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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困青茗 第52節(jié)

    腦內(nèi)好一頓腦補,岑青茗越想越要發(fā)笑,沒一會眾人就走到了那山莊門口,而她剛才腦補中的那位小姐此刻就站在山莊門外等著他們。

    見到他們一行人過來,那姑娘臉上綻開了笑,幾步走了過來,雖走得挺快,但行動間卻仍保持著端莊優(yōu)雅之姿,端的是儀態(tài)高雅翩翩若纖之勢。

    上次她戴著帷帽,岑青茗并沒有看清她長相,此時她祛了那些遮掩之物,岑青茗便完全看清了。

    是個美人。

    這是岑青茗的第一印象。

    岑青茗生在山里,長在寨里,從來只懂舞槍弄棒,一心只想將雙刀使得更好,練武之時,姿態(tài)那是完全不必講究,怎么速度怎么來,怎么有力怎么做,若是三步能見速的,岑青茗絕不一步做,爭強或奪命之際,人都快飛起來了,哪還里管得上什么姿態(tài)好看,

    岑青茗也算是長了眼,她實在沒見過居然有人走得這么快,還能這般悅目的,這貌似也是母親希望她變成的樣子?

    那何家小姐站到了他們面前,臉上泛著微微的紅。

    岑青茗也不知道李元朗怎么跟她們主仆說的,這小姐跟剛才的丫鬟說出了幾乎一樣的話。

    她說:“想必這就是那敢為人先的岑姑娘吧。”

    岑青茗聽得莫名其妙,但也沒有反駁,站在一旁冷冷的看著李元朗打算唱的什么戲。

    何筠一直是被人眾星捧月的存在,從沒遇有冷待,此時看見岑青茗愛搭不理要笑不笑的模樣,著實有些尷尬。

    還是李元朗出面解的圍,他說:“對,這就是我之前提過的岑青茗。”

    他還說:“何小姐,我們先借一步說話吧。”

    離開之前李元朗看了一眼岑青茗,叫她在這里稍等,語氣溫柔,姿態(tài)謙和,是何筠從未見過的模樣,她順著李元朗的視線也偷偷瞧了眼她。

    何筠居于高宅,見過的女子或是恬淡柔順或是驕矜傲慢,而眼前之人,身上無一件墜飾,長得也并不太出眾奪目,但五官之間合在一起卻分外討巧耐看,若是這樣就也罷了,她明明是個清麗佳人,眉眼間卻帶著一股英氣,行動間更是帶著一派瀟灑自然之態(tài),她見過的人里,沒有一位像她這般有此氣度的。

    何筠原本還在偷瞧,看岑青茗投來視線忙別開頭裝作看風景的樣子。

    岑青茗冷眼看著這兩人在她面前上演著郎情妾意,卻又不懂李元朗剛才離去前的小意溫柔,岑青茗嗤了一聲,干脆不去多想,反正只有寨子里的人值得她多思。

    何筠跟著李元朗走到了一旁,不遠處還能看見岑青茗的身影,但也只是影影綽綽。

    她看向眼前之人,這個她傾慕已久的人。

    他仍是對她十分客氣,此刻一臉抱歉道:“都是我逾矩了,實在是事出突然,我無人可托,只能想到你了?!?/br>
    何筠擺著手小聲道:“沒事沒事,能幫得上你的忙,我挺開心的?!?/br>
    這是實話,前幾日,他來找父親,夜已深,他卻在游廊等她。

    他當時對她說,最近出了個案子,有個有俠義之心的女子手握證據(jù)找上門來,此案牽連頗深,她既為人證,又懷義勇,他們當十足小心保齊性命,只是朝廷安排的居所不甚安全,也不太方便女眷居住,他一時沒了頭緒,只能托到了她身邊。

    何筠自然是一口答應。

    這是李元朗有史以來第一次找她幫忙,她自然要幫。

    看著李元朗尚還帶著憂思的眉頭,何筠勸慰他道:“我跟父親說了,我說我要不問外事,好好練習女工,讓莊上的繡娘教我,這段時日我就先住在京郊別院,他不會來尋我的?!?/br>
    說完,何筠又添了一句:“你放心,除了我以外,沒人知道岑小姐在這里?!?/br>
    李元朗這才將那蹙緊的眉松了下來,嘴角也揚了起來,他說:“那就多勞了。”

    何筠跟他一起笑了起來,只是心中悵惘。

    多勞了啊……

    這是她喜歡了很久的人呢,但此刻卻只跟她說多勞了。

    不像很多人壓根不知道情何時而動,何筠對于李元朗的情思卻記得清清楚楚。

    當時他還只叫李謙,是父親想要拉攏的一個小官。

    她當時對他也沒有別的情緒,不過又是父親想要為了擴大權(quán)勢的一步棋子罷了。

    但那日,她和父親的一個學生產(chǎn)生了爭執(zhí),那學生時常來往何府,平日里何筠也經(jīng)常跟他切磋討論詩詞,那天他們不知怎么聊起了譚牧云,一個前朝的詞人,何筠覺得他一生坎坷,所撰詩詞都是以己身照當世,針砭時弊,字字泣血,是個可以值得一品之人,

    而那人卻覺得譚牧云野心太甚,死有余辜,所寫詩詞有悖倫教,不管是溢美之詞或者痛貶之意全乃后世美化所致,兩人話不投機,就吵了起來,正巧父親帶著李謙經(jīng)過。

    何筠當時還想叫父親評個是非對錯,但父親卻無心聽她解釋,只說女子少言,不宜在外斗氣逞強,她當時氣得雙手發(fā)顫還得保持著太傅之女的顏面。

    是李謙站出來說覺得她甚有道理,還帶出來不少她不知曉的典故生平。

    她眼看著父親臉色變得更黑,父親當時并不喜歡李謙這樣,等他說了沒多久,就讓人送他回去了。

    當然那跟她辯駁的父親學生,他也再未出現(xiàn)在何府。

    雖是這樣,何筠卻在那府中更加無趣了。

    她以為李謙也不會再過來了。

    卻沒想到一月之后,他又出現(xiàn)在了何府,同時還送了她一套譚牧云的詩詞,以及大雲(yún)的山水游歷野籍。

    他說,看詩解意能看人之心性,何小姐久居內(nèi)宅卻有此等真知灼見,應當不屑看那些多情話本,譚牧云后期一直在游歷山河,所寫詩詞也愈加大氣磅礴,何小姐不能出門,但可以看看這些了解些風土人情,知道些山河麗貌,也能解悶消煩,聊以慰藉。

    何筠當時接過,不曾放在心上,后來閑著無事,去翻了一些,卻發(fā)現(xiàn)本本都極合自己口味。

    他懂她。

    她當時想,一個能懂譚牧云,還能知道自己喜好的人又能壞到哪里去呢。

    ——

    李元朗背手看著她們回到了莊里,想起上次何啟簡說過的話,他眸光一閃,何啟簡他最好不要想著動岑青茗的心思。

    雖然此番利用何筠有些卑鄙。

    但,那又怎么樣呢。

    第69章 分手

    坤寧宮內(nèi)。

    皇后梁思敏躺在床榻上, 看著坐在她床畔上的景元帝淚水漣漣。

    她今年也有三十余歲,面容上卻未染一絲風霜歲月帶來的痕跡,原本在皇后儀仗下被襯起來的雍容端莊, 現(xiàn)在祛了這些繁雜華貴的配飾, 身著單衣,素著張臉的模樣, 倒讓景元帝想起了他們少時成親的樣子。

    梁思敏看景元帝就在床尾,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心里微微酸澀, 她小心翼翼伸出了尾指, 去勾著景元帝放在床邊的手掌, 兩指相觸, 梁思敏見景元帝并未甩開,心下竊喜。

    她好歹是中宮之主, 圣上應當會給她這個顏面的, 她悄悄松了口氣, 自從那日南書房議事了一天, 她的天就變了, 她爹托人帶她話時,她才知道父親居然犯下此等大錯。

    她去哀求, 去懇切,圣上根本就不給她機會。

    直到那一天她鐵了心似地跪在圣上的宮門口一天, 他才終于見了自己。

    只是還未等她張嘴, 景元帝便徑直開口道:“思敏, 朕知道你想說什么, 你父親犯下的這件大錯,朕可以饒了他?!?/br>
    景元帝說到這里頓了一下, 繼續(xù)道:“但你父親這件事實在錯得太過,朕救了他,但朕就無法和你再有幾分親近,是你爹毀了你我夫妻之情,你也跟他說一聲,莫再動這些歪腦筋了,這世上,沒有人是傻的。”

    梁思敏當時聽了心慌不止,忙磕頭說好,雖然見圣上面上一派森嚴,但又心存一絲僥幸,畢竟,圣上和她,他們數(shù)十年的感情做不得假。

    可沒想到從那日開始,圣上就真的再也不踏足坤寧宮了,梁思敏這才開始感到真正的恐慌,她還如此年輕,她還未生下太子,她的年兒也還未有一個弟弟給她撐腰,她怕極了,她不想在她正值大好年華的時候就失了景元帝的寵愛,也沒法接受她之后的幾十年被孤獨地困在坤寧宮內(nèi)。

    所以她不惜毀了自己的身子,而景元帝終于來了,也不枉費她這段時間日日涼水澆身。

    梁思敏白著臉對景元帝顫聲道:“圣上,臣妾終于見到您了,臣妾可真怕連這最后一眼都見不上您?!?/br>
    “思敏,朕知道你是個聰明的?!贝皺籼幫高^的光照在床畔明明該是流光碎金,光芒萬丈的,但此刻景元帝身上卻掩了一角,那殿內(nèi)的陰影就折在他臉上,梁思敏靠在枕上就只能看著景元帝身上的金光和臉上張合的唇,他說:“但是你實在聰明太過了?!?/br>
    說這話的時候,景元帝俯下身撫上了她的臉,梁思敏在此時才終于看清了景元帝臉上的神情。

    是,憐憫。

    梁思敏渾身一震。

    但圣上既來,就并非沒有回旋的余地。

    “圣上……”梁思敏定了定心,哀哀喚著。

    這聲音終于引得了景元帝的一絲憐惜。

    他蹙著眉,勾起了她的臉,四目相對,梁思敏卻在此時驚醒,景元帝的那略帶著粗糲厚繭的手掌著她的臉,慢慢收緊,那如畫臉蛋隨著他手的動作變形,頃刻,白皙臉蛋就出現(xiàn)了紅痕。

    還未等梁思敏驚叫出聲,景元帝便松了手。

    梁思敏摸著她的臉,一時有些驚懼交加,她當然不信圣上會殺了她,只是,圣上的怒氣與怨意,比她想的還要濃……

    這雙手曾經(jīng)帶給她戰(zhàn)栗,心動,但此刻帶給她的卻是懼怕。

    她終于意識到他不是個任人擺布的傀儡,從十指不沾陽春水無一絲薄繭的少年到現(xiàn)在即使手上權(quán)少也事必躬親的帝王。

    他,是個要沖破這禁籠的的獸,而非被人囚養(yǎng)的寵。

    景元帝的話還在繼續(xù):“皇后,你都已經(jīng)嫁與我了,我對你不夠好嗎?我還不夠依你嗎?為什么還要幫著你的父親來制衡朕,你放任你爹專權(quán),計劃給你爹攬權(quán),這些事難道朕真的都眼瞎了?!”

    “但我還是愛你!”景元帝震聲道:“年兒出生的時候我多怕啊,我知道你懷了我的孩子,你是皇后,又是我的第一個孩子,若是生了下來,朕的皇位就只能傳與他了,到那時,梁奇正怕不是更加肆無忌憚。”

    梁思敏齒尖顫顫,為景元帝的這番話害怕不已,言語間全失了禮儀,抖著聲低語道:“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并不期待年兒的出生……”

    “怎么會呢,我怎么可能不期待她,這是朕的嫡長女,這是大雲(yún)的長公主?!?/br>
    “可你怕我生的是個兒子!”

    她一直以來期盼的兒子,卻在自己丈夫口中聽到了“怕”!梁思敏坐直起身,那原本希望挽回景元帝輕觸的指早已狠狠握在了他的臂上,她睜大美目妄圖從景元帝眼中看出一絲絲的悔。

    但,可惜沒有。

    景元帝將她手掌挪開,盯著她的眸道:“我是怕你生的是個兒子,你心里只想著你梁家,我何敢信你,我們少年夫妻,你但凡能放一絲心在我身上,我又怎會如此?”

    “我……”梁思敏怨毒的話下一秒就想出口,但她還保留著一絲清醒,今日之事明顯已是退無可退了,可她到底還是大雲(yún)的皇后,她爹到底還是有個大雲(yún)相爺?shù)纳矸荨?/br>
    她不能沖動……

    但是景元帝怎么能說出這些話?

    負心人總是薄情人。

    她和他少時成親,她情竇初開之際就已是他的皇后,她喜他,愛他,喜得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愛得甚至忘了出嫁時家人的教誨。

    她知道圣上不可能只有她一個女人,但她仍生了妄念,就是這妄念害得她生了癡念,乃至在一次床事之后都忍不住說錯了話,多漏了語。

    但那真的是說錯了嘴嗎?梁思敏當時跪在榻上小心翼翼等著他的怒斥,卻是他珍重萬分地攬著她說:“不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有何難?!?/br>
    她永遠忘不了她當下激蕩的心情。

    可是,這何難,多難啊。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不到一年,宮里就選進了兩個嬌艷萬分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