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800節(jié)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緩緩來到王翦身旁,恭敬的說道。 男子名叫王從,是王翦的三子,也是王賁的胞弟,在世人眼里,談及咸陽王翦一族,最為人所知的,便是王翦長子王賁。 但作為秦國四朝將軍,戰(zhàn)功赫赫的王翦,又怎會只有一個長子,就是頭發(fā)花白之年,嬴政也有素有賞賜美人之舉,更別說其他想要攀附王翦的士族。 “好,等王召到,吾等便離開咸陽!” 王翦聽到三子王從的話,跪坐在涼亭內(nèi),他看得出王從的緊張。 但王翦沒有說話。 氣氛十分安靜。 昔日白起便是離開咸陽之時,被賜死在杜郵,王翦雖不敢直言與白起不分上下,但作為百戰(zhàn)之將,誰又敢肯定,嬴政會不會擔心王翦去齊國,甚至去楚國,彼時成為秦國的大敵禍患。 “大人,王上已經(jīng)來到府??!” 一個仆人突然急匆匆的來到?jīng)鐾ぃ瑢χ豸宸A報。 聞言,王從一臉緊張,神情逐漸不安起來,而王翦卻是沒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只見王翦起身,朝著院子走去。 不多時。 來到院子,王翦便見到嬴政帶著韓謁者緩緩走來。 “臣,拜見王上!” 王翦停下腳步,抬手打禮。 嬴政看著眼前沒有穿秦國官服的王翦,比起往日,一身素樸綢衣,加之白發(fā),讓王翦更多了幾分暮年之色。 “老將軍為何辭官?” 嬴政眼神直勾勾的看著王翦,開口詢問道。 韓謁者站在嬴政身旁,看著王翦老將軍,眼神也有些擔憂,或許換個時間,王翦辭官離去,尚都不會如此,而眼下,正是秦國準備滅楚的時機。 王翦老將軍卻非要這時候辭官。 “老臣年邁,體弱受寒,恐負王恩,故想辭官歸隱鄉(xiāng)!還望王上念在老臣為秦國戎馬一生,恩準老臣告老還鄉(xiāng)!” 王翦拱手回答道。 嬴政看著王翦,沉默不言,不動聲色的看著一眼王翦身后的男子,若是嬴政沒有記錯的話,男子乃是王翦之子,但叫什么名字,嬴政卻已經(jīng)忘記。 在秦國朝堂,王氏僅有王翦、王賁、王離三人在朝堂為官,很早的時候,嬴政便知道王翦立下規(guī)定,王氏族人,非長子者不得在秦國為仕、不得為將,不得留在咸陽,更不能在外言及出身王氏之人。 這也導致世人僅知王氏王翦、王賁、王離三人,對于王氏其他子嗣所知無幾。 嬴政自然知道為何。 而對此,嬴政不僅沒有介意,反而也是一直信任王翦的原因,比起隴西李氏、或者李氏、楊氏等氏族在秦國朝堂內(nèi)外,根深蒂固,族人遍及,王氏雖然祖孫三人皆是將軍,手握兵權(quán),但在諸多士族中,王氏的威脅反而是最小的。 “老將軍可是怨恨寡人,不聽老將軍之言,反而任用李信為主將!” 嬴政目光看向王翦,沒有答應王翦,而是重提兩日前的事情。 “臣不敢,老臣清楚如今秦國,府庫無存、糧粟盡空,六十萬大軍攻楚,一年足以耗盡秦國國力,兩載便傷及根基,十年生息。” 王翦嘆息一聲,開口說道。 嬴政聽到王翦的話,一直壓抑的不滿,這時候終于露在臉上。 “老將軍既然知曉,為何又言六十萬大軍而滅楚?在朝堂之中,李信且敢言二十萬而滅楚,老將軍為何不敢?寡人不解,是老將軍不顧寡人之憂,還是老將軍自認不如李信!” 嬴政抬手指著遠方,說到這里的時候,似乎也意識到,因為過于憤怒而言語有失,面色不由得緩和一些。 但是看著王翦,嬴政依舊想不通,為何王翦如此決絕,執(zhí)意要辭官離去。 “王上,人若無能而妄言,是為災禍!身為臣子,若不顧災禍與君王妄言,是為不忠!臣畢生效力秦國,今事關(guān)國存將亡,死生之地,臣,實在不敢妄言?!?/br> 王翦看向嬴政,輕聲回答道。 “李信將軍若能為王上滅楚,是乃天意,王上之福!王翦,不如也!” 王翦說完,再次彎下腰,對著嬴政打禮。 “臣今,只想告老還鄉(xiāng)!還望王上恩準!” 王翦的話,映入嬴政耳里,讓嬴政面色很是難堪,身為秦國君王,嬴政已經(jīng)來到這里,親口挽留王翦,讓王翦不要辭官離去,放眼整個秦國,放眼天下,有幾人能讓嬴政如此對待。 結(jié)果王翦還是執(zhí)意要辭官歸隱,絲毫沒有因為嬴政的到來,而有半分猶豫。 莫非在王翦眼里,秦國,就不能離開他王翦? 莫非沒有他王翦,秦便無法滅楚? 人都是要面子的,身份再低的人,都還因面子而私斗,士人都還因為顏面受損,而拔劍自刎,更別說地位高的人,而嬴政,身為秦國國君,眼下就是再理智,面對不到一會,便接連開口請求歸隱的王翦,嬴政怎會沒有怒火。 “老將軍為秦國立下諸多功勞,寡人賜老將軍千金之乘,綢布千匹,讓老將軍在秦國,榮享富貴?!?/br> 嬴政說完,緩緩轉(zhuǎn)過身,沒有再留下來坐一坐的念頭,不過在離開之時,卻回頭看了王翦一眼,留下一句話。 “寡人相信李信,李信定會為寡人,攻滅楚國!平定楚國!” 嬴政說出這句話后,轉(zhuǎn)過身帶著韓謁者,離開院子。 “臣,謝王上!” 王翦看著嬴政離開的背影,低頭打禮。 嬴政的意思,王翦哪里聽不懂,嬴政言外之意無非是囑咐他,辭官可以,只要不去其他諸侯國,留在秦國便能余生享盡富貴。 第五百六十六章:呂公的惋惜 “不瞞君子,老夫善面相,今逢君子,聞君子之相,貴不可言啊!” 泗水河畔。 一直跟著白衍閑聊的呂文,在渡河之后,便對著白衍說道。 呂文,字叔平,也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呂公。 不過此時的呂公,不過半百。 “呂伯謬贊!子陽不過一介士人,全仗家中兩三田地,何來貴相!” 白衍拱手搖頭道。 白衍沒想到,在前往大梁的路上,途徑泗水河之時,居然會碰到呂公,此前還因為沒有時間,而想著日后再去單父,拜訪一趟呂氏。 結(jié)果,在泗水便碰到剛好要回單父的呂公。 看著從河那邊,一直等待渡河,最后渡河到這邊,呂公一直都在夸贊,這讓有著厚臉皮的白衍,都有些經(jīng)受不住。 見過夸人的,但還從未見過呂公這般夸個不停的。 期間白衍也想過是不是呂公已經(jīng)猜出他的身份,但轉(zhuǎn)念一想,卻又不可能。 “君子若是不棄,此行一路,便同乘一車如何?” 呂文聽到仆從過來稟報,隨后看著自己的馬車,以及對方的馬車裝好之后,便笑著對白衍拱手說道,邀請白衍一同乘車。 呂文的舉動,也讓一旁其次女呂雉,貌美的俏臉上,美眸滿是好奇的打量白衍。 在年輕的呂雉眼里,面前這個徐君子,除去一身齊國服飾的綢衣顯得來歷不低外,談吐、舉止頗為儒雅,佩著一把利劍,其他的還真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樣的。 至于面相…… 俊美的人,呂雉都見過不少,像這個徐姓君子的男子,僅是清秀而已,唯一給呂雉的好感,便是很和善,毫無盛氣凌人的模樣。 “長者言,莫敢辭!” 白衍聽到呂公的邀請,拱手想了想,輕聲回答,并未拒絕。 與張良不同,張良出身的張府,五世相韓,于公于私,都與秦國有死仇,而呂公、蕭何這些人,則與秦國沒有什么死仇,更多的,或許還是利益。 這樣的人,是敵是友,都是可以選擇。 “請!” 呂公聽到白衍的話,臉頰上的笑容,更為燦爛不少,連忙抬起一邊手,邀請白衍乘馬車。 此刻別說呂雉,就是白衍都有些被呂公的熱情,給弄得有些懵。 連忙抬起手,彎腰打禮,白衍隨后抬手示意呂公先上馬車,然后看向呂公身旁已經(jīng)是十六歲,出落得姿色貌美的呂雉。 “請!” 白衍拱手打禮。 都說看一個人順眼,只要看第一眼順眼,那么絕大多數(shù)情況,接下來短時間內(nèi),都是越看越順眼,這話放在呂公身上就一點錯都沒有。 盡管白衍僅僅就是回個禮,但呂公卻滿意得不斷點頭,為人內(nèi)斂,心性不燥,有禮且敬人。 待呂雉還禮后,呂公便從馬鐙上,上馬車里面去,而呂雉也緊跟在父親身后。 白衍側(cè)頭看向三名親信一眼后,方才踩著馬鐙,跟在后面進入馬車內(nèi),一進去,便見到呂公似乎與呂雉說了什么,隨后便感覺呂雉美眸看過來,緊接著便低下頭。 馬車內(nèi)。 呂公坐在正位,白衍與呂雉分別一人坐在一邊的窗旁,只要不低頭,基本上就是看著對方。 隨著馬車緩緩行駛。 “徐君子此番去大梁,可是為何?” 呂公看向白衍。 “拜訪世交尸家!” 白衍輕聲說道,見到呂公的眼神依舊滿是疑惑,白衍似乎也知道呂公的疑惑,于是拱手解釋道:“祖父于齊,曾受尸氏恩惠,今大梁逢難,故而前去大梁,拜訪尸氏,盡微薄之力!” 呂公聽到白衍的話,眼神明顯露出詫異的神色,看向白衍。 “尸氏,可是魏相尸埕一族?” 呂公開口詢問道。 呂雉也在一旁有些意外的看向白衍,她也沒想到,這個徐君子居然是去大梁拜訪尸家,尸家可是魏國名門,別說父親,就是祖父,也曾數(shù)次聞尸家喜事,而帶禮前去恭賀尸家。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