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榮只會想怎么利用他，榨干他的價值, 根本不會幫他。

    江含煜拔了手機里的電話卡，重新插上一張新的, 打開后備箱，挪開暗格, 提走放在里面的備用港幣和黃金, 翻出父親準備的假護照。

    出入境受限制了，不能做飛機和輪渡。但公共輪渡坐不了, 私人游艇還能搞。

    假護照還是能用的。

    他盯著江鳴山的照片看了一會兒，合上后丟到一邊, 抽出另外一份，接著拎起備用的汽油，全部倒在了車身和停車位的旁邊。

    現(xiàn)在全九龍的警察都在找他，必須分散警力，否則一點逃走的希望都沒有。

    江含煜從儲物格翻出應急火柴，擦亮之后丟出去。

    簇簇火苗亮起，很快順著汽油留下的濕痕爬上汽車。

    十分鐘后。

    轟——

    豐田的爆炸聲響徹鐘枝公園。

    三分鐘之后，西九龍總區(qū)警署重案組。

    林雅芝不得不給正在追擊江含煜的簡若沉以及關應鈞打去電話，“三分鐘之前，昂船洲八號干線北側，鐘枝公園南側發(fā)生一起汽車爆炸案，尚未得知人員傷亡情況?！?/br>
    “目前消防警和重案組都出了組員去現(xiàn)場，c組和你們a組都在河堤邊上，重案組其他組別還有殺人案之類的要辦……我讓z組來聽你們調(diào)度？”

    z組雖然用了最后一個字母，但實際上是第十個小組。

    是專門管掃黃打非的特別行動組，數(shù)月前還因為a組端了白金會所和關應鈞紅過臉。

    關應鈞想到何超勇的臉和微凸的小肚腩，沉默半晌：“……讓他帶人去深水埗和油尖旺幾個大路口的交通亭問一下有沒有交警看到a8456這個牌照，有的話報一下方位?！?/br>
    林雅芝道：“ok?！?/br>
    掛了電話。

    關應鈞展開一張地圖，用記號筆劃斷了幾條海底隧道。

    簡若沉探頭去看，“現(xiàn)在僅有的3條海底隧道都設置了關卡，江含煜被困在九龍半島。警方又公布了他的車牌號，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再用車，太容易暴露?！?/br>
    江含煜這個人，雖然沒有道德感也不夠聰明，但絕不是蠢人。

    車不能用。

    飛機和輪渡不能坐……

    還剩什么出行方式？

    “貨輪偷渡？”

    九十年代，很多香江人看到了內(nèi)地和香江之間信息差帶來的商機，于是坐漁民出海時的漁船或者貨輪偷渡到內(nèi)地賺錢。

    賺差價，賺暴利。

    把香江的灰色交易帶到內(nèi)地。

    江含煜在港商家庭長大，應該知道這種路子。

    地圖上的字實在小，再怎么探頭都看不清楚。簡若沉只好伸出右手，摁在關應鈞大腿上撐住重心，半邊身體都歪倒過去，左手指著地圖左上角的碼頭線，“江含煜在隧道口掉頭，回頭開的話，全是碼頭，十個呢。”

    關應鈞一半注意力都在被少年撐住的大腿上，下半邊身體緊繃著。

    他垂下視線，喉頭不自覺發(fā)緊，又強迫自己把另一半注意力放在地圖上。

    簡若沉遲疑一瞬，忽然視線一凝，指尖也停在地圖上一處，“鐘枝公園？”

    這不是發(fā)生汽車爆炸的地方嗎？

    會這么巧？

    簡若沉按在關應鈞腿上的手指蜷了蜷，“江含煜如果棄車用私人渡輪，一定會經(jīng)過鐘枝公園！”

    關應鈞被弄得發(fā)癢，一手把簡若沉攬正，另一只手撥通了z組督察何超勇的電話。

    何超勇：“喂？”

    關應鈞一手抓住簡若沉兩只手的手腕，“何sir，有沒有消息？”

    “有是有……”何超勇欲言又止。

    正當關應鈞以為他要獅子大開口的時候。

    何超勇笑了聲，“算啦，看在小財神的份上我就直說了?！?/br>
    “深水埗這個路口的交警說看見過一輛牌照為a8456的豐田車。他說之所以會多看兩眼，是因為他平常就比較喜歡研究復古車。而這輛側視鏡被裝在葉子板上，很符合他的審美?！?

    “這輛車從枝角道往西北方向走了?！?/br>
    何超勇說完，又強調(diào)，“我是看在小財神的份上才告訴你，咱們同事一場，你沒幫過我什么，但是簡若沉不一樣?！?/br>
    關應鈞垂眸，看向簡若沉，“幫你什么了？”

    簡若沉眨眨眼：？

    何超勇笑笑：“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掃黃打非的新聞很敏感的，全香江沒有媒體愿意出專題報道，只有stn愿意做啊……多虧了簡若沉我們z組的努力才能被香江人民看見，否則啊……”

    他嘆了口氣，“掃黃這個工作，外面偏見很大的?！?/br>
    何超勇“噯”了聲，“好了，消息我給到了，不耽誤你們做事，有需要再跟我開口?！?/br>
    關應鈞道：“辛苦，改天請你吃飯?！?/br>
    何超勇剛要客氣一下，電話對面就傳來忙音。

    他沉默半晌，搖頭笑了聲，“這個關應鈞……”

    ·

    關應鈞啟動車子，駛出應急車道，“江含煜的車從枝角道往西北方向走了，那個方向就是鐘枝公園。你想的沒錯?！?/br>
    簡若沉：“那他炸車應該就是故意分散警力了？”

    “嗯?！标P應鈞道，“鐘枝公園西側是貨柜碼頭，那邊不少貨輪會幫人偷渡。你拿我手機打給黃有全，找他問今天的貨輪啟航時間表?！?/br>
    簡若沉在儀表臺上看了圈，“你手機呢？”

    關應鈞：“衣兜里?！?/br>
    車速很快，又要趕時間。

    關應鈞直視路況油門松開些許，簡若沉立刻扯起他的衣兜，掏出手機，找到黃有全的電話撥通。

    三聲忙音過后，電話里傳出黃有全朦朧的聲音，“喂？”

    簡若沉眨了下眼，瞬息之間敲定了稱呼，“全哥，我是簡若沉。”

    “哦哦，簡sir?！秉S有全聲音里的困倦下去了。

    他狐疑地看了眼來電顯示，對這位顧問在關應鈞心里的分量有了新的認知，“叫我全名就好了，可當不起您一聲全哥。噯，是不是關sir有吩咐？”

    “是啊。關sir讓我問問你貨柜碼頭今天的貨輪安排，錢好說?！焙喨舫谅曇衾飵е?。

    線人。

    再遵紀守法也有可能是暫時的。

    跟這種人交往，必須把握好分寸。

    他們很敏感，很可能會因為接頭人的一句話行差踏錯，墜入深淵。

    比如段明手下的線人林征。

    簡若沉含笑道：“價格隨你開?！?/br>
    “哇，這么大方？”黃有全坐到桌子前面翻看堆起來的紙張。

    聽筒里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簡若沉聽著，調(diào)侃道：“是啊，這次我出錢，不過你可不能獅子大開口喔，要一兩億的話就有點多了?！?/br>
    黃有全呼吸一頓，“哪兒可能那么多呢？一兩萬頂天了哇，我又不是這輩子只做這一單了?！?/br>
    “找到了。”他掃了一眼資料表，“今天只有八號碼頭有航線開?！?/br>
    簡若沉：“時間呢？”

    “下午六點?！?/br>
    “多謝?！焙喨舫列πΓ罂戳搜蹠r間。

    還有9分鐘就18:00了。

    簡若沉道：“后天你到香江大學門口來，我和關sir一起請你吃午飯?！?/br>
    黃有全客氣兩句，掛了電話。

    簡若沉將手機塞回關應鈞衣兜，“關sir，八號碼頭有貨輪，18:00開。再快好嗎？”

    關應鈞腳掌前壓，發(fā)動機的低吼聲響起，速度表的指針一跳，直奔150。

    他低聲道：“坐好。”

    男人低啞的聲音混雜在發(fā)動機的轟鳴中，顯出一種別樣的性感，他開車的時候很野，有股亢奮又嗜血的獸性。

    這股野性與關應鈞冷淡俊逸的外表和冷靜果斷的辦案風格形成一股反差。

    簡若沉說不清這種反差有什么魅力。

    但仔細想想，當他不知道該怎么在短時間內(nèi)，合理找出天泉都娛樂城暗層的時候，關應鈞薄唇微動，念出“爆破”那兩個字時，確實又野又帥。

    簡若沉看著前窗兩側急速倒退的景色，心臟直直撞著胸膛。

    車開得太快了，他有點緊張。

    于是拿出對講機轉移注意力，“madam，我和關sir現(xiàn)在正前往昂船洲八號碼頭，根據(jù)推測，江含煜很可能是想要利用八號碼頭貨輪進行偷渡，請求支援。”

    六分鐘之后，關應鈞將車停在八號碼頭外，兩人開門下車。

    關上車門的剎那。

    香江昂船洲八號貨柜碼頭上的照明燈詫然亮起。

    明黃色的光照得整個碼頭星光點點，不遠處水面上的光點在夕陽里躍動著，像是盞盞明燈。

    “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