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云羅】第四集 暗香零落 第十三章 觀風(fēng)聽雨 破子藩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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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觀風(fēng)聽雨破子藩籬 若問女子最愛惜,最珍而重之的是什么?她們的答案絕不是可心的情郎,而 是自己的容顏。沒有女人會不喜歡萬眾矚目,即使她只心屬一人;也沒有女人會 不喜歡被人稱贊美麗好看,即使那些并不是她最大的魅力;更沒有女人會不喜歡 有一副靚艷的容顏,即使她還身負(fù)絕藝,并不需要以美貌取悅于人生存于世。 作為侍中胡浩最親信的侍衛(wèi)之一被派遣來此,楊雪山很難理解在他身前的女 人。她的大名早有耳聞,也早已知曉她遭逢的慘事。在被吩咐聽從她的指示而行 動后,楊雪山便在暗暗叮囑自己對她保持尊重,不要有失態(tài)的表現(xiàn)。跟隨侍中大 人許久,他早已將符合身份的禮儀與胡家的面子烙印在心里,那等同于他楊雪山 的面子。 可次見到這名女子,他還是暗暗發(fā)憷。那被刀劈斧鑿的面容已不僅僅是 丑陋,堪稱可驚可怖。即使做足了心理準(zhǔn)備,他還是面色一變。楊雪山想過了無 數(shù)種可能,唯獨想不到有這樣一張面容的女子竟然全不遮擋,就這么大~喇喇地 站在他面前。他的勃然變色,或是他人異樣的眼光,厭惡的神色,于她而言都顯 得云淡風(fēng)輕,渾不在意。 發(fā)鈽444.cом . 她也不是全然不做遮擋,只是那副面紗是否帶上,完全取決于任務(wù)的需要。 數(shù)日之后楊雪山才終于明白,她的心早已死了,代替那顆心臟在跳動以支撐 軀殼的,是一篝熊熊燃燒的復(fù)仇烈焰。她生命僅存的意義全在于此,至于旁的, 根本不在心上。 孟永淑的心臟砰砰跳動,那種讓連日來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讓懈怠的精神 重新振奮,讓枯寂若死的心再度燃起生命的火焰。上一回如此興奮是何時了?沒 有!當(dāng)年燕國在丘元煥的率領(lǐng)下四處剿滅暗香零落,她還在養(yǎng)傷之中,看不到將 這幫萬惡的賊黨殺得鮮血淋漓的快意恩仇。此后她獵殺惡賊,再沒有過大規(guī)模地 圍殺——一個一個地殺死,即使讓他們受盡無數(shù)痛苦,又怎有尸堆成山,血流成 河來得暢快? 奇羅山上的賊黨不下三百人!孟永淑舔了舔因興奮而有些發(fā)干的嘴唇,唇瓣 中央裂開之后重又彌合的傷口粗糙又晦澀。一雙美眸與潤紅的舌頭是她臉上還保 留原狀的僅有兩樣??伤辉诤踹@些,對自身容貌全不在意的,只有心死的女人。 三日前剛摸到此處時,遠(yuǎn)遠(yuǎn)見到有四名賊黨離開奇羅山,依此前的經(jīng)驗看, 昨夜當(dāng)是他們回來的時刻。此后又走了兩撥人,也未回來!難道路上出了什么岔 子?誰在幫忙?這不重要!既有意外,賊黨必然會亂,這會讓攻打的難度小上許 多。 奇羅山被賊黨們經(jīng)營的時間怕有近十年,山上的機(jī)關(guān)暗道少不了,比之平原 上的一座堅城怕也不妨多讓。孟永淑并不怕死,她怕的是活不到親眼看見暗香零 落徹底覆滅的那一天。 奏報早已經(jīng)由祝家的人手送到正前來的大軍手上。一念至此,孟永淑又是一 陣興奮。來到成都城原本是在涼州碰了一鼻子灰后,死馬當(dāng)做活馬醫(yī)的無奈之舉。 不想驚喜一個接著一個,不僅吳征確實有幾分本事且敢作敢為,還能有祝家 全力出手相助。她與暗香零落作對多年,太清楚祝家的出手,對于這些城狐社鼠 一般的賊黨意味著什么。 果然,自此之后事情出乎意料,情理之中地順利。祝家密布的商業(yè)脈絡(luò)猶如 一張彌天大網(wǎng)撒了出去,想要的情報先先后后陸續(xù)得到。自重新找到了生命的意 義與目標(biāo)之后,何曾如此順手?由不得她不興奮! 奇羅山上偶有些獵戶出沒。手上提著些收獲的獵物,弓箭,鋼叉,制作陷阱 的樹枝鐵爪等物也齊備。 暗香零落并不簡單,占據(jù)奇羅山后雖劃定了禁區(qū)生人勿近,近者死的不明不 白??梢[藏在這里活的安生,以為長久之計,自然不能把一座山搞得如鬧鬼一 樣。 孟永淑很清楚這些獵戶也不簡單。若是生人自已被盯上,若是山上的熟客, 則又是已被賊黨籠絡(luò)用作哨探,或是通傳情報之用,堪稱神不知鬼不覺。若不是 孟永淑早知其中門道,祝家又從南陵調(diào)來一組獵戶,佯作來奇羅山打獵,想要分 批混進(jìn)山林里而不打草驚蛇難如登天。——祝家派來的那是真真正正的獵戶,遠(yuǎn) 近馳名。只不過此前沒人知曉他們也是祝家一支而已。 「浮旗使,朱,余兩位舵主至今未歸,依時辰看,袁,宋兩位香主當(dāng)傳回的 音信也無。您看……」郝高原低頭弓腰,雖無拉渣的胡須襯托,面方口闊長眉鳳 目,英武之中亦有幾分秀氣。 「知道了!怕是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讓他們都警惕些。多派幾波人出去巡查 刺探,遇事急報!不對,這里本旗使不如劉堂主熟悉,讓他可酌情處置,不必事 事稟報本使?!垢×髟瓢櫭紦]手道,和慣常一樣地對派里的事務(wù)不耐。 「是!」郝高原躬著身退后了七步才轉(zhuǎn)身離去。旗使的表現(xiàn)和平常并無不同, 可他還是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那種感覺難以描述,但作為常年跟隨浮 流云的近寵,他確認(rèn)浮流云看他的神情里流露出已深入骨髓的味道。那是每一回 他想要得到的人無法得手,或是不可下手之后的惋惜之情。 郝高原能得到浮流云的青眼,除了浮流云本身男女不忌,郝高原的相貌又襯 了心意以外,這名近寵足夠聰明得體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浮流云從未對他透露 過派里的事情,可他留心觀察耳濡目染,多多少少還是看出了些門道。每一次聚 集大量人手的行動總是損失慘重,派里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每隔一段時間總要 死些人。 郝高原毛骨悚然,他甚至覺得浮流云看著他嘆息道:「可惜,可惜了?!鼓?/br> 非這里又要死上好些人?浮旗使又把他打發(fā)了出去,莫非這里又是一個派眾的墳 場? 見過了劉堂主將浮流云的指令轉(zhuǎn)達(dá),郝高原鬼使神差般拱手道:「劉堂主, 屬下有個不情之請。」 劉永先身材不高卻甚是敦實,袒露的胸膛上黑毛叢生。他掌管奇羅山多年, 早先對對暗香零落強逼他入門,又下了種種禁制手段的怨氣已煙消云散。只需管 好這里的一畝三分地兒,比起從前當(dāng)山大王的日子還要舒坦得多。 浮流云一來就接管了他經(jīng)營多年的奇羅山,偏又一副諸事不耐的模樣,每天 忍著白眼左右請示,本就憋屈。今日外頭出了岔子,這下倒好一股腦兒將事情全 推了下來。由老子做主?萬一處置不當(dāng)責(zé)任可不由老子來擔(dān)? 只是懾于幫規(guī)之嚴(yán)實在不敢冒犯,劉永先按捺著性子道:「本堂主一堆事情 要辦,有話快說!」實在開罪不起浮流云,這兔兒爺武功稀松平常也沒什么身份, 但混幫派里最怕的就是枕頭風(fēng),劉永先也實在不愿節(jié)外生枝,總算把后半句難聽 的咽下了肚子。 「屬下在奇羅山多日,承蒙兄弟們照看,亦想為旗使與堂主分憂。還請?zhí)弥?/br> 將屬下編入巡查隊伍里!」郝高原一臉謙恭討好的笑容,這種笑容他也做了太多 年,一樣深入骨髓,只要有需要隨時可以做出來。 「你能濟(jì)得甚事?早些回去服侍浮旗主!」劉永先更不停留,丟下郝高原自 去。 ……………………………………………………………………………………… ……………………………………… 「好了,咱們該回去了?!棺Q磐呐碾p手上的灰塵道。施展離幻魔瞳審問 了兩人,有價值的信息卻沒得到,心中有些郁悶。 「要去見大師兄了嗎?」顧盼精神一振。 發(fā)鈽444.cом . 「還不成,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這里耽擱了好一會兒 咱們要抓緊時間,喚你的撲天雕來?!棺Q磐⑿u頭,語氣卻驟然嚴(yán)厲隱含命 令之意。 二女一同嘬唇做哨喚來鳥兒向成都城飛去。 抵達(dá)城門外天光已大亮,南城門處也已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如織。二女在城外 五里荒僻少人處落地,向著城門加速奔行。兩名嬌滴滴的美麗女子一同施展輕功, 著實引人側(cè)目。到了吳府卻不走正門,祝雅瞳引著顧盼從側(cè)門入府,將她安置在 一處少人的廂房里。 「祝夫人,你們有要事不敢再煩擾,可我想先去找我娘。她在哪里?」顧盼 心中猶疑,獨自呆在屋里的感覺著實不好受,既然吳征不在,最想見的人自是陸 菲嫣。 「你娘不在府里,她也有要事?!棺Q磐従彄u頭,又寬慰道:「你來的不 是時候,安心呆在這里切莫再添亂。不是嫌你煩人,而是今日事關(guān)昆侖一派的前 程,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出不得差錯,意外的事情越少越好,所以你安心等待最合適?!?/br> 顧盼心中巨震,陡然想起多年前在青云崖畔的小屋里,吳征將剛哭過一場的 她摟在懷里動情道:「師兄不會害昆侖。盼兒莫要擔(dān)心,待你長大啦,昆侖的難 處便過去了。師兄要你一世開開心心,無人能傷你……」在昆侖山上無數(shù)次幻想 過與青梅竹馬的大師兄再見是怎生一副情形,也無數(shù)次聽說吳征走南闖北,建功 立業(yè)??山袢障律街蟛虐l(fā)現(xiàn)外面的世界果真如娘親所言的一般,短短幾個時辰, 次遭逢歹人險些遭逢不測,次傷人,次看見一地的尸體。待得滿心 歡喜地來到吳府,得知的又是另外一場更為兇險的交鋒即將到來。 「人生在世,總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有很多難關(guān)要過。就算再厲害的靠山也 難免分身乏術(shù),大多時候都要靠自己?!棺Q磐珦崃藫犷櫯蔚男惆l(fā)道:「若閑著 無聊,不妨想想晨間的事情。練武是一回事,殺人又是一回事。遇上歹人不得不 下殺手保護(hù)自己的時候,與練武喂招所用的招式是不同的?!?/br> 望著祝雅瞳飄然離去的身影,顧盼怔怔沉思,眼界開闊了許多,也長大了許 多…… 吩咐好暗哨看緊顧盼的小院,不得她的許可任何人不準(zhǔn)進(jìn)來,任何人也不準(zhǔn) 離去后,祝雅瞳回到居住的廂房里。一大缸水正燒的熱氣蒸騰,她取來備好的香 料分撒在兩個大浴桶里,倒入熱水試好了水溫。又將剩余的熱水注入高掛墻上的 一個方形木桶里,除去衣衫,拔下木桶下方的軟木塞子,溫?zé)岬乃鞅銖蔫徍玫?/br> 二十來個細(xì)孔里開花似的噴灑而出。 「小乖乖當(dāng)真是聰明!這個方法沐發(fā)時方便許多,用來浴身亦可。」祝雅瞳 用澡豆一遍又一遍地?fù)岽甏驖竦男惆l(fā)。 每當(dāng)大事發(fā)生之前,她都喜歡靜靜地一個人沐浴。不僅可以讓她保有最佳的 儀態(tài),溫?zé)崴鞯陌茏屗届o,以最沉穩(wěn)的心緒來應(yīng)對即將發(fā)生的一切。 自懂事起至今,練武時沖xue通脈,天陰門里的事務(wù),除了那一回,無一不是 如此。 祝雅瞳心中一痛,只來得及將可愛的嬰兒胡亂洗了一道,便拖著疲累的身體 提起了寶劍。小腹和下體傳來劇烈的疼痛,可更痛的還是心里。再相見是又是匆 匆一面,待得終于有機(jī)會相處他已長大成人。時光難倒回,再不能將他捧在手心 看他呀呀叫著手舞足蹈撲騰著水花,一邊嬉戲一邊為他潔凈身體。 緊閉雙目抿著唇瓣劇喘著,再睜開眼時明眸已恢復(fù)淡然平靜,都過去了,誠 如對顧盼所言,人生在世總有許多事情要做,有許多難關(guān)要過。曾經(jīng)深刻的記憶 不容淡忘,但更重要的是未來。 沐發(fā)桶里的溫水已流盡,祝雅瞳一摞長發(fā)邁步行向浴桶,殘留在身上的水滴 珍珠般滾落,白皙的肌膚光滑猶如精細(xì)打磨的溫玉滑不留手。不過幾步的距離, 正面看去一身的水珠點滴不剩,好似被羊絨大方巾細(xì)細(xì)揩抹了一遍般干凈。僅余 貼在背脊的濕漉漉長發(fā)落下數(shù)條水線,自兩片隆圓的臀瓣向似有引力般的臀溝中 央?yún)R合,再流成潺潺溪水一道。 踏上階梯,輕巧地跨入一人多高的浴桶沉入溫水里,兩條圓潤筆直的美腿前 后擺踢,撥動得波光粼粼的水紋蕩漾。玉白的嬌軀與纖美足踝尖端涂抹著丹蔻的 足趾相映生輝。 兩條纖細(xì)又絕不顯骨感的手臂輕柔地搓洗著周身,讓人恨不得化作兩只玉手, 以能感受那曼妙浮凸。這一具動人心魄的完美身體卻沒有人撫摸與疼愛,十足的 暴殄天物。祝雅瞳忽感落寞,這一生若不能與愛子相認(rèn),終將是個孤苦伶仃的結(jié) 局。 以澡豆?jié)崈袅松碥|,祝雅瞳扭腰一振躍入另一處備著凈水,灑滿了牡丹花瓣 的浴桶里。她足底剛踩至水面,高妙的輕功便讓下落的身姿一頓,猶如一片艷紅 花叢中開了一朵清雅白蓮。蕩開的水花濺上圓隆的美乳,分不清水波更奪目,還 是乳浪更銷魂。 若說韓歸雁的是挺翹,陸菲嫣的是綿軟,祝雅瞳的則是肥滿。雙乳如同兩只 倒扣的玉碗,又圓又隆,在浴桶里被水波沖得晃晃蕩蕩,險些要浮了起來。 沐浴凈體,馨香滿身,祝雅瞳陡然睜開雙目,利落地起身抹凈。多愁善感與 自怨自艾不過一瞬間,勇者無懼,智者無惑,比起那些傷風(fēng)悲秋的矯情,與愛子 并肩前行,共破險阻的歷程讓她極為享受,在這個世上,她不是孤身一人! 裹上明黃小兜,穿上白色襜褕,祝雅瞳打開衣柜提起件華衣隨手一抖,長長 的裙擺波浪般翻涌而出垂垂落地。美婦嬌軀一旋,如同抹入寬大的衣袖里。 但見一身干凈的素黑,背脊處繪著一朵潔白的蓮花,從胯骨至膝彎處斜斜蕩 開三道如荷葉般的裙線,裙擺處密布褶皺。這一套廣袖百褶留仙裙即便祝雅瞳也 甚少穿著,黑色的裙衣顯得肌膚益發(fā)白凈,端莊典雅,也足見對接下來一切的重 視。 吳征正隨軍進(jìn)行一場大戰(zhàn),戰(zhàn)后必然伏尸滿地!而祝雅瞳所在的這一處雖看 不見刀光劍影,兇險處卻更甚。 自投身朝堂起,張六橋便保持著近乎嚴(yán)苛的自律,若無極特殊的情況,他都 會提早半個時辰來到衙門備好公務(wù),數(shù)十年來,他幾乎都是個抵達(dá)尚冷冷清 清的衙門院子里。 近來張六橋總有些心神不寧,新任的北城令大人年紀(jì)輕輕卻卓有功勛,看著 也不像浮夸無形的浪蕩子弟??勺运チ颂虽交侵蟊阍僖惨姴恢擞?,回想 起上任首日便流露出的意思,張六橋便心驚膽跳。北城令要與京都守備開別扭, 背后更隱藏著昆侖與青城兩大勢力之爭,他小小的金刀門陷在里面如何自處?本 著不偏不倚,加上勤勉低調(diào),張六橋才終于爬上了主簿的位置。一路上也見多了 風(fēng)風(fēng)雨雨,朝堂上大人物們的爭鋒輪不到他參與,憑著這一點獨善其身,如履薄 冰般扶著金刀門艱難生存。 皇城里的爭鋒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幾家歡喜幾家愁,底下人的得勢與失勢均在 一句話之間。張六橋想起便胸口悶疼,皇城里尚未有正面的交鋒,底下人先打起 來了。這是世道變了么?他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 發(fā)鈽444.cом . 權(quán)勢之爭古來自上而下,哪有從下而起的?依多年的經(jīng)驗來看,新任的北城 令大人意圖先燒起這把火。很有新意,可張六橋不想?yún)⑴c其間,里頭的變數(shù)太多, 他根本看不明方向。金刀門經(jīng)不起大人物們的一根小指頭,至于在北城府衙算得 上響當(dāng)當(dāng)?shù)闹鞑韭毼?,也不過是揮揮手的事情。 步入院井,張六橋忽然愣神,平日里這個時辰空落落的院子早早來了四人。 瞿羽湘頂著捕快的羽帽,卻罕見地帶上了佩刀,正皺著眉在角落里踱步。戴 志杰與楊宜知分立兩側(cè),正給中間落座的一名美婦奉茶。 張六橋的胸腔里砰砰打鼓,他雖沒見過美婦,但看她受之尊崇的身份,還有 人間絕色的眉眼模樣,高挑的身材與一身寶藍(lán)色的綢緞衫子,也猜得到這位便是 昆侖派的三徒陸菲嫣。他定了定神拱手道:「各位都早到了。敢問這位可是昆侖 派陸仙子?」 張六橋以江湖路數(shù)見禮,陸菲嫣比他身份高得太多,輩分卻差相仿佛。她一 貫重視禮儀,忙起身一福回禮道:「昆侖派陸菲嫣見過張大人?!?/br>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箯埩鶚蜻B連拱手作揖道:「陸仙子仙駕光臨,不知可 是在等吳大人?」 「吳大人有要事在身,我家?guī)煿脕泶说鹊氖菑埓笕??!龟懛奇潭Y畢便不再說 話,戴志杰接過話頭,舉手示意后堂里敘話。 張六橋心中暗暗叫苦:「吳大人不在,卻又請出了陸仙子來此,這事情是真 真要鬧大了啊?!?/br> 五人在后堂坐定,楊宜知嘿嘿笑道:「張大人,草民斗膽問一句,您對我家 大師兄觀感如何?」 張六橋心里一團(tuán)亂麻,他在半道上便打定了隔岸觀火,明哲保身的主意。楊 宜知這一問語帶雙關(guān),著實難答。他躊躇了片刻道:「吳大人年輕有為,下官敬 佩有加,有時都感嘆歲月不饒人,老啦!」 他話中帶有退縮甚至辭官之意,倒讓楊宜知有些意外,一時接不上話頭。 「張大人過謙了。我家大師兄雖是天縱之才,可孤陽不生,單掌難鳴,府衙 上下近日也多賴張大人大點,晚輩連日來追隨大人理事,對大人的謹(jǐn)慎持重,細(xì) 致入微甚是佩服。況且大人正值鼎盛年華,金刀門多賴大人之力,豈可輕言退卻?!?/br> 戴志杰今日的任務(wù)便是將張六橋拉上船,措辭平和中亦帶鋒銳,頗有逼迫之 意。 張六橋暗嘆一聲:「四十有一,尚不如黃口孺子。慚愧,慚愧?!?/br> 「先師將金刀門交予我手,下官無力發(fā)揚光大心中慚愧已極。賢者有言推陳 出新,下官今年已是五旬開一,常思當(dāng)退位讓賢,至不濟(jì)也不能讓金刀門在下官 手中衰退下去,萬劫不復(fù)?!箯埩鶚蜻B連拱手,狀甚蕭索道:「比不得昆侖派諸 位高足青春年少,意氣風(fēng)發(fā)?!?/br> 陸菲嫣見幾句話下來,張六橋幾乎已在討?zhàn)?,她自幼生活?yōu)渥,碰到掙扎求 生者也不免有些同情??山袢諒埩鶚蚴遣豢扇笔У囊画h(huán),吳征不能出現(xiàn)在北城府 衙,否則必然引來吏部官員問責(zé),一切都需擔(dān)在身為主簿的張六橋身上。否則光 憑瞿羽湘一名捕頭,名不正言不順,她也是北城府衙的新人,面臨大事甚至未必 能使喚得動衙役們。憐憫之心一閃而過,陸菲嫣更感興趣的還是戴志杰:「征兒 光芒太甚,志杰這孩子近年來倒被忽略了,看他不急不躁胸有成竹的樣子,也是 個不錯的人才。他一向刻苦該當(dāng)有所成。嘻嘻,昆侖有后!」 「大人,此話錯了?!勾髦窘芷鹕砭痈吲R下俯視張六橋道:「大人苦心經(jīng)營 金刀門,拳拳之心誰人不知?晚輩的意思是,大人的方法錯了。」 「倒要請教戴公子!」張六橋見狀也起身與戴志杰平齊,臉上卻是謙恭請教 的笑容。氣勢上不至于被壓制得太慘,又保持著一定程度上的尊重,夾縫中的人 自有他的生存之道。 「我家大師兄曾對晚輩說過一句話: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晚輩深以為然?!?/br> 戴志杰板著臉,露出昆侖派二弟子的威嚴(yán)道:「臨朝由盛而衰,腐朽深植, 故臨朝當(dāng)敗,秦燕盛走強,故三分天下。昔年天下又何曾只有三朝之眾?豪杰林 立于世,然良禽擇木而棲,大丈夫生于亂世當(dāng)審時度勢,豈寄望于獨善其身?山 崩地裂之時,平民尚知聚眾以自保,抱團(tuán)以取暖。張大人是聰明人,我家大師兄 的意思您也明白,還望早作決斷?!?/br> 「下官年事已高,著實沒有那份心氣了?!箯埩鶚驘o奈地?fù)u頭道:「還望戴 公子代為轉(zhuǎn)告吳大人,下官唯一的心愿便是將金刀門的香火傳承下去,別無他意!」 「張大人先不忙,今日起便陸續(xù)有大事發(fā)生。晚輩也在等待大師兄的消息, 張大人不妨靜觀其變。對了,吳大人還有一句話要帶給張大人:學(xué)如逆水行舟, 不進(jìn)則退。不僅學(xué)問一道如此,余者皆然。這世上多的是富貴險中求,沒有光占 便宜不出力的道理。張大人,金刀門何去何從,只在大人一念之間而已,請務(wù)必 慎重。」戴志杰微微一笑,請了陸菲嫣起身離去。 楊宜知晃晃蕩蕩,故意落在兩人后頭向張六橋擠了擠眼道:「大人,您方才 評價我家大師兄的話都說得很對,唯獨漏了一點!我家大師兄自下山以來,兩年 不到北定亭城,出使長安,無往而不利。小子粗魯旁的道理不懂,只知做生意最 重一個【勢】字,在咱們行商嘴里這叫什么?這叫齊天鴻運!圣上恩典大師兄降 下北城府衙,這可是天助的富貴一場,張大人不妨多考慮考慮?!?/br> 陸菲嫣與戴志杰等在院外沒能聽見楊宜知具體說的什么,見這壯漢笑嘻嘻一 臉得色地出來,陸菲嫣蹙眉嗔怪道:「你在里面干什么?莫要誤了事!」 發(fā)鈽444.cом . 「三師姑安心!」楊宜知昂首挺胸道:「決計壞不了事,只有好處!」 楊宜知師從杜中天,在門派里他與顧不凡一貫感情最好,陸菲嫣也熟知這位 五師弟性子扎實沉穩(wěn),向來不太多話。楊宜知與他師傅性格大相徑庭,一貫來有 些沒正行,又活脫脫一個吳征的小跟班。不過今日回帶著兩名晚輩辦事,戴 志杰已讓她刮目相看,楊宜知也不再是那個嘻嘻哈哈的莽漢子。陸菲嫣終于意識 到,昆侖派的下一代弟子長大成人開始登上舞臺。 陸菲嫣心緒翻涌,忽然憶起吳征初試啼聲時為他彈奏的那曲,她 挺了挺腰,大踏步向前院走去。戴志杰與楊宜知尾隨在后對視了一眼,納悶著三 師姑步伐如此矯健敏捷,傳言中她受了怪傷正在逐步失去的武功怎地忽然又回來 了? 張六橋獨坐后堂,額頭上密布汗珠,一張紫膛臉憋得通紅。無論是戴志杰還 是楊宜知說的話都大有道理,可身處在這個不高不低的尷尬位置,又事關(guān)自身乃 至宗門的興衰榮辱,這個決斷著實難下。他并非猶豫不決的性子,可所知太過有 限,大半還是猜測,昆侖一系又不可能再給他透露的消息。 答應(yīng)的話若是昆侖一系勝了還好,若是敗了,金刀門瞬間便是灰飛煙滅的下 場;不答應(yīng)的話,吳大人一旦回來給不了自己好臉色看,在府衙的日子也算是到 頭了。思來想去風(fēng)險都太過巨大,一時左右為難。富貴險中求,可這種風(fēng)險總是 大得不可思議。 府衙大門打開的咯吱聲與召集官員執(zhí)行公務(wù)的鐘聲響起,張六橋方才驚醒過 來。抹了抹汗珠整理儀容步向大堂,才至一半便聽見急驟的擊鼓鳴冤聲。他心頭 一驚,情知與平日里家長里短的小事不同,一撩官袍下擺急急奔行前去,心中暗 道:「莫非這就是戴公子所言的靜觀其變?這個變來得這么快!」 北城令吳征缺勤日久,可吏部未曾上門問罪也沒貼出告示,莫說平民百姓, 便是些衙役也不知內(nèi)情,公堂正中的大位空了許久倒沒引來什么民怨。張六橋聞 鼓聲如雨忙火速升堂,號令了一通,遠(yuǎn)遠(yuǎn)望見一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拄著拐杖,在 兩名后生的攙扶下顫巍巍又惶急地上堂。 張六橋眉頭一皺,來人雖是平民的身份,在民間威望卻是甚高,一個處理不 當(dāng)極易引發(fā)民怨沸騰。轉(zhuǎn)念又一想,比起吳大人的事情來,這也算不得什么,反 倒寬心不少。 「撲騰」一聲,老者棄了拐杖掙脫兩名后生的攙扶一跤跪倒,嘶啞著聲線大 呼道:「草民朱植叩見大人!草民受北城萬民之托請愿伸冤,望大人明察!」 「公堂之上不得喧嘩!」張六橋一聲正喝,又溫言道:「朱老丈年事已高, 依律不需跪。來人,看座!」 「冤不得洗凈,草民不起來。」朱植推開前來攙扶的衙役,又是大聲高呼。 「胡鬧!」張六橋一拍桌面起身,指著公堂圍欄之外呼啦啦一同涌入,正此 起彼伏呼應(yīng)著的民眾喝道:「本官敬你德高望重,你這是要聚眾要挾本官嗎?」 「草民不敢冒犯!亦不敢聚眾要挾朝廷命官!」朱植一臉悲憤道:「實因羅 大善人身受不白之冤,北城百姓受其恩惠極多,均覺憤懣難言,望大人做主!」 「什么?」張六橋吃了一驚,座也不回了走向朱植親自扶了他起身落座,溫 言道:「朱老丈莫急,還請慢慢道來?!?/br> 「羅大善人的女兒無故失蹤遷延日久,至今府衙找不著人!百姓們亦知張大 人為此事勞心勞力廢寢忘食,心懷感念。亦知府衙急缺人手,老朽時常提醒百姓 多加留意,為大人分憂。數(shù)日前浣花樓里有一女子進(jìn)出,百姓認(rèn)得正是羅大善人 家的千金!羅大善人前日往浣花樓討要被趕了出來,本約定今晨一同到府衙鳴冤, 不想昨夜羅大善人被歹人闖入家中毒打,躺在床上氣息奄奄。草民氣不過故擊鼓 鳴冤,還請大人為萬民做主!」朱植一口氣說完,急怒攻心,憋得滿面通紅,咳 喘連連。 「什么?」張六橋一張紫膛臉猶如褪去了血色有色發(fā)白。羅大善人家境殷實, 卻也是平民出身,不懂內(nèi)里的一些道道實屬平常??陕犎藥拙鋫餮员愀胰ヤ交?/br> 這種地方要人?他還沒那么愚蠢!背后有些什么彎彎繞繞,張六橋看慣了風(fēng)雨哪 能不知! 一想到其中的隱秘,張六橋背后幾乎全被汗水打濕,吳大人的膽量當(dāng)真是包 了天了,行事更是奇招迭出,這么多平民百姓來此請愿,便是文毅也不敢直接對 著干,若是坐實了浣花樓這一回怕是要倒大霉。只是吳大人憑什么就認(rèn)為羅大善 人的女兒就在浣花樓?那些人不是蠢蛋,劫了北城百姓的女兒,就安置在北城的 青樓里接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見張六橋猶豫不定,朱植又急道:「張大人還在等什么?莫非這么多百姓在 此,都在睜眼說瞎話嗎?張大人若不能決斷,草民要求見吳大人!」說著又要起 身跪地。 「朱老丈且慢!此事事關(guān)重大,本官一時做不了主,吳大人又有要事在身, 只怕要等他回來才成?!箯埩鶚蛲丝s之心更甚,他向來做事尋求穩(wěn)妥,實在被吳 征的天馬行空搞得怕了。 「吳大人有要事?有什么要事?除了上任頭兩天,何曾再見過他?」朱植激 動得音調(diào)高了幾度:「圣上旨意讓吳大人任北城令,怠慢公務(wù)不說,發(fā)生天怒人 怨之事依然人影不見,又不能為民做主!草民心寒啊!」 「朱老丈莫要心急,我家大人自上任以來,無時無刻不為此事殫精竭慮,現(xiàn) 下確有要事在身并非怠慢公務(wù)。且大人臨行前曾囑咐府衙事務(wù)皆由張大人酌情處 置,也不致誤了事?!勾髦窘苓B連拱手作揖,姿態(tài)放得極低,不住以目視張六橋 道:「張大人,事態(tài)緊急,若是通報吳大人恐耽誤時辰。還請大人早做決斷?!?/br> 「你……你……」張六橋血涌上頭。戴志杰是吳征的師弟,連日來又在府衙 幫忙處理公務(wù),整個北城還有誰人不知?他說出來的話自然沒有信口雌黃的!如 此說來,怠慢公務(wù)的不是吳征,倒是張六橋在推脫責(zé)任了。 群情沸騰,張六橋在北城的名聲威望素來甚佳,百姓雖看他的眼神變得異樣, 一時倒沒有口出不遜之言。「張大人,早做決斷?。 埂噶_大善人于我等有大恩, 豈能見他女兒淪落煙花之地慘遭侮辱?」等等言語倒是此起彼伏。 「諸位稍安勿躁,此事事關(guān)重大,且容在下與張大人稍作商議。」戴志杰又 是團(tuán)團(tuán)一揖,不容分說拉起張六橋便向后堂走去。 張六橋百般不情愿,可再呆在公堂里只怕多年的名聲要毀于一旦,只得隨著 戴志杰走去,心里恨得牙癢癢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憋得甚為辛苦。 陸菲嫣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暗贊戴志杰對局勢的把握與節(jié)奏的掌控著實已做 到了最佳,便是吳征在這里也不能做得更好。有戴志杰穿針引線,張六橋從踏入 北城府衙的一刻起便已入彀,現(xiàn)下是逃也逃不出去,只能乖乖就范了。陸菲嫣深 吸了口氣,弟子們的表現(xiàn)已足夠出色,接下來,該當(dāng)由我控制局面了! 發(fā)鈽444.cом . 「戴公子,你可是坑慘本官了?!箯埩鶚蛴旨庇峙餍员尺^身去,只怕再 多看一眼就要控制不住動手。 「張大人先消消氣!」戴志杰笑呵呵道:「大人只見晚輩孟浪無禮,可謂一 葉障目。豈不見民心可用?」 「嗯?」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張六橋腦中飛轉(zhuǎn)!從攛唆羅大善人開始,要短 時間內(nèi)掀起這么大的場面,根基尚淺的吳征可做不到。背后怕是不僅有高人指點, 只怕這位高人已然下場參與其中。京都守備文毅向來是圣上的寵臣,雖有種種緣 故未得高升,可在成都城里經(jīng)營多年哪是那么容易對付的?吳征年紀(jì)雖輕,行事 慣常都極顯老成,若無大的把握不可能輕易動手。 一念至此,張六橋忽然想起楊宜知的那句齊天鴻運與順勢而為,一顆不安的 心忽然燥熱起來! 「戴公子,此事非同小可,本官既要參與,需得明了來龍去脈,還請公子指 點!」后退已無路,張六橋橫下一條心之前尚須加上最后的一塊砝碼。 「不能說!」戴志杰笑著搖頭道:「張大人也最好莫要知道為好!只需將眼 前的事情辦好,吳大人自然不會虧待!」 張六橋臉色忽青忽白,盞茶時分才狠狠揮了揮拳頭道:「干了!列祖列宗在 上,還請保佑金刀門渡過此關(guān)!」 「張大人請!」戴志杰微微一笑,抬手虛引。 「瞿捕頭!」張六橋重回公堂,一把抓起吳征公案上的令牌道:「吳大人委 托本官主理府衙事務(wù),羅大善人行善積德,此案不能坐視不理。本官代吳大人命 你帶上捕快,本官要親自搜查浣花樓,審理此案!」 「得令!」瞿羽湘早已吩咐捕快們整頓停當(dāng),心中也不由不佩服吳征準(zhǔn)備充 分。如今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激起民憤與讓張六橋主事北城府衙均已辦到,成都城里的事 情算是成了一半。 不知道雁兒那邊如何了?韓家三兄妹一同帶兵征討,該當(dāng)是十拿九穩(wěn)!瞿羽 湘望了望遠(yuǎn)處的天空,暗道:「雁兒,京城里的一切,我會為你打點清楚,待你 凱旋歸來!」 張六橋讓衙役們組織民眾,跟隨他前往浣花樓。穿過北城街道,不時有百姓 詢問清事情經(jīng)過自發(fā)加入隊伍。此刻張六橋已是破釜沉舟,心情大異之下,反倒 希望加入的人越多越好。 浣花樓地處鬧中取靜之所,經(jīng)過了一夜的繁華喧鬧,清晨正是最安靜的時刻。 恩客與妓子們春宵一夜,大都倦極而眠。 張六橋與瞿羽湘當(dāng)先而行,背后跟著呼啦啦足有不下五百名百姓。不時還有 百姓喊著「昭雪沉冤」,「懲jian除惡」的口號,引來陣陣齊聲大喊的呼應(yīng)。 見吳征準(zhǔn)備得如此充分,張六橋的一切顧慮煙消云散,有生之年能干上這么 一票大的,從前想都不敢想。張六橋頗有熱血上頭,意氣風(fēng)發(fā)的豪情。 浣花樓正門雖開,人丁卻少。幾名迎來送往的龜公與惡行惡相的護(hù)院狐疑地 望著人群由遠(yuǎn)及近,終于確定了來人目標(biāo)是浣花樓,頓時慌亂起來。 幾名龜公飛也似的跑去稟報,護(hù)院們則排起了人墻大聲喝止:「且?。∧銈?/br> 要干什么?」 「本官奉北城令吳大人之命緝拿案犯,敢阻撓者以從犯查辦!」張六橋一亮 令牌,手一揮命瞿羽湘動手拿人。 護(hù)院們在浣花樓地界里還沒吃過虧,大部分雖不明靠山是誰,也知來頭極大, 素來無法無天慣了。見狀紛紛舉起手中長棍,只是面對官差多少心中有些惴惴, 不敢貿(mào)然出手。 捕快們雖著公服,人數(shù)卻少的多,北城府衙可不比日進(jìn)斗金的浣花樓財大氣 粗。圍觀壯行的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