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節(jié)
格羅夫搖搖頭,“不清楚,只說不讓出去,估計不太妙。宿舍樓下全是警察,犯罪學(xué)的李老師和簡若沉也在?!?/br> “哇,大陣仗啊。”他說著,興致勃勃打開陽臺的門,趴在欄桿上探頭往下看。 樓下墊著的防墜樓氣墊臟兮兮灰蒙蒙的,中間陷下去一個極深的凹陷。 整個宿舍樓周邊已經(jīng)圍起警戒線,抱著槍的軍裝警直挺挺立在警戒線的每一個拐角,表情嚴(yán)肅,不一會兒,此起彼伏的警笛聲響起來。 粘著吸頂式警笛的警車、救護車和消防車一起到了。 格羅夫也站到他旁邊,“消防怎么才到?” “是啊。”室友也納悶,“消防都沒到,氣墊是從哪兒來的?不過幸好有這個氣墊。” 樓下。 消防署的警員們看著樓下那個明顯是從工地上借來的氣墊,一時百感交集。 幸好,幸好有人伸出援手。 他們硬生生在中環(huán)路上堵了20分鐘! 不上不下,就是過不來。 那班長回頭問正從簡餐廳里拖出一箱冰水的老板,“你們學(xué)校有哪里在施工嗎?怎么會有這種防墜樓氣墊?我去謝謝那個工頭?!?/br> 簡餐廳的老板冷笑一聲:“那是西九龍的簡顧問打電話叫來的!等你們到,人都摔成爛泥了!” 他說完,不再理人,彎腰抱起冰水,分給忙前忙后的警察們,“免費的,嗯嗯,多謝簡顧問照顧我生意?!?/br> 天氣炎熱,大家也不客氣,拿到就往嘴里灌。 簡若沉看了看有些尷尬的班長,將老板硬塞到手里的冰水?dāng)Q開遞過去,“肖班長,趕路辛苦,喝點吧?!?/br> 肖容津接過抿了口,更加不是滋味,“你記得我?” “是啊,炸樓案的時候也是你們署幫的忙?!焙喨舫凛p聲道。 肖容津苦笑一聲,麥黑色的面孔上藏著苦澀,“上一次最關(guān)鍵的起重機也是你調(diào)來的。這次的氣墊也是靠你?!?/br> 他都不敢想,要是樓頂上的人真因為消防隊晚到而喪命,那會有多少家庭因此破碎。 他們會多么痛苦和內(nèi)疚。 肖容津用力握住水瓶,塑料瓶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嘎吱聲,半晌才堪堪出聲:“謝謝。” 他肩膀下垂,嘴唇微抿,頻繁吞咽口水,眼瞼耷拉著,痛苦內(nèi)疚的神色不似作偽。 簡若沉嘆道:“不用謝我,你好好想想,大家都是走得差不多的路,為什么只有你被堵了,堵你們的那批車有沒有異常?!?/br> 他說著,抬手拍了一下肖容津的手臂,轉(zhuǎn)頭去了關(guān)應(yīng)鈞那邊。 張星宗和劉司正已經(jīng)走訪回來了,兩人分別拿了個a4夾板匯報。 張星宗:“五名跳樓女生都是古典芭蕾舞系的,今年大二。宿舍是兩人間,他們分別住在602、606和640。640是六樓最后一個房間,只住了韓貝貝一個人,640和601是對門?!?/br> 劉司正道:“因為住宿較好,大家的隱私空間比較多,所以我們只能打探到這些女學(xué)生平時的情況。” “五位女生分別是管紫琪、韓貝貝、劉敏霞、林婉雪、姚夢絨。五個人都是香江人,在班上也算尖子生?!?/br> “從大一下學(xué)期開始,藝術(shù)系里就開始流行脂肪燃燒果素瘦身片,大家為了應(yīng)付每周的體重測試,都會在測試前兩天吃一兩天保持低食欲,提高練習(xí)量,從而控制體重?!?/br> 畢婠婠嘖了聲:“這不就是我們在查的那個?” “對?!睆埿亲邳c了點頭,語調(diào)復(fù)雜,“根據(jù)奧利維·基思之前的口供,這些學(xué)生吃的應(yīng)該就是在校園里流通的那批苯甲嗎啉?!?/br> “一些同學(xué)表示,韓貝貝平時不怎么忌口,比較貪吃,經(jīng)常去吃炸雞翅一類高油高熱的食品,但也不見長胖。我懷疑這幾個女生之所以會跳樓,是因為服用了過量的苯甲嗎啉后突然戒斷,產(chǎn)生了嚴(yán)重的戒斷反應(yīng)?!?/br> 簡若沉湊過去看了看走訪表上的字,“黃老師說她們的體重保持得很不錯,是班里的佼佼者,說不定是因為放假回家前買了藥,回家一邊品嘗美食,一邊大量服藥,這才過量上癮。” 但跳樓是為什么呢? 總不至于五個人同時出現(xiàn)了一模一樣的幻覺吧? “我去和李老師說一聲。”簡若沉道。 關(guān)應(yīng)鈞嗯了聲,“張星宗,你們?nèi)ズ凸茏乡鞯母赣H溝通一下,人我們要先帶去醫(yī)院做檢查?!?/br> 邊上,計白樓把冰水澆在帕子上,洗了把臉醒神,一雙眼睛自帶煙熏臥蠶,疲憊至極,“這意思是有人在香江大學(xué)兜售違規(guī)藥物,這個藥品還是擦了邊的毒品?” “算是?!标P(guān)應(yīng)鈞抬頭看了眼宿舍樓,“這棟樓都要查,根據(jù)已知口供,這批藥很有可能和陸榮有點關(guān)系?!?/br> 按照規(guī)定,得一間房一間房找。 計白樓低罵一聲,回頭道:“開工!” cib一眾穿了特警防彈衣的警察便輕手輕腳,有條不紊地走進宿舍樓。 簡若沉看著,吸了吸鼻子,覺得腦袋有點昏沉。 另一邊,管紫琪的爸爸一聽要和管紫琪分開,說什么也不肯撒手,嚷著要跟上救護車。 張星宗被吵得頭疼,“管先生,您想跟著去可以,但從現(xiàn)在起,您也會被我們列入監(jiān)管范圍,如果您工作忙的話……” 管先生忙道:“不要緊?!?/br> 一行人上了幾輛開來的救護車,簡若沉對關(guān)應(yīng)鈞打了個手勢,轉(zhuǎn)頭上了管紫琪那輛。 管紫琪坐在大樓上的時候就看下來一眼,掉下來后也看,說不定是有什么想說。 小姑娘躺在救護車的床上,臉色煞白,手指細(xì)細(xì)地抽搐著,卻不由自主轉(zhuǎn)頭,看向簡若沉那邊。 “管紫琪?!焙喨舫辆徛暤溃澳闶遣皇怯惺裁丛捪敫艺f?” 管紫琪怔了瞬,張嘴又閉上,恍惚著別開視線。 “現(xiàn)在不想說也沒事。你想不想吃豬扒包?” 簡若沉安撫著,見她不著痕跡咽了咽口水,便拿起手機給警署樓下新開的冰室打電話,“西九龍重案a組。點五份豬扒包套餐到香江大學(xué)附屬醫(yī)院,沙拉醬換成千島醬,奶茶要無糖的,再加五份蔬菜粥,少油鹽……一個半小時以后送來就行?!?/br> 這一聽就都是給孩子們準(zhǔn)備的。 管先生搓著手,局促地看向管紫琪,“琪琪,爸爸以后不會再逼你學(xué)跳舞,也不會限制你的體重了,你喜歡吃什么就吃,想做什么就去做,不想學(xué)跳舞咱們就換一個專業(yè),不想上學(xué)就休學(xué)好了,反正爸爸可以養(yǎng)得起你?!?/br> 他看了一眼邊上的簡若沉,也顧不上面子,抬手握住管紫琪的手,“爸爸錯了,對不住。琪琪,你可千萬別再做傻事了。燒烤、炸串還有你最愛吃的車仔面,我們都可以抽時間去吃?!?/br> 管紫琪咬著嘴唇,忽然把臉埋在枕頭里,壓抑著嗚咽,小獸哀鳴一般哭出聲來。 簡若沉抬手,把被子往上拉,遮住她下半張臉,“管紫琪,我知道你只是想讓家長和老師高興,所以才買減肥藥吃的,對不對?” 管紫琪抽噎著點頭,一個字都說不出。 剛見了一面的人都知道她心里渴望的是什么,父親卻要等到她跳樓才能明白。 為什么??? 她好后悔。 她好渴望這樣的父親,又怨父親明白得太晚。 她也不知道那個藥會讓人上癮,會越吃越想依賴。 簡若沉學(xué)著羅彬文拍被子的動作,拍了拍鼓起的被子包,“你為什么會想跳樓?是因為買不到藥了,害怕面對失望的老師和家長,還是因為怕戒不掉?” “都有。”管紫琪甕聲甕氣道。 “那你為什么頻頻看我?”簡若沉順勢問。 管紫琪弓著腰,將臉都藏進了黑暗的被子里,輕輕發(fā)著抖,“有人說新學(xué)期沒人再賣藥是因為你,說你查得太緊了?!?/br> 簡若沉若有所思。 要這么說也沒錯。 畢竟減肥藥停賣是因為奧利維·基思被抓,陸榮“借刀殺人”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再加上他手上的藥很有限,又比較膽小,所以不在涉足這個行業(yè)也很正常。 可香江大學(xué)的學(xué)生是怎么知道這么詳細(xì)的消息的? 奧利維·基思剛進入訴訟程序,法院那邊審查證據(jù)鏈還需要一段時間,最快也得十月底才能開庭。 開庭之前,所有案件細(xì)節(jié)都不會流出,更不可能有普通學(xué)生知道減肥藥和奧利維·基思有關(guān)。 管紫琪是怎么知道的? “是jony告訴我的,他是我們中間最先接觸減肥藥的人?!?/br> 管紫琪啜泣著,“如果不是你,我或許會吃減肥藥吃到死。謝謝你……” “跳樓是韓貝貝提出來的,她說用這招威脅賣藥的,說不定就能再拿到兩袋?!?/br> “你要小心瓊·格羅夫,他們這些能拿到藥轉(zhuǎn)賣的人,現(xiàn)在都很恨你,你斷了他們的財路?!?/br> 話音落下,狹窄的空間里只剩下救護車發(fā)動機的動靜。 簡若沉低聲誘導(dǎo):“你呢?你也是這么想的?你是他們當(dāng)中唯一一個一開始就坐到了邊緣的人,她們都沒你這么勇敢?!?/br> 本就心存死志的人會格外勇敢。 管紫琪道:“我……其實不想再吃這種藥了,我想戒掉??墒敲棵堪l(fā)作就又癢又痛,難受得想死,我拼命地抓,拼命地?fù)希 ?/br> 她顫抖著抽搐起來,語不成調(diào):“可是那些蟲子好像在血管里爬,我想死了或許就不會這么難受……” 管先生撲過去,緊緊抱住她,限制住她抓撓的動作,“忍一忍,到了醫(yī)院就好了,爸爸會想辦法治好你的?!?/br> 一個中年男人,眼眶里噙著淚,手足無措地哄:“寶貝、寶貝,噓……噓?!?/br> 管紫琪漸漸安靜下來。 簡若沉靠在救護車邊的車壁上,在管先生低低哼唱的搖籃曲里昏睡過去。 管先生哼了三分鐘,抬頭一看,小老板昂著頭,后腦勺抵在車壁上,也睡著了。 ……這么有用? 一哼放倒兩個? 車子到了醫(yī)院。 簡若沉被關(guān)應(yīng)鈞推醒。 他向前一沖,一腦袋撞到關(guān)應(yīng)鈞的手掌心,渾身哆嗦了一個激靈,“關(guān)sir?我睡著了?睡多久?” “最多十三分鐘?!标P(guān)應(yīng)鈞摸著他的額頭,眉心擰著,“你發(fā)燒了?!?/br> “沒事?!焙喨舫帘芰吮埽盎厝ズ赛c熱水就行。” “他們現(xiàn)在正在尿檢,做些檢查,尿檢報告要三小時出,可能還要掛鹽水。正好有時間,我?guī)闳タ瘁t(yī)生?!标P(guān)應(yīng)鈞將人拉下車,又伸手摸了把簡若沉脖頸上的汗,“聽說你往頭上澆了兩瓶冰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