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在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試圖在這樣的情況下冷靜地思考。

    但是他幾乎沒法冷靜。

    巴特去哪里了！？

    在這種時候他為什么一直不見人影！？

    “根本聯(lián)系不上他！”卡西那邊似乎也有風聲，不知道她正在什么交通工具上：“自從他說他需要去跑一跑之后就再沒能聯(lián)系上了！”

    她甚至都怕他跑進神速力里出不來了。

    但是閃電俠似乎沒見擔心的樣子。

    她嘗試聯(lián)系過，但是閃電俠最近在調(diào)查關于盧瑟總統(tǒng)的事件忙得腳不沾地，她也沒有對方的直接聯(lián)系方式。

    她聯(lián)系了一直照顧巴特的墨丘利，對方的回答也只是巴特大概需要多跑一跑冷靜一段時間。

    而紅羅賓……

    不，提姆。

    她現(xiàn)在知道對方叫什么名字了。

    她現(xiàn)在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了。

    在他死了以后。

    卡西覺得這幾乎諷刺得讓她想笑。

    但是她笑不出來，真要表達情緒或許她現(xiàn)在只能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到底是什么人做的這種事情？

    ——有人在無人機事件之后過去了數(shù)十天的今天，在紅羅賓被所有人都認定犧牲之后的某一個時刻，將他的尸體丟在了犯罪巷。

    發(fā)現(xiàn)第一現(xiàn)場的人，并不是蝙蝠俠任一成員。

    就是普通的哥譚人，第一時間的想法就是通知媒體，拿到第一手的消息費。

    穿著紅羅賓制服的少年躺在犯罪巷無人問津的黑暗角落，躺在他自己身體里流淌出來的血泊里。

    了無生氣。

    長槍短炮的媒體甚至先警察一步來到了現(xiàn)場。

    維姬·維爾沖在了所有人前面，她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身子爆發(fā)出極大的潛力直接將所有記者同行甩在身后?；蛘哌@該歸功于她平時毫不懈怠的工作，將她的線人發(fā)展到遍布哥譚，她得到消息比所有人都快。

    她將拿到第一手新聞。

    昏暗的犯罪巷之中，哪怕是正午的時間也依舊讓人感覺灰蒙蒙的。

    攝像記者的鏡頭閃光燈在一直閃。

    維姬踩過地上的污水，臟污的液體飛濺起來粘上她的小腿。

    繞過臭氣熏天的垃圾堆，眼前的景象讓哪怕是冷血如她，也在這一刻難以邁動自己的步伐。

    她自認出入哥譚所有黑暗之處，她趨炎附會絕不善良，她見識到哥譚最骯臟的交易也能面部改色地掛著笑容讓一切在她眼前發(fā)生。

    維姬·維爾向來可以為她的故事付出一切，她不在乎正義與光明，她有時候甚至唾棄那些追捧它們的人。如果有向上爬的機會，她可以將其他人的尊嚴性命踩在腳下，什么大義，什么正確之事，在她這里是無路可走的。

    她要新聞，她要故事，她要名她要利，她要一切能讓她走上高處的東西。當然她也要在哥譚層出不窮的惡人之間保住性命，她從不介意同流合污，也從不介意突破道德底線。

    如果說露易絲·萊恩是那種最標準的，為弱小和無辜者發(fā)聲的英雌記者，站在自由與正義的光輝下堅忍不拔的引航者……那她就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在哥譚這種地方，懷揣自由與正義是沒法走到今天的。

    她的善良早就在最早的童年時光被哥譚吞吃殆盡。

    但是此刻她站在原地，眼前的景象讓她感覺有一些悲傷。

    紅羅賓倒在血泊里。

    他的披風殘破，腕甲碎裂。

    他面上的面具被人摘下，干凈的面容露了出來。

    某個看到他的尸體躺倒在這里的人，或許控制不住內(nèi)心的好奇，控制不住想要知道這些在哥譚上空跳躍的義警們最深處的秘密之人，他的手在黑暗之中伸出，摘下了英雄的面罩。

    那是多么年輕的一張臉。

    也是多么熟悉的一張臉。

    提摩西·德雷克-韋恩。

    維姬采訪過他。

    年紀輕輕但天賦絕倫的少年天才。

    他在采訪之中的時候保持著得體的微笑，溫和的，柔軟的，充滿了他這個年紀的輕快和那抹她記憶之中少年時代最純粹的風。

    她曾想過或許只有從未見過哥譚黑暗的富家子弟，才能露出那樣的表情。

    不像她這樣從哥譚的泥濘之中爬起來的人，生在象牙塔里的孩子才會熱衷慈善，生活從未有過波瀾才有那些無處安放的善良。

    他才多大？

    十六？

    而他已經(jīng)為這個城市戰(zhàn)斗了許多年。

    維姬終于邁開了步子。

    她走上前。

    鞋跟敲擊在不太平整的路面上，發(fā)出低低的聲音。

    “我早就說過了?！彼椭曇羿卣f：“布魯斯·韋恩就是蝙蝠俠?！?/br>
    怎么就沒人信她？

    提摩西是紅羅賓，那蝙蝠俠……

    她早就有這種猜測，她無數(shù)次試探過，也無數(shù)次宣稱過。

    她收集過大量細枝末節(jié)的證據(jù)，只不過布魯斯·韋恩本人親自上門，那雙藍眼睛給她的判斷攪合得一團亂。

    維姬發(fā)現(xiàn)提摩西也有一雙藍眼睛。

    那雙藍眼睛現(xiàn)在無神地睜著，空洞地望著天空。

    他臉色蒼白得嚇人。

    或許確實應該嚇人的。

    維姬想。

    畢竟這是一具尸體。

    一具犧牲了自己拯救了無數(shù)人，一具僅僅在這個破爛的世界上生活了十來個年頭，一具本該擁有無比美好未來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