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林尋默默沉思著,她以為的第三個世界,可能是第三百個世界,因為某種時空法則以及大腦、身體的承受能力有上限,因此將之前的記憶刪除或暫時封存了。 問:如果讓一個人瞬間獲得全世界的知識,這個人會發(fā)生什么事? 答:非死即瘋。 林尋:“是不是只要我再死一次,就能重新開局?” 那道聲音:“是。” 林尋:“也有可能因為太過虛弱而真的徹底死掉,對吧?不只是身體,還有意識。” 那道聲音:“放心吧,我是不會讓你真的死掉的。你看你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 林尋:“一定有辦法讓所有人都活下來,不再遭遇這些痛苦,對嗎?” 那道聲音:“當(dāng)然有,但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又是這個論調(diào),林尋已經(jīng)會背了。 看來這就是“她”的性格。 這之后,林尋又問了幾個問題,但那道聲音不是不想回答就是“裝死”。 直到夜深了,林尋吃了藥,將今天發(fā)生的事錄進(jìn)錄音筆,隨即睡下。 …… 翌日清晨,林尋洗漱完便敲響許亦為的房門。 他的房間她從來沒有進(jìn)去過,這次也是一樣,只站在門口。 許亦為才睡醒,身上穿著睡衣,眉頭皺著,好像不太高興有人打攪他的睡眠——她還以為他這種工作狂魔是不用睡覺的。 林尋說:“我想請假去找柳周醫(yī)生做催眠?!?/br> 許亦為上下掃了她一眼,關(guān)門的同時落下一句:“樓下等我?!?/br> 林尋慢條斯理地吃完早餐,直到許亦為下樓。 許亦為喝了半杯咖啡,吃了兩片吐司,期間還打過兩個電話,折返后說:“余寒行兇的工具是蔣延提供的,這點比較嚴(yán)重,但還是有辯護(hù)的空間?!?/br> 林尋接道:“是我提議要帶上那些工具的?!?/br> 許亦為:“你有病,他們倆是正常人,相信一個病人的瘋話本來就是他們判斷有問題。不過蔣延照顧蘇云四年,聽多了這種瘋話,是有可能受到影響。如果能證實他也有精神問題,這件事就容易解決了。不過余寒就沒這么幸運了,同樣的理由不可能兩人都用。” 林尋:“你的意思是,他們兩個只能保一個?蔣延情節(jié)更輕,更容易脫身?!?/br> 許亦為:“從全局上考慮,的確?!?/br> 林尋半晌不語。 許亦為看了她一眼,又道:“你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余寒看到余歆的遭遇,作為哥哥憤怒是正常反應(yīng),但能在那么短的時間里就打死一個人,這說明什么?那個導(dǎo)演的頭骨都被敲碎了,面部骨骼凹陷,余寒用的武器是指虎和扳手,他是一個有正常思考能力的成年人,難道不知道以這兩件東西會要人命嗎?還是說他知道,但因為腎上腺素激增,短期內(nèi)降不下來,令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林尋又一次看向他,沒有著急回話,琢磨了一下才說:“你是想勸我想開點,以余寒的性格,就算這次不出事也會有下一次?除非他一輩子都不受到這種強(qiáng)刺激?!?/br> 許亦為點了下頭,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看了眼手機(jī)說:“走吧,時間差不多了?!?/br> …… 再次見到柳周醫(yī)生,林尋不像上次那樣拘謹(jǐn)。 柳周關(guān)心地問了幾個問題,包括在經(jīng)過一次催眠后有沒有后遺癥等等。 林尋搖頭,一板一眼地回答了問題,便提議開始催眠。 而且這一次,林尋沒有要求許亦為陪在旁邊。 直到準(zhǔn)備好所有前期工作,柳周開始做引導(dǎo)。 林尋躺在躺椅上,心里無比地安定、寧靜,前兩個世界遺留的所有不確定在這一刻全都滾出了大腦。 她心里只有一個目標(biāo):去見蘇云。 隨著音樂聲和柳周的引導(dǎo),林尋很快陷入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 又是那個街心公園,又是那個長椅。 風(fēng)很輕,樹梢沙沙作響,可以嗅到植物的氣息。 林尋睜開眼睛,再次看到了蘇云,卻是表情猙獰且即將崩潰的蘇云。 林尋正在驚訝,就在這時聽到自己嘴里發(fā)出的聲音:“是你害死了我媽,那把刀是你買的,因為你要為你的女兒報仇,你要她一命還一命!你這個瘋子,你以為這樣做,蔣媛就能還回來嗎!我告訴你,不管是在哪一個世界死的都是蔣媛!誰叫我媽有那樣的能力,而你的女兒沒有呢?你問問自己,如果你也有那種能力,當(dāng)你看到你自己的女兒和許南語的女兒同時遇到危險,你會選擇先保護(hù)誰?你會偉大地犧牲掉自己的女兒嗎?!不是我媽不想救蔣媛,她試過了,但注定了一定要死一個啊,她也沒辦法!” 林尋就像是被雷劈過一樣,只能傻在原地,放任自己的嘴說出這些惡毒的語言,她完全阻止不了。 是的,這只是一場催眠,而不是穿越,她無法改變在這里的任何事。 她也曾想像過自己用來刺激蘇云的言辭,直到這一刻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想像力多么蒼白。 這些話不僅陌生、密集,還透露了一個可怕的事實——因為許南語的選擇,蔣媛才會死掉。 蘇云是瘋了,但她沒有徹底地瘋,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可以接收到其他世界的“信號”,或許還看到過無數(shù)個蔣媛被犧牲掉的版本,產(chǎn)生記憶錯亂。她知道這和許南語有關(guān),于是才有了那把刀和許南語的自殺謝罪…… 是嗎,是這樣嗎?除此之外,這其中是否還有不為人知的細(xì)節(jié)? 還有,是誰在借助她的口說出這番話?難道是那個教她如何自殺的聲音? 然而林尋只來得及想這么多,面前的蘇云尖叫出聲,并向她撲過來。 她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蘇云用力掐住,盡管蘇云因為生病體力虛弱,這個瞬間卻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 林尋沒有支撐多久,就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被“擠”了出去。 催眠中的場景開始更迭。 林蔭道上,余寒正滿含笑意地看著她。 他很緊張,還有些局促。 她閉上眼,這個動作無疑鼓勵了他。 他終于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托起她的下頜。 他的唇溫暖而干燥。 直到那股突兀闖入的煙味兒將他們喚醒,他們一同看向那邊,蔣延憤世嫉俗的臉上寫滿了不屑和憤怒。 蔣延和余寒的聲音交錯響起。 “我媽的命不是命?她受不了刺激你不知道?你不要告訴我接下來你還想搞什么四人行大團(tuán)圓!” “那余歆呢!我問你,你是不是給她下藥了!你是不是在報復(fù),你這個變態(tài)!” 場景再度切換,視角瘋狂旋轉(zhuǎn)。 下一秒,林尋感覺到自己身邊靠過來一股溫暖,還帶著小女生的香氣。 余歆的聲音充滿了喜悅和滿足感:“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幸福,爸媽都很愛我,我還有一個好哥哥,一個好男朋友,還有你這個好朋友。” 天旋地轉(zhuǎn)之間,林尋的身體抖動了幾下,隨即就聽到柳周的呼喚。 她感覺自己從高處墜落,掉在柔軟的椅墊上,睜開眼時,眼睛四周都是濕潤的,臉上冰涼,身上更是一陣陣打顫。 林尋醒了,但這樣恍如隔世的感覺已經(jīng)不陌生,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就像是終于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柳周將林尋扶起來,并將一杯溫水遞給她。 她一口氣喝了半杯,聽到柳周問:“感覺怎么樣?” 林尋將杯子握在手里,對上柳周有些擔(dān)憂的眼神,輕輕點頭,說:“我很好。” 這是四年來最好的一次,再沒有什么事比頭腦清楚,逐漸將真相撥開的感覺更好了。 第25章 chapter 24 chapter 24 “我很好?!?/br> 林尋拿出膠囊服下,又默默將水喝光,冷靜得出奇。 再看柳周,她似乎多了幾分疑惑。 林尋沒有過多向柳周解釋,直到柳周去找許亦為,就像過去的利嘉醫(yī)生一樣單獨和監(jiān)護(hù)人交待情況。 林尋就坐在屋里,看上去像是在發(fā)呆,事實上她心里正在進(jìn)行一場談判。 林尋在心里呼喚道:“你出來,我需要和你談?wù)??!?/br> 那道聲音很快出現(xiàn)了,有些意興闌珊:“就知道你要找我,說吧,要問什么?” 林尋卻沒急著發(fā)問,而是說:“我還不知道怎么稱呼你?我只知道你是女生,對吧?” 那道聲音安靜了幾秒,蹦出一句:“這不重要?!?/br> 也是。 林尋沒有堅持這個問題,很快步入主題:“為什么你要對蘇云說那些話,是你編的還是事實?” “她”反問:“我為什么要編造這些,對我有什么好處?” 看來是事實了。 林尋:“所以是我和蔣媛只能活一個,我媽因為有這種能力而她選擇保護(hù)我。蘇阿姨知道了,就要我媽付出代價?!?/br> “她”笑了下,問:“換做是你,你會怎么選?換做蘇云,她就能偉大到‘舍己為人’嗎?別傻了,天下母親都是一樣的心理,保護(hù)自己的孩子是本能?!?/br> 林尋沒有立刻接話,自然也不會譴責(zé)或評價。 評價輪不到她,因她是利益既得者,她得到了生命,便失去了侃侃而談的資格。譴責(zé)就更不配了,母親許南語給了她生命,還不止一次——不管這種“給”是通過什么手段,這都是許南語對她的愛,別人可以譴責(zé),唯獨她不行。 林尋問:“你怎么會知道這些?你是我,是住在我身體里的另一個意識,還是更高維度的生命?” “她”說:“這要你自己去找答案,什么都問你,你是吃白飯的?” 林尋:“……” 行吧,還挺拽的。 兩“人”的對話沒有持續(xù)多久,許亦為和柳周一起進(jìn)來了。 許亦為問:“怎么樣,還撐得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