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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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縮著腦袋坐在一邊,不敢有動靜。 二嬸嗓子劈了,人也累了,她靠在床頭喘氣,嘴巴都罵白了。 “袖子擼起來,我看看?!倍鹫f。 陳子輕照做。 二嬸看了他手腕上的勒痕,恨鐵不成鋼地說:“我叫你別和你四嬸走太近,你當耳邊風?!?/br> 陳子輕訕訕地把袖子放下來,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抬頭去看二嬸,猶豫著問:“四嬸幫著四叔亂來的事,你知道???” 二嬸的口氣硬邦邦的:“不知道?!?/br> 陳子輕拉長了聲調:“噢……”他沒在這上面廢多少心神,撓了撓臉頰上的蚊子包說,“嬸嬸,你說我現(xiàn)在怎么辦?” 二嬸一時沒給他出主意。 陳子輕耐心地等著,四嬸不覺得他的做法是錯的,他的三觀是丈夫塑造的,沒有自己了,可悲可憐可恨。 “要不我上派出所一趟?”陳子輕詢問。究竟有多少人受過四叔四嬸欺騙傷害這事,就讓警方調查走訪吧,他不想cao心了。 二嬸斜他一眼:“你當派出所的是觀世音,什么都管?” 陳子輕:“……” “這還不管?。俊彼噶酥甘稚夏_上的紅痕。 下一刻他就泄氣,他這不叫證據(jù)。當時周圍沒監(jiān)控,只有個人證,他的小叔子。 人們慣常同情弱者,同情眼淚掉得多的人,四嬸柔柔弱弱地跪在地上把頭一磕,梁津川的冷漠疏冷會被他襯托成殺人兇手。 他們有理說不清。 “讓村長出面可以嗎?”陳子輕說,“有四叔那號人,咱們整個下廟村都跟著被其他村戳脊梁骨?!?/br> 二嬸揮動斷掉的蒲扇:“小心被倒打一耙?!?/br> 陳子輕垮下肩膀:“確實有可能?!边€是很大的可能。 “沒聽過嗎,狗急了跳墻,到時他說你不檢點,說你勾搭他。”二嬸板著臉,“你就是長一百個嘴都不頂用?!?/br> 陳子輕撇嘴:“他就是那么跟津川說的我。” 二嬸戳他腦門:“孬死你算了!” 陳子輕被戳得向后仰了仰:“四嬸聽說我去縣里存錢遇到了扒手,他借我錢……” 二嬸氣道:“那你就把心眼丟掉?” 陳子輕撿起地上的另外半截蒲扇:“別提了,嬸嬸,我后悔著呢。” “后悔有啥用,你該長記性!為什么老一輩都說寡夫門前是非多,寡夫這個名字就不好聽?!倍鹫f,“雖然你是狀元郎的嫂子,大家伙也都蠻待見你,但是架不住有背地里一直想啃你兩口的人在里面攪混水,想趁這個機會嘗你是咸是辣?!?/br> 陳子輕聽出了二嬸的意思,他倒是不擔心哪個和他睡上覺,快走了嘛。 “你是個寡夫,你小叔子年紀小還是個殘疾,家里沒個頂梁柱?!倍鹫f,“但凡你男人還在,你那個殺千刀的四叔哪敢對你做混賬事?!?/br> 說到這,二嬸又來氣了,她把手里的破蒲扇扔出去:“你四嬸也是個孬的,屁股長頭上了的孬貨,褲襠都兜不住他那往下掉的屁眼子,讓你四叔給禍害成了個尿壺。” 陳子輕嘴角抽搐,二嬸這嘴真能說,怎么就能想出他想不到的詞。 “你看我平時搭理他們嗎,我看一眼都怕長針眼?!倍鸹貞浧鹆送?,“你二叔死那年,他們不是給了禮錢嗎,一塊六毛,那都是臭的。” 二嬸錘心口:“他們還住在我這的上風頭,我倒了八輩子血霉,在家里都能聞到他那股子爛味。” 陳子輕把床頭的缸子遞給二嬸:“喝點水緩緩,犯不著這么氣,氣壞了身體多不值?!?/br> 二嬸瞪眼:“那我能不知道?我又不是氣他們不當人,我氣的是你孬。” 陳子輕順著說:“是是是,我孬?!?/br> “好在你運氣不錯,不然你染病了,有你苦的時候?!倍鸾舆^缸子把涼開水喝光,“你四叔他現(xiàn)在八成沒醒,等他醒了,出門了,就要到你屋前屋后溜達?!?/br> 陳子輕想了想:“那怪惡心的?!?/br> “要的就是惡心你?!倍鹬刂氐匕芽崭鬃铀ぴ诖差^,本就不多的瓷又摔掉了一大塊,“你炒個嘴都不會,不惡心你惡心哪個。” 陳子輕啞然。 二嬸說:“你四叔怕丑,正常情況下他就吃悶虧,別人要問起來,他會說頭破了是走路不小心磕的,至于脖子,那是他喝多了,腦子不清自己勒的?!?/br> 陳子輕蹙眉:“他不往外說,事兒就算過去啦?” “那還能怎么辦。”二嬸說,“剛才我們不是聊過一輪了嗎,就倒打一耙的事。你找來派出所的人說你四叔怎么怎么對你,叫村長給你做主,那你四叔就會說是你這個侄媳想和他睡覺,他不肯,你就叫他的侄子打他,唾沫星子能淹死人?!?/br> 陳子輕憂心忡忡:“我下半年不在村里,他要是亂說……” 二嬸橫眉豎眼:“有我在,你怕什么,你都不找派出所不喊村長了,他還要到處說你的不是,我就往他門口潑糞?!?/br> 陳子輕欲言又止:“那他也潑你門口呢?!?/br> 二嬸一聽就炸了:“反了天了,我讓他沒鍋燒飯,我吵不死他?!?/br> 陳子輕說:“二叔不在了,你們孤兒寡母的別跟人硬碰硬,會吃虧?!?/br> 二嬸想到去世的孩她爹,沒傷感,就覺得死得早,到地底下逍遙快活去了,她攏了攏摻白的短頭發(fā):“沒事,我找你大哥二哥?!?/br> 陳子輕知道二嬸說的是大伯家的老大老二,就是梁錚的兩個哥哥。 “他們不出去搞副業(yè)啊?”陳子輕問道。 “不出去,就在家里種地?!倍鹫f,“老三在外頭,只要他發(fā)財了,全家不就都能跟著吃上大魚大rou?!?/br> 陳子輕若有所思,那就讓他們幫著照看點吧。 走之前給他們送幾包煙,一瓶酒。 陳子輕主要怕梁津川三個親人的墳,別給懷恨在心的四叔挖了。還有那土房子,別被四叔砸了燒了。 . 即便打算讓梁錚的兩個哥哥幫忙,陳子輕還是謀劃了第二個方案。 主線任務沒做成的時候,陳子輕那套驅鬼鎮(zhèn)邪的招兒都沒用?,F(xiàn)如今,他的主線任務早就做成了,那套是不是就能用了呢。 干脆拿四叔一試。 陳子輕畫符招個邪靈嚇嚇四叔,讓他沒精力干壞事,最好是得了跟梁柏川一樣的隱疾。 那符埋在四叔家的墻腳沒一天,陳子輕就聽見他在家里鬼哭狼嚎。 有用! 陳子輕開心地想,不如畫個陣吧。 陣比符耐用,就算四叔搬走了,他照樣會受到影響,不大不小的影響,不會致命,只會讓他成天疑神疑鬼。 . 讓陳子輕沒想到的是,四嬸跳大水塘了,他被撈起來的時候人都硬了。 二嬸坐在院里扯著棉花,白色的一團棉花被她扯出來丟在稻籮筐里,殼丟地上:“我就說他怎么怎么不是,他屁都不放一個,把我給氣的發(fā)頭暈,差點倒地上?!?/br> “我哪知道他會想不開?!?/br> “這么多年都不要臉,現(xiàn)在要臉了,知道自己沒臉活了?!?/br> 二嬸說話的功夫,棉花殼丟了一小把,她看一眼蹲在對面給她扯棉花的侄媳:“行了行了,你自家的棉花都沒摘,你來我這扯個什么勁?!?/br> 陳子輕被二嬸趕走了。 …… 四嬸死后,四叔頭上纏著白布到處說有鬼,大家都說他是想燒鍋的,把自己的把腦子想壞了。 只有陳子輕知道,四叔沒說胡話,是真的有鬼。四嬸的鬼魂如影隨形地跟著四叔。 四叔去哪,四嬸就去哪。 沒過幾天,四叔孬了,他被發(fā)現(xiàn)躺在后山,沒穿褲子。 別人看到的時候,撞見一個瘋子跟他睡覺。 陳子輕要去棉花地,他背著籮筐站在人群里,目睹瘋子趴在四叔身上蠕動。 瘋子不知道丑,孬子也不知道丑,他們就那么在眾目睽睽之下睡覺。 而做了鬼的四嬸在一旁站著。 “那瘋子是你四嬸鄉(xiāng)里的?!倍饓旱吐曇簦岸喟胧且郧八^,惦記著他,看他孬了,湊上去了?!?/br> 陳子輕瞠目結舌,下個任務他還是捉鬼抓鬼吧,有些人比鬼亂多了嚇人多了。 說得就跟他有得選一樣,也是蠻搞笑的。 . 太陽很大,一大片棉花地就剩幾家沒摘了。 棉花枝會拉扯著衣服,刮在上面很不好走,哪都是小紅蟲。 陳子輕拖著籮筐在棉花地里吃力地穿行,他帶著草帽,汗水不停地從他的頭發(fā)里掉下來,淌在臉上流進脖子里,沒多大會他就汗流浹背。 反觀梁津川,幾乎沒怎么出汗。 梁津川沒按假肢,他坐在輪椅上面,摘外圍那一條地的棉花,輪椅旁掛著個尿素袋子,一點點地被填起來。 不多時,陳子輕摘掉草帽去找梁津川:“歇會兒,我不行了?!?/br> 梁津川牽開尿素袋癟下去的口,將腿上的棉花都放進去:“你自己歇。” “你不歇啊,你看你都曬黑啦。”陳子輕睜眼說瞎話。 梁津川皮rou曬得發(fā)紅,他不在意地繼續(xù)往前轉著輪椅摘棉花。 背后傳來喊聲:“曬黑了就不體面了?!?/br> 梁津川拉下棉花枝的動作一頓,他回頭,站在棉花地里的人對他笑出酒窩。 像個傻子。 …… 沒有涼快的地方,只能勉強找到不直曬的地方。 陳子輕坐在樹蔭下喝綠豆湯,眼睛望著一天摘不完的棉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