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作者:白芥子) 第56節(jié)
梁瑾猶豫不敢觸碰,被傅逢朝捉起手摩挲上去。 傅逢朝的聲音落在他耳邊。 “梁玦,我?guī)阕甙?,我們?nèi)ッ滋m,去維也納,去隨便哪里,我?guī)闳タ词澜?。?/br> 第49章 你自由了 傅逢朝的話說完,周遭所有都仿佛凝滯了一瞬。 梁瑾像是沒有聽清楚:“你說什么?” 傅逢朝沒有立刻說第二遍,帶著他的手自琴弓撫摩至琴弦、琴身,細(xì)細(xì)感知:“要不要試試?” 梁瑾猶豫之后拒絕:“算了,我忘了怎么拉了?!?/br> 他的琴都在當(dāng)年出事后的第二天被當(dāng)做遺物一起收走了,十年沒有碰觸過的東西,他本能抵觸,害怕自己拉不好而失望,索性說忘了。 “真忘了?” “我——” “忘了也沒事,之后慢慢學(xué),總能記起來,你的專業(yè)課當(dāng)初沒有學(xué)完,想不想繼續(xù)?”傅逢朝問他。 梁瑾苦笑:“我都這個歲數(shù)了,還學(xué)啊?” 傅逢朝點頭:“有什么關(guān)系,想學(xué)什么時候都不晚?!?/br> 梁瑾沉默,傅逢朝捉著他的手在琴弦上輕輕撥了撥:“先試試。” “還是別了……” “試試吧,反正這里只有我,拉不好我也不會笑你。”傅逢朝諄諄善誘。 梁瑾輕抿唇角,終于拿起琴坐下了。 一手握弓,一手抱琴,他的姿勢陌生又別扭,十年的空白確確實實地存在,無法自欺欺人。 傅逢朝在他身前蹲下,鼓勵看著他。梁瑾被這個眼神觸動,深吸氣,試了試音。 琴是好琴,名師制作又特地修復(fù)完好,在他手下淌出的卻只有一些遲滯變調(diào)的樂音。 梁瑾反復(fù)試了幾次,勉強拉完一小段,連傅逢朝這個外行都聽得出,比當(dāng)年差得太遠(yuǎn)。 “還記得譜子已經(jīng)不錯了,之后多練練就好?!?/br> 傅逢朝拉起他的手,慢慢撫摸過每根手指的指尖:“以前這里留的繭,特地弄掉的?” 梁瑾微微蜷縮起指節(jié):“不太方便,就弄掉了。” 傅逢朝低頭,在他指尖上逐一親吻過去。 梁瑾看著這樣的傅逢朝,又想起從前,還是覺得難受,抬手觸碰上他的臉,小聲說:“謝謝?!?/br> 傅逢朝問:“謝什么?” “這把琴,”梁瑾說,“我其實也想拍,看了很久了,一直在猶豫,后來琴被匿名買家拍走,沒想到那個人是你?!?/br> 傅逢朝微微挑眉:“所以呢,如果不是我拍下了,是不是又要遺憾一輩子?” 梁瑾:“……也許以后還會有?!?/br> “我不推你一把,以后再有你也還是會猶豫不決,”傅逢朝拆穿他,“梁玦,你以前不是這樣,為什么現(xiàn)在連自己想要的一件東西,都這樣瞻前顧后地不敢下手?” 梁瑾不知道該怎么說:“我就是覺得,就算要到了也只能看著,看著我好像更難過,不如算了。” “算了,什么都能算了嗎?” “也不是……” 梁瑾被他這樣盯著,說了實話:“我和你的關(guān)系,不能算了?!?/br> 傅逢朝笑了聲,再次提議:“剛才說的,我?guī)阕撸覀円黄鹑タ词澜?,去不去??/br> 梁瑾的心跳逐漸加快,像在溺水許久之后呼吸到新鮮氧氣,心臟也隨之重新鮮活跳動起來:“……可以嗎?” 傅逢朝肯定說:“你想就可以?!?/br> 這樣大膽而瘋狂的提議,梁瑾第一反是不可以。 理智不可以,實際也不可以,可他被傅逢朝蠱惑了,這一瞬間當(dāng)真信了只要他想就可以。 傅逢朝又一次問:“去不去?” 梁瑾終于在他期盼目光中緩緩點頭:“去。” 出門、上車,除了證件,他們唯一帶的行李只有那把琴。 在心神驟松下后,梁瑾很快靠著座椅沉沉睡去。 車開上入夜以后還在下著雨的高速,偶然經(jīng)過的車輛疾馳遠(yuǎn)去,再沒有其他的聲響動靜,像整個世界也只剩下他們。 傅逢朝回頭,在微弱光亮里看到身邊人熟睡的側(cè)臉,視線停了片刻。 他其實更想找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將自己和梁玦真正關(guān)起來,不為任何外物和人事所擾,讓他的梁玦每時每刻都在他目光所能及的地方,一分一秒都不離開。等有朝一日rou身化成泥,血液碾進塵土里,他們還是在一起,永不分開。 但是不行,梁玦流著淚說不想活,崩潰絕望求他放過,他只能退讓。哪怕自己變成一個瘋子,他也要克制著不能將梁玦也拖下深淵。 梁瑾醒來時車已經(jīng)停下,車外的雨也停了。 剛八點。 他們所在位置是臨都機場的公務(wù)機航站樓。 傅逢朝解開安全帶,先下了車,去后備箱拿琴。 梁瑾抬眼望向前方航站樓閃爍的燈光,心神有些飄渺,并非后悔,他只是不安。不知道這樣拋開所有義無反顧地出走算不算一時沖動,更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真正離開。 傅逢朝過來拉開他這側(cè)的車門,彎腰看著他:“不下來?” 梁瑾臉上擠出一個笑,邁步下車,嗅到雨后空氣里的潮濕,恍然意識到,冬天即將過去,春日快到了。 “進去吧。”傅逢朝拎起琴盒。 坐下之后梁瑾才想起來問傅逢朝:“你是早有這個打算嗎?” 既然是私人飛機,必然早就申請了航線報備過飛行計劃,傅逢朝的提議絕非臨時起意。 “也得你愿意?!备捣瓿?,他本來是打算將人強行帶離,但現(xiàn)在這個人自己答應(yīng)了跟他走。 梁瑾沒有再問,反正結(jié)果是一樣的。 地服人員送來晚餐,飛機還在加油做起飛前檢查,等他們用完餐就能登機。 傅逢朝拿了杯咖啡,不時抿一口,盯著低頭安靜在吃東西的梁瑾,視線落至他腕間的手銬,插在兜里的那只手摸到鑰匙,緩緩摩挲了一下,沒有拿出來。 再等一等,等真正離開了這里。 梁瑾抬頭看他:“你一直喝咖啡不吃點東西嗎?” 傅逢朝隨意一揚下巴:“你先吃,我還不餓,一會兒上了飛機再吃?!?/br> 梁瑾遞了個三明治過來:“先墊墊肚子?!?/br> 傅逢朝伸手接過,連口味都是他喜歡的。 他領(lǐng)了這份情,擱下咖啡杯。 “傅逢朝,你是不是很緊張?”梁瑾忽然問。 傅逢朝很慢地吃著東西,反問他:“為什么這么說?” “感覺,”梁瑾想了想,看他的目光里帶了一點探究,“你為什么緊張,擔(dān)心我不會跟你走嗎?” “你會嗎?”傅逢朝問。 梁瑾說:“我都答應(yīng)你了,而且已經(jīng)到這里了?!?/br> “沒有緊張,”傅逢朝移開眼,“吃你的東西吧?!?/br> 梁瑾“哦”了聲,不承認(rèn)算了。 吃完晚餐他們準(zhǔn)備登機時,有地服人員匆匆過來,告知外面來了好些警察,請他們暫時不要登機配合接受調(diào)查。 傅逢朝的眼神很緩慢地動了一下,沒什么反應(yīng)。 梁瑾微蹙起眉,已有機場工作人員帶著大批警察過來,同行的還有他的秘書和他爺爺?shù)墓芗摇?/br> 梁瑾冷下神色,警察過來確認(rèn)他和傅逢朝的身份,他問:“出了什么事?” 警察告知接到他家里人報警,說他被人綁架了。 一旁他的秘書尷尬解釋:“我見梁總你銬著手被傅總帶走,證件也都被他拿走,情急之下聯(lián)系了老梁總,老梁總堅持要報警說你大半個月前就被綁架了?!?/br> 梁瑾心里有了數(shù),他手上改制過的手銬和鎖鏈藏不住,一眾警察看到后神色很嚴(yán)肅,將他們各自請到一邊,分開進行盤問。 “梁先生,你家里人報警說你自除夕前一天起就已聯(lián)系不上,曾有人見過你在隔壁市的醫(yī)院里出現(xiàn)過,當(dāng)時也被人鎖住了雙手,我們查到這位傅先生的私人飛機申請了今晚飛意大利,是不是他綁架了你打算將你帶出境?” 梁瑾耐著性子答:“沒有、不是,我沒有失蹤,我秘書跟著你們一起來的,他應(yīng)該跟你們說過我這段時間一直有跟他聯(lián)系,也有處理過工作上的事情,今天我還跟他見過面。” “但你秘書說你確實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強行帶走,”警察提醒他,“綁架屬于刑事案件,請你想清楚,不要幫犯罪嫌疑人故意隱瞞開脫?!?/br> “我沒有必要?!绷鸿又芈曇粽f。 他的目光落向前,傅逢朝站在那里,神色自若應(yīng)付自如,或許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傅逢朝偏頭朝他這頭看了一眼。 視線碰上,各自明了。 梁瑾接著道:“他和我是關(guān)系很好的朋友,他不會綁架我,也沒有限制過我的人身自由,之前是我自己打電話讓他來接我,是我自愿留在他身邊,今晚也是我自愿打算跟他出國。” 警察并不信他:“你手上的手銬又是怎么回事?” 梁瑾面不改色:“我跟他鬧著玩,自己銬上的,沒有別的意思?!?/br> 警察道:“手銬屬于警械用具、管制器具,私人不得使用或者收藏,你們私下改造拿著玩也屬違法行為,要接受行政處罰?!?/br> 梁瑾并未被這話唬住:“違法是違法,處罰我們接受就是了,但事情與綁架無關(guān),這只是一場誤會。” 無論這些警察怎么變換話術(shù)問,他始終咬死不承認(rèn)傅逢朝綁架了他,堅持都是他自己自愿的。 領(lǐng)隊的老警察勸他:“你考慮清楚,不要感情用事,不然這次過去了,之后同樣的事情沒準(zhǔn)還會發(fā)生。” 梁瑾還是說:“我說的都是實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