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節(jié)
陳子輕捏了捏邢剪的袖口。 等了有一會才有空位,陳子輕拉著邢剪過去買花燈,在紙條上寫了心愿放在里面。 陳子輕蹲在河邊用手撥動水流,把花燈推遠(yuǎn)些,這要是不放,就少了個環(huán)節(jié)。他心不在焉地彈出水珠,問盯著他的臉不放的邢剪:“師傅,你寫的什么心愿?” 邢剪大刀闊斧地坐在地上,雙臂撐地,上半身后仰一些,老神在在道:“當(dāng)然是義莊生意蒸蒸日上,你師傅我財源滾滾,錢箱早日裝滿?!?/br> “你的錢不都讓我花了。”陳子輕嘀咕了句,抬起笑臉,“該你問我了?!?/br> 邢剪兩指并著敲他耳垂:“說了就不靈了?!?/br> 陳子輕一轉(zhuǎn)身,膝蓋撞上他的,悄聲問道:“那你剛才怎么說出來了?” “因為那是假的,騙你的?!毙霞舳喝さ男乃颊凉?,聽見他松口氣,“是假的就好?!?/br> 燈火闌珊之際,陳子輕跟低頭的邢剪四目相視,他們都沒出聲,周圍很多聲音,很多個酸甜苦辣的故事,都和他們無關(guān)。 “師傅,那真的心愿你放心里頭,會靈驗的。”陳子輕挪到邢剪左邊,垂下眼睛把手放在他的斷掌上面,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道。如果不能靈驗,那就不能了。 邢剪愕然,抬手揉他發(fā)頂,傻孩子,放個花燈祈個福,不就是圖一樂。 . 師徒拎著大包小包回去,邢剪要雇車,陳子輕堅持走,兩腿酸軟氣喘吁吁,沒少被邢剪嘲笑。 陳子輕心說,我這么陪你走的次數(shù)一次比一次少,所以我想在沒離開前多陪你走走這條路,煽情的活兒費腿。 到土坡時,陳子輕剁了剁腳,像剁在土里的門客身上。他叫上邢剪在林子里找一塊干凈的雪,徑自張開手臂躺在雪地里。 “都到家了還要歇。”邢剪哭笑不得。 陳子輕喘著氣:“我累啊?!?/br> 邢剪蹲下來摸他臉跟脖子,觸到一手汗,又把手伸到他衣襟里,依舊都是汗,濕溜溜滑溜溜。 “累成這樣,就是不讓師傅背,下回逞強(qiáng)嗎?” 陳子輕一個翻身滾到他腿邊,抱著他的腿閉眼:“你別說話?!?/br> 邢剪動了動腿,抬頭看繁星,看明月,哪個都不如他的小徒弟,于是他低頭看小徒弟。 早就開春了,紅蓋頭卻還沒蓋在小徒弟的頭上。 人生多無常,秀才的死橫插進(jìn)來一腳,親事只能往后拖。 邢剪不至于跟個死人計較,他只是心有不安,盡可能地藏好了,確保不往外漏一點。 不遠(yuǎn)處傳來狗吠聲,阿旺來接他們了。 陳子輕扒著邢剪的腿大喊:“阿旺!這里!” 黑狗踏著積雪飛奔而來,它跑得太急剎不住車,一個踉蹌后屁股擦地,陳子輕眼睜睜看它在雪地里拖出一條深痕,直直撞到樹上,岔著大長腿撞上去的。 林子里相當(dāng)寂靜。 陳子輕膽戰(zhàn)心驚:“蛋,蛋是不是碎了?” 邢剪挑眉:“還用問?” 陳子輕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哀嚎著撲過去:“阿旺,你怎樣,我看看你的蛋?!?/br> “不準(zhǔn)看!”邢剪粗吼著走近,“你除了你自己跟你男人的,” “嗚……” “可憐的阿旺,能走嗎,明兒給你燉大骨頭湯補(bǔ)補(bǔ)。” 陳子輕安撫著聽到大骨頭湯又好了的黑狗,對什么都防的邢剪道:“你去把買的東西帶上。” 邢剪皺眉:“使喚誰呢?” 陳子輕十分自然地說:“我男人啊?!?/br> 邢剪面紅耳赤,喉頭滾動著悶哼一聲,回頭撿地上的大包小包。 . 正月末尾,翠兒來看望她家小姐,得知了曹秀才的死訊,她望著埋在一起的兩座墳,心緒悵然地呢喃:“真是沒想到……” 陳子輕站在小院門口疊元寶,疊好就塞進(jìn)黑狗身前掛著的籃子里:“世事多變?!?/br> “那倒也是。”翠兒倉促地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曹秀才也算是得償所愿了?!?/br> 陳子輕聽到這句,沒有像前一刻那樣給出回應(yīng)。 翠兒只帶了一份祭品,她揭開搭在竹籃上的布,從里面端出一碗堆得高高的米飯,一碗rou,一盤干果,逐一擺在小姐墳前:“曹秀才,我這么擺,你不介意吧,你可以和我小姐一起吃?!?/br> 說著就拎出竹籃里的酒壺,倒了杯酒灑在兩座墳前,磕了幾個頭,最后一個磕完沒立即起來,額頭貼著地面小聲抽泣。 陳子輕默默疊著元寶。 翠兒祭拜完進(jìn)行自我調(diào)整,她把小姐的墓碑擦擦,拿著竹籃走到陳子輕面前,遞給他道:“這里面有我給你們師徒做的咸菜和糕點,管jiejie的幾支發(fā)簪,還請收下。” “多謝翠兒姑娘?!标愖虞p把疊一半的黃紙塞懷里,騰出手去接竹籃。 翠兒一張圓臉蛻成瓜子臉,麻花辮改成半披散半梳起來,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微欠身:“那我不打擾了?!?/br> 陳子輕說:“才來就走啊,不留下來吃個午飯?我大師姐待會就回義莊了,你們可以敘敘舊?!?/br> 翠兒搖頭,視線從他的胎記上掃過,沒有抵觸的意味:“不了。” 陳子輕不勉強(qiáng):“翠兒姑娘一路順風(fēng)?!?/br> 翠兒對他揮揮手,他揮得更大力,也更久。 這一別,幾乎可以確定不會再見了。 陳子輕掏出懷里的黃紙繼續(xù)疊起來,翠兒和他也不算多親,他就是煩這種場面。陳子輕看一眼義莊的方向,那里面的三人…… 想到個事,陳子輕問系統(tǒng):“我能不能用積分把我想說的話,變成這個時代的字出現(xiàn)在紙上?” 系統(tǒng):“可以。” 陳子輕心里的一個難題解決了。 . 幾日后的夜里,天邊斬下一道白光,那一片區(qū)域亮如白晝。出來上茅房的魏之恕見此情形追著白芒去查看,他返回義莊敲擊師傅的屋門:“師傅,有棵桃樹被雷劈中了,我不清楚年份。” 一門之隔,傳出邢剪渾倦的聲音:“哪棵?” 魏之恕道:“林子南邊那棵?!?/br> “至少上百年。”邢剪掀開濕熱的被褥,“快去撲火?!?/br> 上百年?魏之恕的呼吸快了幾分,他喊醒管瓊,二人背上梯子,提著木桶跑了。黑狗一會看他們跑的方向,一會看關(guān)著門的小屋,腦袋扭了幾遍,還是趴回去給小主人守門。 屋里,邢剪摸了把被褥里的少年背脊:“我去一趟?!?/br> “我也去幫忙。”陳子輕要起來,被邢剪按回去了,“你腿都在顫,下個床都成問題,能去哪。” 陳子輕拽著邢剪,借他的力量坐起來,他扶著腰揉了揉:“人多力量大?!?/br> 揉腰的手被握住,拿開,寬大許多的手掌攏上來,寸寸揉他酸軟的腰,他吸著氣抱怨。 “是師傅不對?!毙霞艉鋈粋?cè)目,“不用擔(dān)心撲火的事了,要下雨了?!?/br> …… 桃樹從頂端劈開,中間竄出火光,燒起來了。 管瓊跟魏之恕架梯子,兩人配合著潑水撲火,忙到灰頭土臉也沒把火撲掉,還是一場春雨幫了他們。 邢剪拿著幾根粗麻繩過去,和他們一起,冒雨把桃樹劈開的兩半捆綁起來,打上結(jié)。 魏之恕筋疲力盡:“師傅,能活嗎?” 邢剪拍樹:“能活?!?/br> “接下來你們輪流看守,”他瞪了眼隔著距離跟在他后面的黑狗,“還有你?!?/br> 阿旺耷拉著個舌頭叫了聲,似是在說好。 . 燒焦的桃樹長出了新芽。 邢剪盤算如何使用木材,義莊的老破桃木劍驅(qū)邪效果不理想,只能圖個心理作用,他要換一批桃木劍震在靈堂,還要給三個徒弟一人打磨一副驅(qū)邪手串。 但在這之前得找個黃道吉日砍樹藏起來,或是運走。那夜雷擊,鄉(xiāng)里不少人都看見了,早就傳開了,附近道觀和還沒走的道士不會不希望拿走木材做令牌,做五雷鎮(zhèn)尺,什么都不做,販賣都是一筆橫財。 他這義莊被貓貓狗狗盯上了。 懷璧其罪。 邢剪才等到最近一個合適的日子把樹砍下來,當(dāng)晚就有一批江湖上的人來義莊偷取,不知道哪冒出來的一伙人出面阻止。 從他們時刻關(guān)注魏之恕安危的這一現(xiàn)象可以判定,他們是姜家人。兩撥人在義莊交手。 邢剪一腳踹在搶走錢箱的人,陳子輕眼看一道寒光朝著他后心斜砍下去,身體先大腦一步撲上去用胳膊替他擋住。 陳子輕慘叫著軟倒在邢剪身上,有種胳膊就剩一點皮rou掛著了的錯覺,他痛得嘴唇哆嗦,要不……就在這個時候走吧,趁這次意外“受傷死去”。 還沒成親。 那又怎么樣呢,成親以后也沒個合適的時候,永遠(yuǎn)都沒有合適的時候。 怎么都不合適,怎么都遺憾,長痛短痛都是痛。 不如現(xiàn)在就走。 儲存感情線的申請沒拿到。 沒拿到就沒拿到吧,順其自然好了啊。 可是劇情線走完的通知都沒下來,走完還要等感情線的終點,不是填了答案就能走的。 不一定,處女作跟后期作品有變動不是嗎。 他有種直覺,這次填了答案就會走。 耳邊的嘈雜打斗聲和狗吠聲持續(xù)不斷,陳子輕回過神來時,邢剪已經(jīng)把他放在床上,吼叫魏之恕跟管瓊關(guān)門窗,拿藥箱。 現(xiàn)在就走,馬上走。 陳子輕緊緊抓住邢剪的手,深深看他一眼就把眼皮合起來,召喚出任務(wù)投放板提交答案,沒忘記要用張老爺?shù)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