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景心一“咯噔”。

    那感覺不像恐懼，更像一種腎上腺素反饋回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興奮。

    她收起肩膀，端正了下站姿，隨后她溫聲問李讓：“他現(xiàn)在在哪里？”

    “現(xiàn)場?！崩钭尵o張地咽了下口水，見郁景直接轉(zhuǎn)身，立刻扯了她一把，“你不怕?。俊?/br>
    “怕什么？”郁景身體前傾，回手一把將李讓的手掀離，“該來的總會來，躲著沒用?！?/br>
    她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停住腳步，她轉(zhuǎn)頭問李讓：“賬單是你結(jié)的嗎？”

    “什么？”李讓疑惑地看她，“有人結(jié)過了？”

    “李先生?！庇艟耙蛔忠活D。

    李讓緩緩張開嘴，他低聲呢喃：“爺爺來過了？”聲音小的像是在問他自己。

    郁景拉了他一把，“走吧?！?/br>
    全程李讓都是跟在郁景身后，直到他們走到噪音的最中央。

    郁景問他：“李先生在哪兒？”

    李讓給她指指半山腰上亮著燈的全景觀景臺，“比賽快開始了，你還是準(zhǔn)備一下吧?！?/br>
    郁景抬起頭看了眼半山腰那亮如白晝的觀景臺，只好暫時作罷。

    起始點(diǎn)已經(jīng)有七八臺色彩斑斕的機(jī)器做好準(zhǔn)備，車手們也已經(jīng)開始做最后的調(diào)試，有人在賽前熱烈地?fù)砦牵钭尦吨艟白叩揭痪薮蟮膸づ袂?，帳篷門一拉，一輛巨炫的正紅色改裝ktm在帳篷的最中央安靜地立著。

    李讓有些驕傲，“mxgp冠軍同款車型，你可以隨便檢查，從始到終，我沒想過坑你。”

    “這比賽是臟的?！庇艟疤嵝阉?/br>
    “啊，我沒和你說嗎？”李讓看起來相當(dāng)懊惱，像她姐一樣，擅長演技。

    郁景對他搖搖頭，“我有車?！?/br>
    “哪兒呢？”李讓有些不解，他推開帳篷門口站著的郁景，往起始點(diǎn)又望了望，“來不及了?！彼上У卣f。

    話音剛落，一輛長卡自山腳橫沖直撞地駛來。

    派頭甚至蓋過了正準(zhǔn)備著的車手們，觀眾們仰著脖子往這頭看。

    戴著藍(lán)帽子的女人利落地下了車，她和盛天一人站一邊，一起卸下卡車的一邊廂板后三輛雅馬哈現(xiàn)于人前。

    老機(jī)器。

    李讓抬手，“就這？”

    “就這?！庇艟包c(diǎn)頭。

    周向云最愛雅馬哈，每一輛都是經(jīng)過她的手改造過的，盛天當(dāng)年把它們從國外拉回來時，發(fā)過一條朋友圈。

    他寫，【接老伙計回家。】

    現(xiàn)在，老伙計又重新容光煥發(fā)地出現(xiàn)在賽場。

    她有些鼻酸，盛天站在車板上朝她笑著招了招手，郁景眨眨眼，仿佛在盛天身后看到了向云，她和以前有些不同，只是安靜站在車旁沖她點(diǎn)頭。

    郁景也抬起手，伴著呼呼的山風(fēng)與焦躁的引擎轟鳴聲，她對她說：“我會贏?！?/br>
    向云便消失了。

    起始點(diǎn)拉了線，無關(guān)人員開始撤離現(xiàn)場。

    紅黃藍(lán)三色旗子分立兩側(cè)，緊張的氣氛越來越濃。

    郁景站在車下抬手，盛天一把就將她拉上卡車。

    下車的木板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很久未見的艾敬朝她并攏雙指自眉心向外揚(yáng)了揚(yáng)，郁景朝她笑了一下，回手接過盛天遞給她的頭盔。

    她轉(zhuǎn)了下手里的頭盔，直到摸到頭盔后側(cè)印得那個大大的“周”字，才安心地跨上車座。

    艾敬自她身旁扔給她一雙手套，她坐在車座上，用雙腿支撐了下車的平衡，戴好手套后，她雙手捧著向云的頭盔緩緩地慢慢地將它扣在自己頭上。

    噪音突然消失，郁景抬起手，大拇指朝上。

    盛天和艾敬分別鳴笛示意他們看到了。

    三輛雅馬哈自長卡一路向下，帶起喧騰的沙土，和周邊年輕人們打量過來的目光。

    李讓拿著手機(jī)快步自帳篷那兒跑來，他攔在郁景的車前，對車上的郁景喊：“爺爺?shù)碾娫??！?/br>
    郁景伸長手臂從他手里接過手機(jī)，“喂？”

    “你有沒有想過，”對方的聲音聽起來不像一個老頭，反倒聽起來很年輕，“今天你發(fā)生那么大事，為什么小芷還是毅然決然地上了那架飛機(jī)？”他沒有寒暄語，直接開門見山。“你知道的，那個綜藝在小芷的工作規(guī)劃里無關(guān)緊要?！?/br>
    他說完了話便自顧自地掛了電話。

    郁景皺眉，李讓從她手里搶過自己的手機(jī)，又拍了拍她的背，“跑下來，別當(dāng)逃兵了?！?/br>
    逃兵。

    郁景回頭看他，李讓個子高，站在一片花花綠綠中反倒看起來成熟了不少。他朝她揮揮手，又一溜煙跑進(jìn)帳篷里。

    槍響，機(jī)器們帶著尾氣一路消失在光的盡頭。

    盛天在鳴笛催促她，郁景回過頭，空擰了幾下油門，最后“嗖”地一下竄出去。

    李先生的話在她的腦子里來來回回地亂竄，郁景甩甩頭，前輪被一個小石子別離了方向，她忙正過車把，艾敬的車緊跟在她身后，盛天則一直保持在她的左前方，這不是三角陣型，而是盛天看出她有些狀態(tài)不佳，選擇替她開道。

    他們?nèi)齻€是所有車手里最后出發(fā)的，賴于那通電話。

    李家的人都是怪物。大怪物養(yǎng)小怪物，小怪物吃人。

    郁景的手死死抓著車把，不敢深想李先生那通話。

    一切都等塵埃落定之后再說吧，不管是王冠還是輪椅，往前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