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揣著兩個核桃回鬼樓的時候，雨已經停了。他沒留意小區(qū)對面停著的那輛黑車。

    車里，林疵拍拍懷里少年：“看到那小和尚了嗎，去問他的法號?！?/br>
    少年沒問原因，他乖巧地打開車門下車，朝著一身運動衣的俊俏小帥哥走去。

    陳子輕被不認識的人叫住，他眼神詢問。

    “你是和尚嗎？”少年問。

    陳子輕：“我不是?！?/br>
    少年把他的棒球帽揭了：“你不是說你不是嗎？”

    “好吧，我是。”陳子輕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施主，可以把我的帽子還給我嗎？”

    少年面露窘迫：“給你?！?/br>
    他咬唇：“出家人可以撒謊嗎，你，你這是不是……”

    “有事？”已經破戒的加藍小師父問。

    少年想到金主交代他的事，他直接道：“我想知道你的法號?！?/br>
    陳子輕懶得問緣由：“貧僧法號加藍?！?/br>
    少年回到車里交差。

    林疵透過車窗看小和尚進小區(qū)：“哪兩個字？”

    少年只知道伽藍，他說：“單人和一個加法的加，藍色的藍?！?/br>
    林疵突兀道：“你覺得你跟他像嗎？

    少年搖頭：“不像?！?/br>
    林疵用手指關節(jié)刮了下他的臉：“是不像?！?/br>
    少年根本不會懷疑富家公子會看上一個出家人。他更想不到，富家公子留他在身邊，就是因為他有那么幾分像那和尚。

    林疵降下車窗，風裹著雨后的清亮吹進來，帶走了甜膩的香味：“后備箱有十斤生姜，你拿給那位珈藍小師父?！?/br>
    少年沒不滿地問為什么第一次怎么不說，讓他多跑一趟，他依舊很乖：“好的，我這就去?！?/br>
    看來金主跟小和尚是認識的。

    小和尚長得很好看。

    .

    陳子輕拎著十斤生姜回303，另一邊，長明與燈回到寺里，和師父說了小師叔的變化。

    老方丈讓他們去抄經書，覺得自己該抄幾本就抄幾本。

    不是按頁數(shù)算，是按本數(shù)。

    兩個和尚苦兮兮地回了各自的住處。

    老方丈在窗邊打坐，窗戶裝著春末夏初的景色。他在天黑時打給小弟子：“加藍?！?/br>
    陳子輕在廚房煮面，他關火撈面，放進涼水里泡著：“師父?！?/br>
    下一句就是：“你吃沒吃晚飯呀？”說完才意識到這話有點不妥，八成會引起原主師父的懷疑。

    老方丈好似沒察覺有什么問題：“入世第五天，感覺如何？”

    陳子輕見老方丈一切如常就悄悄舒口氣：“還可以。”

    想到同行之人岳起沉，陳子輕趁方丈打來電話詢問他入世進展時說起這個事。

    “師父，岳施主好喪，他不出門不愛動，生活態(tài)度十分懈怠，我跟他住在一起會影響到我的。”陳子輕正說著，后腦勺冷不丁地感受到了一股涼風。

    他拿著鏟子回頭，岳施主站在玻璃拉門的縫隙里：“影響到你什么，是影響到你吃喝拉撒，還是影響到你得道成仙？”

    陳子輕先跟原主師父打了招呼掛掉。

    玻璃門的縫隙變大，岳起沉走進廚房：“狗都知道不嫌家貧，不愛待就走?！?/br>
    陳子輕抽抽嘴：“岳施主不要見怪，我只是……”

    岳起沉不給他解釋的機會，氣息里有濃郁的生姜味：“我就見怪怎么了？我喪礙你什么事了？”

    陳子輕咕噥：“不知道，我就是看著不舒服。”

    岳起沉冷笑：“那就別看。”

    陳子輕捂住眼睛：“好，我不看?！?/br>
    岳起沉半晌皺起眉頭，這年頭和尚也裝可愛。

    陳子輕把鏟子放在鍋里，岳起沉喪他的，關我什么事嘛，我干嘛要關注要糾結。

    “哎，說就說了，還讓人當場抓包?！?/br>
    陳子輕拿著手機回撥：“師父，我們繼續(xù)說我們的。”

    .

    接下來幾天，鬼樓都很平靜，那怨氣極重的陰魂沒現(xiàn)身，網卻出問題了。

    陳子輕喊癱在沙發(fā)上的僵尸：“岳施主，手機連不上網了?！?/br>
    岳起沉懶洋洋的：“連不上就不上，一個和尚玩什么手機，有那閑工夫不會打坐念經敲木魚？”

    陳子輕不聽，他去檢查：“貓壞了，得找人來修，是你聯(lián)系屋主，還是我聯(lián)系？”

    岳起沉跟個耳背的老大爺一樣。

    陳子輕摸著光溜的腦袋去沙發(fā)那里：“岳施主，網不修不行，我夜里要開直播，我的觀眾在等我?！?/br>
    岳起沉玩?zhèn)z核桃的動作微妙地滯了滯，你的觀眾真的沒在等。

    “用流量開?！彼f。

    陳子輕語出驚人：“那不行，我的手機沒流量?！?/br>
    岳起沉：“……”

    維修人員傍晚上門，當夜，陳子輕準時準點開直播：“親，我來了?！?/br>
    “今天還是老樣子，先去洗手間，過一段時間再檢查床底和浴室，客廳陽臺，還有走廊?！?/br>
    陳子輕邊走邊舉著手機：“真的很謝謝你每晚過來看我直播?！?/br>
    花開富貴一如既往地主打一個觀看，不怎么發(fā)彈幕。

    陳子輕已經對兇宅去污主播的工作得心應手，他午夜查了個地方，凌晨一點多查其他地方。

    吳常順天天那個點下班，刮風下雨雷打不動。他不認為樓里有鬼，就四樓的事，他非要說是新郎吃了什么東西，家具是新婚夫妻吵架砸的，總之他說死了都不信靈異事件。

    要么是膽子特別大，身上有正氣磁場強不被陰氣接近，是堅定的唯心主義，要么膽子特別小，小到已經瘋了，失常了。

    女租客的鬼魂不在了，走廊沒了喀啦啦聲。

    但盲老太依然會捧著香爐出來拜拜。

    陳子輕聞著空氣里的香灰味，前半夜他特地在盲老太開門的時間點出來過，果然逮到了盲老太。

    當時陳子輕說著跟前一晚的話：“老太，今晚也沒有拖塑料桶的聲響呢，她會不會已經走了啊?！?/br>
    盲老太沒理他，拜完就拿著香爐回屋了。

    陳子輕在走廊直播，305的門上有個貓眼，他之前沒在意過，這次突發(fā)奇想地走近點，再走近點。

    把臉湊上去，調整角度，閉起一只眼睛，用另一只對準貓眼。

    往里看。

    什么也沒看見。

    “這么晚了，每天下班的人肯定在打呼?！?/br>
    直播間靜悄悄的，走廊也靜悄悄的，他一個人自言自語，瘆得慌。

    下一刻，直播間就出現(xiàn)了一條彈幕。

    【主播，你是我看的直播里人數(shù)最少的，倒數(shù)，不如你花點錢買個推送？】

    陳子輕怔了下：“買推送？不了不了，隨緣就好，看不到我直播的人和我無緣，不強求。”

    按照往常，陳子輕看完走廊就下播。

    這晚沒有。

    【主播為什么還不下播？】

    陳子輕“哦”了一聲：“你每天都送我一朵小紅花，今天還沒送，我在等?！?/br>
    非常的直白。

    客廳里，岳起沉一把掀開蓋在腦袋上的衣服，隨手甩在沙發(fā)背上：“蹬鼻子上臉了是吧?！?/br>
    他前幾天送，純粹是早前不知何時得到的幣沒地兒用。

    現(xiàn)在沒幣了。

    新手主播還在等小紅花。

    岳起沉有種丟人的感覺，別的主播都瞧不上的玩意兒，到小和尚這就是寶貝。

    難不成要他充值？

    萬年窮逼不沖，他去別的主播那兒搶紅包蹭了一圈，蹭夠幣的時候，天都要亮了。

    岳起沉靠著沙發(fā)背cao作：“我這是在干什么？”

    他購買小紅花，點確認。

    “我怕不是瘋了?！?/br>
    要么就是也該跟他老爹一樣，找個棺材躺下。

    岳起沉送出小紅花，鏡頭是主播三分之二的床，睡成死豬了，直播間提示收到禮物的聲響都沒讓他蘇醒。

    .

    陳子輕起來看見了禮物，觀眾下線了，他把這事告訴岳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