夾在鏡框里，斜斜地放在墻邊的置物架上，兩個人肩挨著肩，左科長一只手臂還攬著殷紅的腰。隨便看看，就能知道，這倆人關系不簡單。

    這時，一位刑警又找出了一摞照片，大都是這兩個人的合影。有這些合影，完全可以證明他們之間存在不正當關系了。

    葛支隊暗暗嘆了口氣，心想他們之前其實也懷疑過殷紅，但因為他們沒有殷紅做案的證據(jù)，就沒有深入調查這個外遇對像，這就導致他們進入了死胡同，不得不求助于林落。

    現(xiàn)在看來，林落能這么厲害，不只是因為她掌握了很多別人沒能掌握的技能，還因為她足夠細心，能觀察到別人察覺不到的細節(jié)。

    這種能力，正是一個頂級刑偵人員所需要的。

    胡亂想了想，葛支隊便命令手下人對左科長的家里進行仔細搜查。他又另外派了一個小組，去找左科長，找到人了就把他帶到支隊去審一審。

    接下來的勘查過程，林落參加得不多，她主要是跟在勘查人員后邊看。具體的取樣工作，她并沒有干涉。

    這個房子里到處都是殷紅與左科長在一起的證明，根本不需要她插手了。她現(xiàn)在最關心的就是能不能在左科長這里找到剩余未用的氰/化/物。

    如果能找到，證據(jù)就又多了一件。這個案子辦到這個程度，其實已經(jīng)不需要她再插手了。

    剩下的就只是一些流程式的問題，葛支隊他們都是辦慣了案子的，他們自然知道該怎么辦。

    大約半個小時后，一位刑警小心地拿過來一個玻璃瓶子，瓶子不大，大概有食指長，直徑約三公分。

    在瓶子外壁上的白紙上，用圓珠筆寫著氫/氰/酸這幾個字。

    看到這個瓶子，葛支隊立刻讓人加小心，如果瓶子里裝的真是這種東西，那這一小瓶就可以殺死許多人了，再小心也不為過。

    一位刑警查過化工廠的情況，現(xiàn)在見到這個瓶子，他就說：“葛支隊，經(jīng)過我們調查，左科長單位所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中，就有這種可以提煉黃金的物質?，F(xiàn)代金礦在提取時，普遍使用的就是氰/化/物提取法，黃金提取后，會殘留大量有毒廢物。所以金礦在開采之后，對環(huán)境污染很大?！?/br>
    “這東西在采礦業(yè)、電鍍業(yè)用得都挺多的，還能用來煙熏滅鼠?！?/br>
    說到這兒，那刑警搖搖頭，讓人將這個瓶子小心收好，玻璃瓶周圍墊上厚厚的海綿。

    林落看了看表，這時候已經(jīng)有兩點多了。她就道：“葛支隊，現(xiàn)在證據(jù)越來越多，等那兩滴蠟漬的毒檢結果出來，你就可以對殷紅和左科長進行詳細審問了?！?/br>
    “那這個案子，應該不需要我再參與了吧？”

    葛支隊立刻道：“接下來就是走流程，你時間寶貴，這種流程化的事務就不好麻煩你了。”

    “已經(jīng)下午了，一會兒我讓人送你去賓館休息吧?！?/br>
    林落卻擺了擺手，道：“才兩點多，現(xiàn)在就休息為時過早。”

    “方便的話，現(xiàn)在就帶我去看看那位女性死者的遺體。我來之前，有跟你們溝通過，今天下午或者晚上去看看那位女死者的情況，現(xiàn)在尸體已經(jīng)化凍了吧？”

    “嗯，按正常時間算，應該化凍了?！备鹬ш犝f。

    “尸體在尸檢中心，不算遠，開車二十多分鐘就到?！?/br>
    葛支隊也看了看表，這時對左科長家的搜查已進入尾聲，他也不必親自留下來盯著了。

    他就吩咐手下一位組長留下。他打算親自帶林落看河里撈出來的女尸。

    “小林，跟我坐一輛車吧，咱們正好可以聊聊這個死者的情況。這個案子，之前沒來得及把副卷送過去，在電話里我跟羅支說得也不夠詳細，路上說吧?！?/br>
    林落便上了葛支隊的車，車開出不遠，葛支隊就告訴林落：“死者是區(qū)歌舞團的臺柱子，最近應該在減肥。”

    這件事林落之前還真不知道，她好奇地道：“怎么知道的？是從體內檢出了減肥藥的成分嗎？”

    “主要不是因為這個?！备鹬ш爴u頭，然后道：“法醫(yī)說，死者墊了輕薄款的衛(wèi)生巾。但衛(wèi)生巾上并沒有經(jīng)血，法醫(yī)找到的是一些油性物質，所以才有這個猜想?！?/br>
    林落一聽就明白了，“會不會是服用了奧利司他？”

    這種藥可以阻止脂肪酶的合成，服用這種藥物之后，因為脂肪酶合成不足，從食物中獲取到的脂肪無法及時消化，會經(jīng)直腸排出體外，尤其是服用藥物早期。

    所以，服用了這種藥，如果不適當做一下預防措施，有可能會在內褲上留下油膩的痕跡。更令人發(fā)窘的是，就算放個屁，也會崩出油花。

    但不得不說，減肥的效果還是可以的，就看服藥的人愿不愿意接受這種容易造成社死的副作用了。

    這時葛支隊說：“是的，法醫(yī)判斷，是服用了這種藥。不過這種藥并不會致命，醫(yī)院也是允許病人服用的。這個應該不是致死因素?！?/br>
    林落略一思索，道：“奧利司他雖然不致命，但減肥人群有個特點，他們在選擇減肥藥時，不一定能保持理智，也不一定會一直用一種藥?！?/br>
    “有的人是各種藥混著來，如果身邊人說哪種藥效果好，很可能就會被采用。所以，死者既然有服用減肥藥的歷史，那就要查查，她是否還用過其他種類的減肥藥。”

    葛支隊很快就道：“我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也懷疑過這一點。所以我們之前已經(jīng)做過調查，并在死者家中找到了塑料包裝的減肥咖啡和成板的減肥膠囊。經(jīng)過檢測，這兩種減肥藥里都有西/布/曲/明的成分，減肥膠囊中的含量較高?！?/br>
    “為此，我們法醫(yī)特意對死者的心臟進行了仔細檢查，檢查結果證明，死者心臟確實存在病變，懷疑是心疾突然發(fā)作而死?！?/br>
    林落便道：“很多減肥藥都存在問題，西/布/曲/明這種藥我們國家暫時還沒禁止使用。但死亡案例已經(jīng)發(fā)生好幾起了。所以服用這種藥致死是可能的。但是有個疑問，死者是死后入水，那她是怎么入水的？”

    “這件事你們查了嗎？”

    葛支隊既然請林落過來，自然要盡量做好各種準備工作，不可能什么線索都不去查，就等著林落幫忙解決。

    他還真查到了一些東西，就道：“我們對死者入水的那個路段進行了調查，路邊有小販反映，事發(fā)當天，有個身高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在案發(fā)現(xiàn)場出現(xiàn)過。”

    “這男的最近住在附近快捷酒店，跟一個女的一起去他的攤位上買過吃的，不過那男的最后一次出現(xiàn)時，身邊沒別人，小販當時忙著賣東西，也沒多想。”

    林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那就先查查這個人吧，查到了看看他和死者是不是有聯(lián)系?！?/br>
    兩人又聊了一下案子的情況，很快就到了尸檢中心。

    洮河市的法醫(yī)已經(jīng)在解剖室里等著了，解剖室里還有他的助手，兩個人都穿戴好了，只等林落等人到來，再對死者進行第二次檢查。

    在對死者進行第一次解剖時，死者的內臟就都被取了出來。其他組織也都有一定程度的破壞，所以林落這次過來，不是為了再進行一次解剖，她主要是想親眼看看死者各個臟器的情況。

    她戴好手套，握著死者的肺，捏了一會兒，沒有出現(xiàn)溺亡者特有的捻發(fā)感或者握雪感，這證明，死者沒有肺水腫，也就是說，死者確實是先死亡，然后才入水的。

    死者自己既然已經(jīng)無法行動，那總要有外部因素促使她落入水中吧。

    林落又觀察了下死者的心臟，然后跟葛支隊說：“死者心臟確實有了病變，估計她服用減肥藥的時間不短了。從資料上的內容看，這個死者平時體重基本不會超過一百斤，那她對于減肥為什么會這么執(zhí)著？”

    這時林落最不解的，死者身高有165左右，這個高度，就算是一百斤，也談不上胖吧？

    葛支隊卻道：“我們去過死者單位，也對她的同事進行過詢問，她們這種單位的人，對體重要求確實很高，不能超過90斤。經(jīng)過領導和同事反應，死者最近要參演一個大型舞臺劇，如果表現(xiàn)好的話，能被市歌舞團挑走。她是區(qū)里的頂梁柱，如果沒意外，她很可能被選上。”

    林落：……

    選拔這種事，一不小心就關系到一輩子的事業(yè)。如果名額過少的話，區(qū)歌舞團里的舞蹈演員為了爭這個名額說不定會打破頭。

    這樣一來，死者被人害死的可能性又上升了一點。

    她看了眼葛支隊，說：“照這么說，到目前為止，有了兩個值得調查的方向了?！?/br>
    葛支隊點頭：“是的，那個男人的身份我們還在查。快捷酒店那邊暫時拒絕提供客人隱私資料，我們還在跟他們交涉?！?/br>
    林落有些無語，這要是放在江寧，酒店方面根本就不敢跟警局對著來。警察要求他們提供客戶信息，只要帶了調查需要的證件，他們就有義務提供。

    似乎看出了林落的不以為然，葛支隊尬笑了下，說：“上級的意思是，國家機關單位要盡力保護客商的基本權益，讓酒店經(jīng)營者和外地客商更有安全感，輕易不被打擾。其實這么要求，主要是想有個好的營商環(huán)境。這幫人倒好，拿著個雞毛當令箭，跟我們犟上了?！?/br>
    林落心想，洮河市重視經(jīng)濟發(fā)展，有這種要求倒是正常，難怪市里有錢。

    可是這樣一來，有些案子就不太好查了。

    對此，林落沒有多加置喙，問起了另一個嫌疑人的情況。

    “死者在區(qū)里，有沒有競爭對手？如果競爭對手和她都想進入市歌舞團，那這個動案動機就有了。”

    林落說的葛支隊考慮過，但他說：“據(jù)歌舞團的人反映，死者確實有最強大的競爭對手。但她這個對手對誰都挺好的，跟死者關系也好，倆人有時候好得像雙胞胎一樣，連看電影逛小吃街逛服裝店都一起去?！?/br>
    林落卻從這平常的敘述中覺察出一些不同尋常來。如果市歌舞團想在這兩個人中間進行二選一，那她們倆還在一起玩，真的會心無芥蒂嗎？

    她為什么還能開開心心地和死者一起逛街游玩呢？是心大還是另有打算？

    林落只說了一句話：“利大者疑，這個競爭對手肯定要查的?！?/br>
    隨后她問法醫(yī)：“死者衣服上的藻類成分有沒有做過檢查？”

    那法醫(yī)一愣，隨后道：“這也要查嗎？”

    “這種樣本的檢測，我們支隊這里可能做不好，要么送刑科所，要么送到大學實驗室，得請他們幫忙做?！?/br>
    林落并沒有放棄的意思，道：“不管找誰，我覺得得做一下，案發(fā)現(xiàn)場水的樣本也要取一些，每隔上一段要取一試管。多取幾管，同樣是做藻類植物的檢測?！?/br>
    葛支隊之前跟林落交流時，一直很順暢，這時卻有點茫然。

    “小林，你想做什么？”

    林落沒賣關子，告訴他：“我考慮用法醫(yī)植物學的方法，來檢驗下，那個男人是否曾經(jīng)入水，把死者丟到河里?！?/br>
    “如果他入過水，那他當時穿過的衣服、褲子或者是鞋子上，就會殘留藻類成分。其比例跟案發(fā)地水樣本的成分和比例是相當?shù)??！?/br>
    “之所以要對死者衣服也進行檢測，也是這個目的。三者檢測結果基本同一的話，那死者之所以在死后還能掉河里，可是拜這個男人所賜啊。”

    “所以葛支，現(xiàn)在得盡快多派點人，看看能不能把這個男的找出來，這樣才好檢查他家里的物品?！?/br>
    洮河市的法醫(yī)聽到這里，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林落一會兒，心想這姑娘還真是名不虛傳，她一來就有了偵辦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