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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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救瘋夫人就發(fā)現(xiàn)不了,天意。 一切從哪來的,回到哪里去,江水無情,人也沒多少情。 張家族人迫不及待地掀開黑布,露出來了破舊的,用黑狗血畫滿符文的鐵箱。 …… 岸邊,陳子輕瞇眼看江上的孤船停止不前,想必目的地就是那里了,船的輪廓很小也很模糊,他看著看著,心底不知怎么竄出一個微妙的念頭,促使他跑了起來,他跑到柳樹底下,再去看孤船,眼皮狂跳。 趙德仁身體里的鬼跳江的位置,和那艘船在一條線上。 “原來是這樣?!标愖虞p呢喃著,一眼不眨地留意船的方向,張家已經(jīng)開始把從水下打撈上來的財產(chǎn)放回去了嗎?是不是他離得太遠了,看不到他們拋箱子的動作? 張家人還沒行動,他們迎來了一個措手不及的滅頂之災(zāi)。 “鐵箱少了兩個?!庇袀€年長的核心族人面如死灰,“數(shù)量不對?!?/br> 船上的氣氛驟然從陰森變成恐怖,所有人都亂了套。 “是不是記錯了,就是這個數(shù)?” “出發(fā)前核對過,沒有少,怎么會少兩廂?” “誰偷偷搬走藏起來了?是不是要錢不要命,到底是哪個畜牲干的!” 就在他們七嘴八舌語無倫次不知所措的時候,腳下突然一陣劇烈的晃動,像是有無數(shù)雙手按在水下的船身上。 岸上的群眾沒撤,他們議論開了,各種說法里占比最大的是,張家聽了哪個仙師的指點在祭水神,箱子里肯定都是財物。 許多人暗搓搓地想著,過段時間風(fēng)平浪靜了,就去撈一撈。 一聲驚呼打斷了他們的發(fā)財夢。 張家的船翻了。 那么大一艘船,在沒有大風(fēng)大浪的情況下,翻了。 停在各個碼頭的船只一番掙扎后,最終還是沒去搭救,他們有家人,不想惹禍上身。 從今以后,船都不會經(jīng)過那里,能繞道就繞道,真怕觸霉頭。 鄉(xiāng)里人基本都會水,但見到這個畫面的群眾一致覺得張家那群族人落水以后,一個都活不成。 陳子輕感到毛骨悚然,他不清楚張家這趟求生為什么沒成功,或者是晚了,錯過時間了。 余光無意間瞥到一人,陳子輕的思緒從張家剝離出來,放在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老漁夫身上。 老漁夫站在小船上,面朝張家翻了的船方向。 陳子輕想去打個招呼,手腕被握著不放,他仰頭看邢剪:“年初那會兒,我不是拎回來過兩條鱖魚嗎,就是那個老漁夫給我的。” 邢剪道:“鄉(xiāng)里最老的漁夫?!?/br> 接著又來一句:“終日在江山打魚,以江為家?!?/br> 陳子輕隨口問道:“沒妻兒???” “害你的張老爺已死,你該乖乖在義莊當(dāng)小伙計了?!毙霞衾x開江邊,“他人的家事,你關(guān)心個什么勁?!?/br> 陳子輕慢吞吞地走著,慢吞吞地說著話:“問問啊?!?/br> 邢剪用左手假肢緊捏幾下鼻根,捏得發(fā)紅:“有兒無妻,有兒等于無兒?!?/br> 陳子輕撓他掌心:“你說明白點?!?/br> “兒子好賭。” 陳子輕心想,那就不叫“有等于沒有”,那叫“有,不如沒有”。 黃賭毒這三樣?xùn)|西,誰沾誰害人害己。 他回頭望了望還站在船上看著那個方向的老漁夫,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日子好不好的,都得過,人各有命啊。 尤其是靈異120區(qū)的人和鬼,各有各的命盤。 . 張老爺?shù)氖w被張家親戚存放在義莊幾日才下葬,陳子輕親眼看著他入土,沒有半點出錯的地方。 一切似乎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不過陳子輕沒有立即叫出任務(wù)投放板提交答案,而是決定過段時間再提交。 有謹慎的成分,也有別的因素。 時間走到夏季的尾巴上,邢剪要把院子的墻洞補上,他用泥巴和碎草莖攪拌在一起做成土塊,放在太陽下曬。 陳子輕蹲在旁邊玩泥巴,他起先不想弄臟手,就用樹枝撥泥巴堆成團,后來玩上癮了,也不管指甲里塞不塞泥巴了,直接上手去抓。 邢剪嫌棄道:“你多大了,還玩泥巴?!?/br> 陳子輕把泥巴搓成球啪地壓扁,古時候沒電視沒手機,要什么沒什么,他完全可以馬上就走。 “玩泥巴又沒年齡限制,你看我搓的這是什么?”他把攤在手心的一個扁圓泥巴往上舉了舉。 邢剪將視線從地上的土塊移向地上的少年,停在他那張依然稚氣純真的臉上許久,才去看他手里的泥巴:“大餅?!?/br> 陳子輕認真糾正:“是月亮?!?/br> 邢剪:“……” 陳子輕蹲累了,屁股一歪,坐在了不解風(fēng)情不懂浪漫的大老粗鞋子上面,他興致勃勃道:“我再捏一個給你猜?!?/br> 邢剪忍著垮臉訓(xùn)斥的沖動:“好。” 沒多久,泥巴被陳子輕捏成了各種形狀,邢剪一個都沒猜到他心坎上去。 這是要鬧掰的節(jié)奏。 陳子輕把泥團扔地上,他撇著嘴搓手指上的泥,邢剪的形狀跟他的形狀嚴重不匹配,屬于硬塞。就好比捏泥巴,我捏你猜游戲,默契大考驗?zāi)昧藗€零蛋。 邢剪半蹲下來,胸膛貼著小徒弟的后腦勺:“師傅錯了。” 陳子輕疑惑不解:“你怎么就錯了?” “不知道,”邢剪從后面握住他臟兮兮的手,說話時帶出的震動撞著他的耳膜,“但你嘴一撇,那肯定是師傅錯了?!?/br> 大手包小手,滑溜溜的泥都像是成了膠水,粘了起來。 做棺材那屋傳出魏之恕的咳嗽聲,夾雜著甩木條的聲響,陳子輕趕緊把手從邢剪的掌中抽離。 邢剪好笑地直起身,小徒弟的膽子還沒耗子大,握個手也慌,他該找個時間讓大徒弟跟二徒弟知道,他們有師娘了。 雖然說不說無差。 . 陳子輕要洗手,邢剪去井邊打了半桶水,對著他的手沖洗,稀稀拉拉的水聲從他的指縫里流出去,砸在地上濺起泥水。 “洗不干凈,我去河邊洗。”陳子輕摳著依然很臟的指甲說。 “差不多就行了。”邢剪放下桶,“你又不吃手?!?/br> 陳子輕說:“那我總要吃飯。” “你不是用筷子吃嗎,難道你用手抓?” 乍一聽很有道理,讓人無力反駁。 陳子輕張張嘴,突然靈光一閃:“你要吃我的手啊,我不洗干凈,你吃了會鬧肚子。” 可算是被他揪到能說的點,站上了高處。 邢剪把靈堂里新扎的童男童女紙人搬出來,用大徒弟備在屋檐下的材料給紙人畫腮紅:“那就讓師傅鬧肚子?!?/br> 陳子輕:“……”他扶著沒眼睛的紙人說,“晚點去河邊吧,我們順便在那里洗個澡?!?/br> 邢剪的目光瞬間就熱了起來:“帶上豬油?” 陳子輕一言難盡道:“師傅,河邊挺多人洗澡的,我們做不了。” “夜一深就沒人了?!毙霞粽f著就把筆一丟,轉(zhuǎn)身去看私用的豬油還夠不夠。 陳子輕唉了一聲:“河里可以嗎,萬一有蟲子爬到我,” 邢剪嗓音繃低:“想什么呢,滿滿的一點縫都沒有,蟲子怎么爬進去!” 陳子輕抽抽嘴,說的也是呢。 . 下戌時,在河邊乘涼洗澡的人陸續(xù)回家,四下無人,蛐蛐跟青蛙叫個不停。 這河雖然跟吃水江沒法比,但水清澈,到處都是漂亮的鵝卵石,河的周圍長了茂密的草木,多數(shù)耷拉下去在水面投著暗影,晚上猛一看像有人蹲在那里。 陳子輕沒沿著河邊往里走,他就從前面一處小徑下去,把盆一放,脫了衣褲下水。 河水泛著不冰人的涼意,陳子輕把束起來的那撮頭發(fā)解了,整個散下來,感覺一天悶到晚的頭皮都發(fā)出了舒服的嘆聲。 頭發(fā)長就算了,還不能天天洗,洗完很難干,發(fā)量太多了,人人都有一頭濃密的長發(fā)。 陳子輕搓搓胸口跟脖子,巨大的水花砸到他背上,他回頭,邢剪跳下來游出去一段,身形幾乎隱于水下,黑乎乎的很大一條,好似水怪,驚得水邊青蛙都蹦走了。 有只貓頭鷹蹲在樹上,陳子輕冷不丁地看到它,嚇了一跳,忙朝快游過河中間的男人喊:“邢剪,你別游遠了?!?/br> 邢剪從水下伸出頭,抹了把滴答滾落的水珠,掉頭去找粘人的小徒弟,他在拉近距離后就不游了,仰浮著大笑道:“昭兒!” 呼喚間揚手拋出一物。 是個田螺,就落在陳子輕面前,他若有似無地嘖了一聲,邢剪不是水怪,是魚,仿佛就該生活在水里,無拘無束自由不羈。 陳子輕用腳在淤泥里摩挲著找到田螺,下潛撿起來,拋還給邢剪。 兩人幼稚地互拋了會,邢剪帶著陳子輕游到邊上,夠到盆里的香胰子在手掌里搓搓,搓出泡沫道:“把胳膊伸過來?!?/br> 陳子輕伸出一條胳膊,濕淋淋的披著月影,邢剪解開他小臂的布條,“啪”地搭在盆口,雙手攏上他手腕,一寸寸地轉(zhuǎn)著圈揉搓,一冷滑一熱糙,他被兩種觸感刺激得汗毛豎立:“師傅,假肢能泡水嗎?” “不能就不用了,換回原來的?!毙霞粢宦啡啻晟先ィ剿┲ǜC,他怕癢地夾緊那幾根手指,沒用,還是被搓了一邊。 沒一會,陳子輕的胳膊腿皮rou都紅了,火辣辣的,他望著頭頂?shù)脑铝?,自言自語地冒出一句:“好像給豬刷毛,刷完就能宰了。” 正在給他搓背的邢剪一僵,氣道:“師傅是頭一次給你洗澡!” 陳子輕錯愕,頭一次啊,原主小時候沒給洗嗎? 【你的師傅從不給你們?nèi)齻€洗澡洗頭?!?/br> 陳子輕閉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