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精品热爱在线观看视频,国产成人福利资源在线,成年美女黄网色大观看全,狠狠色综合激情丁香五月,777奇米电影网99久久,精品国际久久久久999,成人无码午夜成人无码免费视频

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江山云羅在線閱讀 - 【江山云羅】第十集 寒夢橫江 第十三章 日麗風和 湖心有天

【江山云羅】第十集 寒夢橫江 第十三章 日麗風和 湖心有天

    2020年5月15日

    第十三章·日麗風和·湖心有天

    陽春三月,正是一年里最好的時節(jié)。

    送暖和風驅散了冬季的寒冷,連綿的春雨更是紅男綠女眼里最浪漫的畫卷。

    三輛馬車,十匹駿馬,乘馬的男子正說著【白娘子與許仙】的故事。并駕齊

    驅的女子們聽得入了迷,連馬車里的女子也掀開了車簾,聽得如癡如醉。說到白

    娘子誕下麟兒之后就被囚禁于雷峰塔,就此天人永隔難以見面。某日這位叫許仕

    林的麟兒長大之后,遭遇大妖金鈸法王,危在旦夕。白娘子為救孩兒違反天條,

    打傷看守的仙官殺出雷峰塔,大戰(zhàn)金鈸法王從大妖手中救得孩兒??上б蝈e上加

    錯,被罰除非西湖水干,雷峰塔倒,否則永世不得出塔。

    男子說得精彩,動情之處不住瞄向一位白衣美婦。那美婦面容如畫,雙眸像

    春湖清波一樣動人,雙唇又像花瓣一樣潤紅多姿,一襲白衣之下,倒是像極了男

    子口中溫婉宜人,又觸不得半點愛子逆鱗的白娘子。

    正是吳府一行人外出游歷。他們剛去了鎮(zhèn)海城的金山,山上有座金山寺,于

    是吳征便把不解風情的法海拎出來痛罵一頓。一行人聽得津津有味,金山寺便糟

    了無妄之災,從此成了吳府里公認的大惡之地。

    離了鎮(zhèn)海,過經(jīng)州又行了一段路,前方二百余里就是青蘇城。眾人在途中的

    市集上一通采買,又吩咐祝家在此地的管事備了物資,便興致勃勃地在一處山坡

    上歇了腳。

    這里依山傍水。向背后看去,不高的小山巒上一樣姹紫嫣紅,山花爛漫。一

    條小溪銀帶似地環(huán)山而落,匯入面前的小河里,小河水波粼粼間幾艘小船穿行其

    上,猶似一幅水墨山水畫。今日出來得早,離正午還有個把時辰,大伙兒便先在

    河邊賞玩一番。

    吳征在山坡草地上鋪了張?zhí)鹤?,又略做準備,便與朱泊一同席地而坐,遙望

    諸女在河邊嬉戲。

    「乖徒孫,你可真是個有福氣的。嘖嘖,春蘭秋菊,各擅勝場,我老頭子年

    輕時就沒這么些好事。」朱泊一口一口抿著葫蘆中的醉仙蜜,滿足地嘆了口氣道:

    「老咯,連酒都不喜歡烈的了?!?/br>
    「師祖喜歡什么就喝什么,和年紀有什么干系。」吳征待師長一貫敬重,再

    說師門前輩所剩無幾。朱泊這一趟一同出行他是恪盡孝道,可惜的是林錦兒還是

    不肯出門,留守吳府。

    「嘿嘿,還是咱們昆侖掌門會說話?!怪觳雌鹕砼牧伺钠ü傻溃骸咐项^子去

    睡一會,用飯了來喊我就成?!?/br>
    朱泊回了馬車,吳征見諸女耍在一塊其樂融融。冷月玦,欒采晴,倪妙筠正

    與顧盼,陸菲嫣嘻嘻哈哈地潑著河水。春季河水尤涼,但她們武功高強,一串串

    的飛珠碎玉均被輕巧躲了過去,衣袂不濕。吳征看得心曠神怡,只覺再多的陰霾,

    在這一刻也煙消云散。

    銀鈴般的笑聲隨著河風飄蕩。從前冷漠的冷月玦笑得春光燦爛,寡言的倪妙

    筠也打從心底樂開了花,就連欒采晴似是也許久沒有玩得這么開心,這一路也收

    起刻薄。

    吳征看得出神,忽然有所感應,背后似有目光不住打量著自己。他訝異地回

    頭望去,只見馬車邊坐著的柔惜雪正注視著自己。兩人目光一碰,柔惜雪感念似

    地一嘆,雙手合十施了一禮,大約是因為殘存的門人有個好歸宿的謝意。

    吳征微笑抱拳還了一禮。柔惜雪不是自己肯來,算是冷月玦半哄半騙,又半

    拉半拽半強迫著架上了馬車來的。昔日的絕頂高手,現(xiàn)下手無縛雞之力全無反抗

    之能。雖說弟子是一片孝心,游歷時心情也著實不錯,料想她內(nèi)心的失落也是不

    足為外人道。

    倪妙筠玩樂間,忽然眼睛一亮,連連揮手跳著嬌喚道:「船家,船家,可有

    了漁獲么?」

    「有,有。姑娘要買魚么?」河心的船夫撐著篙,遠遠見岸邊這一行人儀表

    不俗,情知是大客,忙高喊起來。他聲音洪亮,從河心高喊,聲音順著風就飄了

    過來。

    「要,搖船過來我們看看?!鬼n歸雁,顧盼,瞿羽湘等女子玩得正樂,一同

    雀躍著嬌呼。今日頗有野趣,幾尾剛打的鮮魚就是上好的野味。

    船夫將漁船靠岸,尋了株小樹纏好纜繩,船蓬里已有個小男孩從船邊拖起一

    只只長網(wǎng),船板上登時有數(shù)十尾活蹦亂跳的鮮魚。

    「喲,有白魚。」倪妙筠驚喜道:「快來兩條?!?/br>
    「就是這個么?早聽說天湖里的白魚鮮美,原來這里也有?!?/br>
    「還有鳳尾魚,也來兩條。嘻嘻,人家還想要鱖魚?!?/br>
    倪妙筠對江南風物最是熟悉,手點著鱖魚朝靠過來的吳征笑道。那船夫見了

    這么些國色

    天香的女子,登時沒了先前撐船打漁時的老練,被幾句話問下來,發(fā)

    著懵手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的好。倒是那小孩尚不知人間風流,打開長網(wǎng)伸手

    將各類魚種挑選肥美的一一抓了出來。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br>
    吳征哈哈笑著取出塊銀子遞給那小孩道:「小娃娃倒是機靈能干?!?/br>
    那小孩當是自小幫著父親忙活兒慣了,手法熟練,但哪曾見過這般大的整塊

    銀兩?孩童心性目放異彩想要伸手去接,卻又本能地覺得不妥,手臂半道而回縮

    回身后,向父親露出詢問的目光。

    漁夫也被唬了一跳,這塊銀子足有十兩重,打上半個月的魚也換不到這些錢,

    忙連連擺著手后退道:「使不得,使不得,公子,萬萬使不得?!?/br>
    「買完魚之后,多了便是姑娘們賞賜給你的,無妨。還要勞煩船家將魚洗剝

    干凈?!箙钦鲗y兩塞在小孩懷里,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在學堂里上學?」

    「姓楊。」小孩懷里多了塊沉甸甸,冰涼涼的銀子,這才露出怯意來,有些

    囁喏道。

    「小的姓楊,小兒央村頭的張秀才起了個名叫文達。家中打漁度日讀不起學

    堂,只每三日去張秀才的草堂邊聽一回學?!勾乙贿吇卮?,一邊支應小孩:

    「快去取刀來宰魚?!?/br>
    吳征聽得一笑,又見孩子小小年歲,在河邊殺起魚來手法嫻熟,連橫骨之下

    的泥腸都洗剔得干干凈凈,又取了塊小銀子道:「這塊給孩子買筆墨用。」

    船家千恩萬謝,交了魚之后躬身連連上了船點篙入河,得了許多銀兩心情大

    佳,一路船歌都比先前高亢許多。

    玩興正濃,但架不住腹中開始覺得饑餓。干柴早有當?shù)氐淖<夜苁聜浜?,連

    幾處生火的空地都已架得整齊,還鋪設了石案。吳征往方石搭建的灶里塞了些柴

    火,欒采晴便鬧騰起來:「肚中咕咕叫,當家的可要快些?!?/br>
    旁人就算餓了也不好意思說,就她臉皮最厚沒羞沒臊。吳征眼珠子一轉回過

    身道:「想吃好吃的沒有火怎么成?這事我不太會,得我娘來?!?/br>
    吳府家中的女眷都不是四體不勤的懶婆娘,對美食也頗有所好。跟了吳征許

    久,人人也都有一兩道拿手菜。吳征自己更是不用說,對庖廚之事半點不忌諱,

    好手藝征服了家中多少絕色。但是說到生火,這一干女眷們是徹底不會,吳征自

    己也是半吊子。

    在府中爐灶里尚且不行,野外生火就更加難。唯獨祝雅瞳!

    「你們都不成,我來吧。」祝雅瞳正領著諸女將兜里裝著的各色食材取出在

    石案上擺好,聞言捋起袖管,露出白生生的藕臂擺手道。

    她走向爐臺邊蹲下,尋找起引火用的細柴來。吳征則坐在桌案邊,揮手示意

    諸女停下手中活計。諸女不明所以,見吳征面色十分鄭重而珍重,遂乖巧地一一

    落座,靜悄悄地看著生火的祝雅瞳,仿佛在觀摩一場神圣的儀式。

    美婦半蹲著,上身微傾,胸前傲物將衣衫壓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彎弧。春季寬

    松輕薄的外衫,更讓她被壓塌的衣領之間露出一抹雪痕。峭立的背脊之下,蹲拱

    之姿也讓臀兒圓潤潤翹生生地,說不出地優(yōu)美好看。她用細枝引著了火塞進灶膛

    里,又取了些略粗的柴枝架空擺好,撅唇成圓輕輕吹著氣。

    她手法遠超眾人想象。一是她太過嫻熟,簡直熟極而流,就像是絕頂高手擅

    長的武功一樣信手拈來。二是她嫻熟的生火手法,又讓人難以與身份聯(lián)系起來。

    諸女恍然大悟,為何吳征會如此珍重。她曾是祝家的小公主,身份之尊貴世

    所罕有。可是她也曾流落江湖十余年,風餐露宿,飽嘗艱辛。生火這門絕不該在

    她身上的技藝,就這么熟練得不可想象。比起面容身段的絕色嬌美,這份深如大

    海的為母之愛更加美絕人寰。

    諸女都看得目不轉睛,連柔惜雪都雙手合十低念佛號,欒采晴不住乜目似有

    不屑,但也沒譏諷出聲。陸菲嫣與韓歸雁居然看得觸目驚心,二女對望一眼,心

    靈相通:「這樣的女子為他經(jīng)歷過了那么多苦難,哪里還會對旁的男子看得上半

    分?」

    祝雅瞳引著了火忽然回過神來,抬起螓首向眾人笑道:「你們干什么?」

    「沒有,娘真好看?!箙钦餍臐M意足地起身來到她身邊道:「剩下的我來,

    娘請歇著?!?/br>
    「這么多人張嘴要吃的,你一個人忙得過來么?大家一塊兒動手才不忙亂?!?/br>
    祝雅瞳冰雪聰明,一下就明白吳征在搞什么花樣,心中亦是溫情無限,相視一笑,

    道:「旁的娘做不太好,燒烤還是頗有心得。你不是說妙筠想吃雞么?娘來做一

    個叫花雞?!?/br>
    「我哪有……」倪妙筠潔白的脖頸又轉嫣粉,瞪著無辜又驚恐的大眼睛,抿

    著的香唇也微撅起來。一說中她的羞人事,半點也藏不住心事。

    一眼看了兩人就有什么私密事,人人好奇又怕倪妙筠害羞不好問,心里提著

    好大一個問號,各自想著改天一定要悄悄問問吳征。

    倪妙筠知道自己鬧了笑話,扁著嘴自行嬌嗔,但這么一鬧就又都熱絡起來。

    灶火很快燒旺,祝雅瞳用荷葉包了只肥雞,再糊上厚厚的一層黃泥埋入地里,

    移來堆柴火覆在上面。忙完了之后舉目四望,只見吳征與陸菲嫣,韓歸雁,玉蘢

    煙,瞿羽湘正一同調(diào)制佐料準備烹制鮮魚,就湊去顧盼身旁。

    小姑娘年歲漸大,身形也越發(fā)高挑出眾,現(xiàn)下正在一鍋燒開的滾水里下餃子。

    祝雅瞳挨了過去笑道:「哎喲,我的小姑奶奶。咱們的餃子個個都是皮薄餡

    兒大,讓你這大火滾水一沖,十有八九都要散了去,一會兒就變作一鍋rou湯?!?/br>
    她一邊笑,一邊又盯著小丫頭胸前越發(fā)滾圓挺拔的山巒瞧個不停。對家中女眷,

    她再無任何偏見,譬如韓歸雁為吳府大婦一事就不見再有不滿。但若要說對誰最

    是喜愛,愛子青梅竹馬的師妹還是她最為稱心的媳婦。

    顧盼正覺自己動手頗有樂趣,興致勃勃。被祝雅瞳【數(shù)落】了一通,又被她

    含著玩味的熱辣辣目光看得羞不可抑,仿佛皮薄餡大說的是自家胸前的妙物。她

    滿面通紅,推著祝雅瞳道:「好的好的好的,人家知道了。祝夫人去歇著,人家

    覺得好玩,你別和人家搶?!?/br>
    「好,好,盼兒喜歡就玩著。記得燒開了水就加涼水,反復滾了三回餃子就

    好啦?!棺Q磐σ饕鞯乇煌谱撸⊙绢^才心思稍定,不由含嗔帶羞地遠遠白了

    吳征一眼。

    吳征拌好了調(diào)料,分別刷在幾尾洗剝干凈的鮮魚上,有些清蒸,有些烤制。

    各色辛香料撲鼻,倪妙筠看得食指大動,湊了過來又仰頭瞧了瞧天色,低聲道:

    「今日又是斜風細雨不須歸了?!?/br>
    倒是瞿羽湘噗嗤一笑,道:「祝家換了位饞嘴的主人,有道是上有所好,下

    必甚焉,一個個的準備起吃喝來都妥妥當當?shù)摹!?/br>
    吳征聽了也覺有趣,在她鼻尖上一勾道:「怎地你們在府上都沒學個好手藝,

    犒勞犒勞老爺我?」

    永`久`地`址`2u2u2u.C〇M

    地·址·發(fā)·布·頁dybz1.me

    地·址·發(fā)·布·頁dybz2.me

    地·址·發(fā)·布·頁dybz3.me

    地·址·發(fā)·布·頁dybz4.me

    地·址·發(fā)·布·頁dybz5.me

    地·址·發(fā)·布·頁dybz6.me

    地·址·發(fā)·布·頁dybz7.me

    地·址·發(fā)·布·頁dybz8.me

    地·址·發(fā)·布·頁dybz9.me

    「讓油煙熏成黃臉婆子,還怎生討老爺歡心?」瞿羽湘自然而然一言出口,

    陡覺不妥,與平日自己所說的話可大為不同,一時愣了。

    「哈哈哈,那不會,吳府里的個個都是天生麗質(zhì),哪里會成黃臉婆?!顾?/br>
    摸摸地在瞿羽湘腰間一捏,心中也是大樂。

    近兩年來幾多風雨,多番險死還生,堪稱人生中的大劫。佛家有歷經(jīng)劫難,

    修成正果之說,吳征只覺吳府扛過了最艱難的時光,正果還說不上,也已結出了

    累累青果。

    餃子先上了桌,顧盼說不上有什么手藝,但是餃子原本餡料都就調(diào)得極好,

    就著各色醬汁一蘸,滋味甚美。就連柔惜雪食用了兩顆三鮮的,又吃了五顆素茹

    雞蛋的,再來了七顆荸薺木耳的,越吃越多,雖是素餃子,吃得倒是津津有味,

    胃口近所未有之好。

    不多時蒸好了鱖魚也上了石桌,吳征取腹下最為肥嫩的一塊夾至倪妙筠碗里,

    見諸女頻頻射來嫉妒的目光,隱然指責他偏心。吳征笑道:「當時去抓于右崢的

    時候,大家都奈何不得他,只好請了妙筠出手。早先就承諾了要親手犒勞她一頓,

    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兌現(xiàn),這算是謝她一路辛苦?!?/br>
    「哼,假公濟私?!鬼n歸雁鼓著香腮忍著笑,倪妙筠害臊時羞紅起來的樣子

    實在太過可愛,不唯男子,連女子都想逗一逗。

    「就是,雨中漫步。打著的那傘上面還有詩呢,嘖嘖,斜風細雨不須歸,好

    情調(diào)喲。還哄得有人每到一個地方就想吃鱖魚。」冷月玦見師尊開懷,心情也是

    大佳,舞動她那根巧舌來毫不讓人:「就是我知道他自己的字兒不成,怕丟了顏

    面,還是央別人寫的,也不知道算不算真心誠意?!?/br>
    吳征臉皮厚,倪妙筠已然羞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聽得冷月玦興奮得已沒大

    沒小,氣鼓鼓地跳起

    來去撓她的小腰:「從前不見你那么多話,敢……敢……我

    撕了你的嘴皮子?!?/br>
    想擺前輩的威風,又念起將來終究要與冷月玦做姐妹,架子是無論如何擺不

    起來。想要還口,這事上面怎么都還不過。越想越是羞澀,半是委屈,半是異樣,

    仿佛自己變作個半大的懷春少女,在路途間被小姐妹們?nèi)⌒η楦]初開的模樣。

    「弟子知錯了,求師叔見諒。」

    冷月玦的最后一句話終于擊潰了倪妙筠,女郎捂著臉羞得再也不敢見人,只

    聽悶悶的聲音道:「你們欺負人,都在欺負人?!?/br>
    柔惜雪從未見過門中弟子這般胡鬧,要是從前如此不成體統(tǒng),她不僅要嚴加

    訓斥,更要重罰。光憑冷月玦這么沒大沒小,逐出師門都不為過。而倪妙筠那氣

    息奄奄,有氣無力的徒勞抵抗,分明已情根深種,無法自拔。她一時恍惚,竟有

    種心中大石落地,再無牽掛之感。胡思亂想間,憶起先前想方設法要讓冷月玦嫁

    入皇家,以在關鍵時刻能保存最后一分香火。不想冷月玦沒有嫁給燕國皇帝,反

    而愛上了他的胞弟。

    她又不自覺地看向吳征。這人幾乎沒有丁點天下之主的氣質(zhì),亂世之中,讓

    他屠戮城池無辜,威懾敵膽,他實在是不會去做的。但這份人性之善,讓每個人

    都喜歡他,親近他,對身邊人而言是巨大的幸運。冷月玦與他廝守,也算是歪打

    正著【嫁給皇家子弟】。世事無常,造化弄人,柔惜雪愁腸百結。她不知這一切

    究竟是對還是錯,吳征待她們又是不是真的真心誠意。

    比起從前一派掌門,滿門心思地要救門派于水火,還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如今門派已在硝煙之中化作滿地黃土,心喪如死的她才更關心起門人弟子。她們

    開不開心,快不快活,而不僅僅是她們的武功又進步了多少,修為又增加了幾何。

    人生于世,終生為之奮斗的事業(yè)已死,還想要繼續(xù)活在世上,總要有新的寄

    托。她心中又大痛,憶起慘死的柳寄芙,鄭寒嵐,姜如露等人,以及坐化的索雨

    珊,還有天陰門化作白地時的冤魂條條。當年在門中總是少了關懷,修行上又待

    她們甚嚴,以至于她們至死都未見此融融之樂。

    柔惜雪想著想著,緩緩合上雙眸,她不敢打攪眾人的游興,只在心中默念著

    經(jīng)文。手指撥弄過一顆一顆的念珠,念珠不是在吳府庵堂里的那串月亮子,只是

    普通的佛珠,也沒有刻著名字,只是那些名字早已刻在她的心里,永生難以忘卻。

    玩鬧了大半日,午后又小憩片刻,一行人才向青蘇城進發(fā)。入了夜趕至時,

    城門將閉。他們器宇不凡甚是惹眼,城門官不得不上前盤問。吳征亮了枚信物道:

    「煩請軍爺拿去找丁太守,他自然知曉。我們住在有間客棧,今日天色已晚就不

    去打攪丁太守,軍爺幫忙捎個口信,就說我們后日晨間再去叨擾。」

    城門官接了信物,見這枚金牌上正面刻著個【信】字,背面則是一座山巒。

    他不明其意,卻看得懂山巒上盤繞著一只五爪金龍,分明是皇家之物,唬得連連

    拱手,請了一行人進城后飛報丁太守去了。丁太守聽聞此事,也是立刻召見了城

    門官,問明了吳征等人的模樣之后,細細看了幾遍金牌,鄭重吩咐道:「近日務

    必小心在意,放亮了眼睛,若給本官惹出禍端,本官拿你是問?!?/br>
    「是是是,屬下絕不敢造次。這金牌……」

    「貴人既然說了后日再來,就是不愿被人打擾,千萬莫要多此一舉。平日該

    怎么就怎么,聽明白了么?」

    歇了一夜,次日一行人便往護國寺進香。天陰門原本就是佛宗,從前在佛門

    頗有名望,柔惜雪等人更是身份不凡。今時不同往日,天陰門被大燕定了個禍國

    殃民的大罪,在佛門也是一身泥污甚至見不得人。因此柔惜雪,冷月玦,倪妙筠

    均是蒙了面紗以免惹來麻煩。

    祝雅瞳倒是輕車熟路,這一趟也主要是為她而來,誰都猜得到當年在這座香

    火鼎盛的護國寺里,初為人母,流落江湖的少女許了什么愿。

    每一座佛堂,每一尊佛像,祝雅瞳均一絲不茍,口中念念有詞許久,才依禮

    叩拜,又給了分量不輕的充油錢。吳征陪在身邊,玉蘢煙最懂這些禮節(jié),幫忙掌

    管貢品,諸女分伺左右,一座座的佛堂拜下去。唯柔惜雪與欒采晴則是等祝雅瞳

    上完香之后,才上來也進香,頗有興致的欒采晴還在彌勒佛祖與觀音菩薩座下?lián)u

    了兩壺簽。惹得韓歸雁在途中打趣道:「不是入了夏要賣衣服么?不到財神座前

    再求張簽?」

    「想要發(fā)財,求財神老爺還不如求你。只消韓將軍穿上我的衣服,在大戶人

    家的少奶奶少夫人面前走一圈,保管她們連壓箱底的老本都拿出來,金

    銀一輩子

    都數(shù)不完?!?/br>
    欒采晴詞鋒銳利,說得韓歸雁鬧個大紅臉,偏生話中是夸贊她的身材之誘人,

    想罵那是罵不出來的。

    這一拜居然拜了半日還有五間佛堂需要朝拜,干脆就在護國寺里用了齋飯。

    待午后拜完了護國寺每一間佛堂,已到了傍晚時分。如此虔誠而一絲不茍,饒是

    他們武功精湛,忙了大半日也覺腰酸腿疼。

    回到有間客棧,這是祝家的產(chǎn)業(yè),管事早已千叮嚀萬囑咐備好了熱水香巾,

    好酒好菜,但不敢來打擾。大伙兒沐浴更衣之后聚下用晚飯,諸女都顯疲憊,又

    沒有怨言,話語之間都為祝雅瞳了了一樁心愿倍覺歡喜。吳征心中大慰。

    「為娘心愿已了,原本也說游歷直到青蘇城,明日還有安排么?」祝雅瞳笑

    吟吟地看著一屋子漂亮聰慧,落落大方的準兒媳婦們,不僅有種奇怪的【老懷大

    慰】,更覺自己今日十分慈祥。勞累了大家一整日時光,自想著諸女游興未盡,

    可不能就此打住。

    「有。」吳征指了指西南道:「出了城走官道,六十余里就是天湖。江南湖

    泊星羅棋布,可天湖也是其中最大的之一,無論在燕國還是大秦可都沒有這樣的

    好風光。湖中還有座煙波山,足有十余萬畝大小,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去處。明日

    咱們就去游天湖,登煙波山!」

    諸女一同叫好,倪妙筠熟知江南風物,忙道:「幼時常來天湖與煙波山,一

    晃都二十年過去,還甚是想念。天湖之美,不遜云夢澤,真真是好地方。不過聽

    說煙波山封了一年多,怕是陛下正在山上打造行宮,未必能上的去?!?/br>
    「旁人上不去,咱們偏偏可以?!箙钦饔种噶酥柑馗溃骸该魅粘霭l(fā)之前,

    我先去找丁太守討回金牌,再讓他備條大船,咱們也好游湖之用?!?/br>
    諸女略覺詫異,但一想以吳征和皇帝之間的關系,真要借他的行宮一用也不

    難,大不了在宮里莫要隨處走動,不去皇帝的居所也就罷了。一想天湖的煙波浩

    渺,如大海般廣袤無垠,一眼望不到對岸,均覺興致盎然,一顆心都飛到了湖光

    山色里,顧不得計較細枝末節(jié)。

    翌日一早城門剛開,一行人便騎著駿馬,架著馬車向天湖行去。到得湖邊已

    近正午,一艘樓船停在岸邊,官差瞪大了眼始終在張望。見了吳征一行人忙上前

    施禮,見了吳征的金牌慌忙跪拜道:「丁大人吩咐屬下備好船只,請公子登船游

    湖,屬下在煙波山岸口等候公子?!?/br>
    「我們得玩上好一陣,勞你等候?!箙钦魅〕鲆诲V五十兩重的大銀道:「多

    蒙費心,請兄弟伙喝酒。」

    費心二字官差不明所以,但這等貴人的賞賜他是推拒不得的,忙接了銀兩頻

    頻謝過。送了吳征等人上船之后,又綽了條小船自去煙波山等候。

    丁太守作為少數(shù)知道吳征來到青蘇城的官員,一點都不敢怠慢。這一艘樓船

    有三層,在湖面上漂行時平穩(wěn)而舒適?!揪褪鞘膽?zhàn)船,平日水軍在太湖

    中cao演,今日調(diào)來一只,連搖船的都是軍中水手。

    吳征去慰勞了水手,又賞了些銀兩,便去三層與家眷匯合。

    樓船三層之上,打開了窗棱湖風鼓蕩,放眼望去猶如登半山俯瞰湖面。晌午

    剛過,湖面倒映著金燦燦的日光,泛著朵朵鮮花般的漣漪。那一眼望不到邊的水

    天一色,心胸豁然開朗。而春季溫暖而濕潤的湖風吹來,仿佛帶著湖岸邊連排花

    草的清香,精神為之一暢。

    吳征攜著玉蘢煙倚欄望遠,指點著數(shù)不盡的山水如畫。忽而幾尾大魚似是受

    到樓船的驚擾,騰騰地躍出水面,又潑喇喇地掉回湖中。玉蘢煙也吃了一驚,但

    她現(xiàn)下內(nèi)力已有小成,只微張小口啊了一聲,不再手慌腳亂。

    「玉jiejie修行進境不錯嘛?!箙钦饕姞畲筚澮宦?。

    獨獨攜著她也因家中玉蘢煙武功最低,身子骨最弱。這一年來她張羅二十四

    橋院諸事,按著吳征的想法做得清清楚楚。玉蘢煙不是能干的主兒,困居冷宮多

    年更是與世隔絕。能把二十四橋院立起來,雖有章大娘等人幫手,玉蘢煙在背后

    付出多少心血可想而知。如今內(nèi)功修為也有小成,可見她待吳府死心塌地,一顆

    芳心全撲在了上面。

    「還沒到二品?!褂裉d煙怯生生地十分忸怩,倒不是害羞怕生的性子犯了,

    而是在一干頂尖兒的高手面前,說起武功修為來實在不好意思。

    「修行得晚,沒有底子不要緊,jiejie又不用著急,有這樣就很不錯了。」吳

    征手掌下滑攬著佳人的柔腰指著湖面,道:「堅持練下去,哪天湖面再蹦起魚兒

    來,jiejie就能躍過去順手一抄,將魚兒捉上來。」

    冷月玦伴著柔惜雪,聞言心中一跳。她難得見師尊心

    境如此平和,也知她聽

    到這一句難免黯然。吳征并未壓低嗓門,聲音隨著湖風送來,果見柔惜雪眉間微

    蹙,原本放眼天際的目光垂落回足尖。她武功全失,目中神光不在,一眼就被人

    看清心中凄然無助。

    吳征也自覺失言,此刻天色漸晚,陽光緩緩斜照,湖水中已隱含金色。他擺

    了擺手,向艙底的水手喊道:「勞駕往煙波山去?!?/br>
    江南五大湖,絕無一座湖中島像煙波島這樣寬廣。吳征領頭登了島,又吩咐

    官差備好飯食,其余不必陪同。順著石階拾級而上,離湖面約有三丈多高便入了

    島。島嶼地面平坦開闊,湖中又水汽豐沛,足有千畝良田。煙波島中央另有幾處

    山峰,遠遠望去景色清幽,果是仙境般的好去處。

    煙波島上原本就有十余座富戶建造的莊園,前年叫官府補了銀兩盤買下來。

    這些富戶往年都常來島上散心居住,故而石頭路建得四通八達,寬度足以讓七八

    匹馬兒并行。吳征等人的車馬原本就隨著樓船一同上了島,當下就放蹄飛奔,在

    四面環(huán)水的桃源仙境里快意馳騁了一番。

    穿過阡陌田畝,南面山坡上一片桃林開得正盛。蕊開新瓣時片片送暖,明媚

    得讓人難以側目。一條山溪從桃林間穿行而過,泉水叮咚處又有落英繽紛??蓯?/br>
    深紅愛淺紅的桃花最得女子喜愛,諸女心動神迷,挽著手步入桃林中。又見島上

    水霧正起,花瓣帶露正濃,仿佛置身夢幻之間。

    倪妙筠陡然想起那首被她鄙薄過的桃花詩來,回望吳征,暗道若能與他在桃

    林中過一世,閑種桃花,花落換酒,倒也極盡滿足。

    永`久`地`址`2u2u2u.C〇M

    地·址·發(fā)·布·頁dybz1.me

    地·址·發(fā)·布·頁dybz2.me

    地·址·發(fā)·布·頁dybz3.me

    地·址·發(fā)·布·頁dybz4.me

    地·址·發(fā)·布·頁dybz5.me

    地·址·發(fā)·布·頁dybz6.me

    地·址·發(fā)·布·頁dybz7.me

    地·址·發(fā)·布·頁dybz8.me

    地·址·發(fā)·布·頁dybz9.me

    這一看,卻見吳征嘴角帶著神秘的微笑,越過諸女順著山溪邊的石階向上道:

    「桃紅梨白,我看那里的梨花也不遜色這里?!?/br>
    眾人目力極佳,早瞧見半山坡處還有一片梨園,從山腳仰望去,白生生的猶

    如高山上覆蓋的積雪。梨花繁盛,枝葉茂密,正遮擋了視線望向山頂。山腳與山

    坡就已如夢似幻,山頂就更讓人期待了。

    桃林將盡,梨園將出,只見一塊石碑上刻著首【點絳唇】:醉漾輕舟,信流

    引到花深處。塵緣相誤,無計花間住。煙水茫茫,千里斜陽暮。山無數(shù),亂紅如

    雨。不記來時路。

    青岡石料的碑體光潔如玉,字跡清新,顯是新制不久。眾人回首望去,果見

    石階隱在桃林之中難以辨別。若待晚春時分落英繽紛亂紅如雨,真要以為登臨仙

    境,就算還記得來時路,又有誰肯再歸去。

    「妙手生花,不知是哪位大匠規(guī)劃的園林?!?/br>
    即使是皇帝行宮,也罕有這般精巧的。以張圣杰幾乎廢寢忘食地勤于政事,

    其實難以想象他會來搞什么閑情逸致的事情。更有趣的是,行宮建造時整個盛國

    前途未卜,張圣杰身為皇帝也是危在旦夕,不知道為何會忽然下了偌大的氣力來

    打造這座行宮。

    吳征神秘的笑容,別致的行宮,幾乎每個人都品出了味道——內(nèi)有玄機,只

    是猜不透吳征和張圣杰在搞什么鬼而已。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正是春中時節(jié),梨花開得最盛。這座梨園

    若冰封天地,進入之后又覺飛雪蔽日。吳征折下一枝來插在顧盼的鬢間,小姑娘

    愛美,含珠帶露的花枝插在云鬢里如瓊玉發(fā)釵,少女之清純直可欺雪,果有梨花

    一枝春帶雨的美態(tài)。

    穿過梨園,這一路恍然如夢。吳征深深一嗅,桃梨之香仿佛不舍離去,附在

    諸女身上縈繞環(huán)旋,令人心曠神怡。這一處也有塊石碑,同樣刻著碑文:斜髻嬌

    娥夜臥遲,梨花風靜鳥棲枝。難將心事和人說,說與青天明月知。

    一首嘆情郎薄幸的怨嘆婉約詩,卻幾乎觸動在場所有人的心弦。昆侖覆滅,

    天陰傾亡,還有數(shù)不清的國仇家恨,一行人里個個心里都有難以言述的苦悶。午

    夜夢回,多少次念及舊人,感懷舊地?!瓦B欒采晴都不例外。

    一行人沉默了片刻,又隨著吳征登上石階。過了梨園,石階末端就在不遠,

    前方的屋室已現(xiàn)了輪廓。待得登頂,只見一座石制牌樓聳立于前。

    牌樓以紋晶藍石鑄成,淡藍的色澤在威嚴中又有些柔和之

    意。屋檐的飛角不

    似尋常的尖銳,而是以佛像替代飛角,圓潤且銳氣不顯,令牌樓更顯親善。

    牌樓正中尚未掛上牌匾,讓人不知這是哪處仙鄉(xiāng),可左右兩只石柱已雕上了

    楹聯(lián)。字跡龍飛鳳舞,雕刻得也是巧奪天工:念念不離心,要念而無念,無念而

    念,始算得打成一片;佛佛原同道,知佛亦非佛,非佛亦佛,即此是坐斷十方。

    柔惜雪如中雷擊,啊喲一聲呆立當場。她杏目瞪若銅鈴,檀口大張,俏面上

    俱是剛剛沁出的香汗無數(shù),直至全身淋漓。不僅是她,祝雅瞳,倪妙筠,天陰門

    碩果僅存的幾位俱呆住了。

    可親的牌樓,熟悉的楹聯(lián),不都是天陰門昔日的模樣?天陰門是佛宗,有出

    家的弟子,也有帶發(fā)修行的門人,那副楹聯(lián)便顯一視同仁的門規(guī)。天湖中的煙波

    山上,仿佛已被焚毀的天陰門有佛祖顯靈庇佑,以大神通跨越千里之遠,將整座

    門派搬至此處。

    「玦兒!」

    「嘻嘻,在!」冷月玦目泛淚光,又喜不自勝地跳在吳征身邊,興奮得難以

    自己。

    「還不快請你師門長輩進去看一看?!箙钦鲪蹜z地撫著她的長發(fā),也是情難

    自禁地與冰娃娃一擁。

    煙波島上的天陰門自然不會是佛祖顯靈,而是冷月玦花費了無數(shù)心力,繪制

    了無數(shù)草圖,再與大匠反復探討確認之后才定下的圖紙。煙波島南坡風景清幽宜

    人,重建的天陰門便選在了此處。其中當然也不乏吳征的諸多心血,這兩位幕后

    功臣也是第一次來此。見了柔惜雪等人的模樣,便知修建得幾乎不差。

    吳征心頭一塊大石也落了地。天陰門的衰弱其實由他而始,正是因為祝雅瞳

    懷了他,才有了之后林林總總。二十年來,坐擁柔惜雪與祝雅瞳兩位不世出天才

    的天陰門始終在痛苦地掙扎,最終功虧一簣,不復存在。天陰門沒有對不起祝雅

    瞳,祝雅瞳與吳征卻連累了天陰門。重建天陰門,是吳征作為祝雅瞳之子回饋給

    母親師門的第一步。

    柔惜雪顫巍巍地,連一步路都走得無比艱難。她雖武功全失,從前絕頂高手

    的身子骨仍有底子在。會走得如此顫巍巍地猶如沒出過閨閣的姑娘,自是心緒已

    激動得無以復加,以至有些失控。

    牌樓后的佛堂里甚至已供好了佛像,整座天陰門都已修建完成。冷月玦攙著

    柔惜雪緩緩前行,細細觀瞧。這一切多少次出現(xiàn)在夢里,柔惜雪已經(jīng)記不清了。

    可是美夢成真,一切實實在在地出現(xiàn)在眼前,她再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才能確

    定不是在做夢。一時之間,她竟有了萬事足矣的念頭。

    有徒如此,天陰門也已重修,再無掛念,自己一個廢人留在世上也沒什么意

    思,

    「師尊您看,這里是什么,徒兒有些記不清了……」

    「夾竹桃!是夾竹桃!柳師妹喜歡夾竹桃。她原先養(yǎng)的那一株都有丈余高了。」

    柔惜雪忽然精神一振!走完了前院來到后院,第一座便是柳寄芙的居所。居

    所已建得妥當,唯獨花草,擺設等等留了許多空白。聽冷月玦一問才知是她記不

    清了,柔惜雪不由有些心疼,愛徒重建天陰門一定極其艱難辛苦,記不住一些細

    節(jié)情理之中,自己必然要為她分擔一些,再將這些留白之處補齊,才好告慰枉死

    的師妹們在天之靈。

    「嗯。弟子記好,回頭就去補上。這里是……」

    「一尊銀杏木滴水觀音像,高一尺六寸,寬八寸,水是從右手無名指處滴出

    來的?!谷嵯а┤鐢?shù)家珍,似乎整個天陰門上下,沒有任何事情她不知道,沒有

    任何事情她記不起來。

    「還有這里……」冷月玦開始撓頭,目中的笑意活像只【jian計得逞】的小狐

    貍。這些東西她一樣記得,在天陰門里從小長大,莫說每一位同門院里有什么,

    就連擺放的方位,順序,她都能記得清清楚楚。故意缺漏全是為了柔惜雪,師尊

    武功全失必然導致萬念俱灰,只怕天陰門重建之日,就是她了無生趣之時。這樣

    【陰損】的主意倒不是冰娃娃能想出來的,并非不夠聰明,而是沒有那么莫名其

    妙的腦洞。

    「不要緊,為師先說,你不用記得,為師都記得……明天咱們再來一次,用

    紙筆一一記下就是……其實也不用,下回去見大匠的時候,為師一道兒去。玦兒

    為這些事定然勞心勞力,為師愧對玦兒……」

    如今看來,吳征的歪點子又起了奇效。這人不知道哪里來的這些奇奇怪怪的

    想法,簡簡單單,卻又準準地命中人心。看柔惜雪憶及從前,感懷無限,卻又興

    致勃勃的樣子,至少短期內(nèi)師尊是不會有什么大事已了的想法了。

    冷月玦回頭朝吳征吐了吐舌頭,露出感激一笑。吳征則一

    挑眉毛,又揚了揚

    下巴。前方就是索雨珊的【宅院】,在天陰門里這位極其特殊,吳征待她又是同

    情,又是敬重。至于柔惜雪,想必待她的虧欠分外地多。

    四壁空空的院落,院角有六株青竹,堂屋門前的階級下左右分栽了一顆桂花。

    倒是除了條石板小路外,遍地都是青草。春意正濃,厚厚的草甸子散發(fā)著青草獨

    特的芳香,使得一座涼亭也似乎隱在草叢中。

    柔惜雪淚若珠墜。索雨珊落發(fā)修行,最是文靜虔誠,于外物幾乎不關心,是

    同門師妹中最節(jié)儉,也最單純的一位。就連那座涼亭,還是自己怕她在院中石桌

    旁修行閱經(jīng)時被風吹日曬,特意為她搭蓋的。往昔種種,觸動內(nèi)心深處的情感,

    柔惜雪見了這座新天陰門之后的寬慰又覺傷心欲絕。

    「師尊,我們歇一歇,不忙的?!?/br>
    「嗯。」柔惜雪走了許久,此刻才恍然醒覺,腰肢酸軟,足底發(fā)麻。她剛剛

    坐下又猛然想起一事,幾乎彈了起來。

    舉目四望,終與吳征得對在一起。這雙杏眼終于有了神采,喜悅固然有之,

    卻絕不是這么簡單。那目光復雜得吳征全然無法解讀,相信連柔惜雪自己亦然。

    吳征與天陰門并無直接干系,可之間的恩怨糾纏,林林總總,誰又能說的清呢?

    柔惜雪遲疑片刻,似從不知如何是好中想明白過來,攜著冷月玦的手來到吳

    征跟前,雙膝一軟就跪了下去。且看她的動作,似是不知如何表達心中得感激,

    竟要去吻吳征得鞋面。

    吳征當然不會受此大禮。柔惜雪一動,他便向旁一閃。柔惜雪知道自己現(xiàn)下

    奈何不得他,便自顧自地恭敬磕頭行了大禮,以額頓地道:「恩公大恩大德……」

    不等她說完,吳征便上前虛扶,示意冷月玦道:「柔掌門不必如此,請起來

    吧?!?/br>
    冷月玦趕忙去扶,柔惜雪卻倔強地甩手,看樣子就算被愛徒強行扶起,她也

    還會跪倒。冷月玦無奈,目視吳征眉目傳情:「讓師尊盡一份心意吧?!?/br>
    這座她嘔心瀝血,付出了無數(shù)心思,也忍受了無數(shù)屈辱的天陰門,的確在心

    中割舍不去,與靈魂連為一體。不是柔惜雪沒有想過重建天陰門,只是她武功全

    失,也意味著權勢,號召力全都離她而去。盛國更是片從未經(jīng)營過的陌生土地,

    認識的都不過寥寥數(shù)人。身無分文,窮途絕境,便是天陰門的現(xiàn)狀。誰又肯來做

    這份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費鴻曦也好,倪暢文也好,就算倪妙筠跪死在他們面前,他們都不會這么做。

    就算他們愿意,盛國皇帝又肯不肯?

    山腳的桃林,山腰的梨園之上,這片仙境般的所在,真真切切地立起舊時屋

    瓦,卻又換了嶄新容顏,清麗出塵。柔惜雪知道誰才有這樣的能耐,更知道不是

    一朝一夕之功。

    吳征離府出征之后,冷月玦捧著書冊要修訂天陰門的典籍,當時就發(fā)現(xiàn)愛徒

    有什么瞞著自己。只是萬念俱灰之下日常懈怠,愛徒賣關子她也沒有深究。如今

    想來,重建在當時就已動工,冷月玦才會滿懷希望。

    吳征固是天陰門二十年風波之因,但所有的后果都要他承擔那是推卸責任,

    怨天尤人之舉。這一片尤勝從前基業(yè)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他一到盛國就在計劃之

    中,歷經(jīng)近兩年才得完工。已覆滅的天陰門從此又有了根基之地,猶如希望的種

    子再度破土而出。光憑這一點,吳征的恩惠就已不啻于再造之恩。

    柔惜雪行著莊重的大禮,吳征閃在一旁不敢受,柔惜雪自行其禮以示尊重,

    吳征則當她跪拜天地。一套禮節(jié)足足行了兩炷香時分,雙膝發(fā)麻的柔惜雪才被冷

    月玦攙了起來坐好。此時她已呼吸凌亂,面色發(fā)白,汗下如雨,額頭上甚至有幾

    道血痕,卻是一臉寧靜,仿佛完成了些許心愿的滿足。

    「恩公之德浩如煙海,貧尼當生生世世供恩公名諱與佛祖座前,日夜祈祝…

    …」柔惜雪感念之情依然未定,心潮起伏,全不知該如何感謝吳征,只把能想到

    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柔掌門若再叫恩公二字,今后就沒法再說話了?!箙钦髅嫔厥謬烂C,

    道:「無論看我娘的面子,還是玦兒的面子,這些事情我都該去做?!?/br>
    「吳掌門高義?!谷嵯а┲挥X心思已許久沒像今日這樣清晰而專注,不僅立

    時明白吳征不喜什么,還知道他有話想說,道:「但請吳掌門吩咐。」

    「吩咐談不上,只是一些建言,玦兒來說吧。」吳征話一出口,就見祝雅瞳

    與倪妙筠站到了柔惜雪背后,大有天陰門人同舟共濟之意,不由欣慰一笑。一是

    一,二是二,就算是一家人,他也喜歡這樣清清楚楚。

    「師尊。吳掌門的意思是,欒家污穢天陰門名聲,雖是冤屈之事,到底

    已在

    世間流傳,短時之內(nèi)洗脫不得,天陰門重立一事不可cao之過急。昆侖派也已重修,

    不日就要以昆侖大學堂之名招徒授業(yè)。吳掌門的意思是,不若這里暫定為昆侖大

    學堂天陰門分院,不必太顯山露水。就算有些不明事理真相的人搞些責難,昆侖

    派也好出面先接了。昆侖還有些家底不怕這些,天陰門卻是分毫都傷不起。待過

    得三五年,天陰門沉冤得雪,元氣漸復,再立山門不遲?!?/br>
    話說至此,朱泊哈哈一笑,拿起酒葫蘆咕嘟咕嘟灌了三大口。連天陰門都修

    起來了,昆侖派難道能沒有?

    「但憑吳掌門決斷,貧尼絕無怨言?!谷嵯а╇p手合十半躬身謝道。

    這一點連吳征都出乎意料。雖是權宜之舉,也確實都為天陰門考慮,但終究

    讓天陰門變作【下屬】。以柔惜雪曾經(jīng)的身份,以及她對天陰門的珍視,連冷月

    玦也斷定極難答應??磥斫?jīng)歷了磨難,柔惜雪的心境也已大變,變得比從前更加

    務實。

    「天陰門同道在此,昆侖門人也在此,在下此言絕非戲言,柔掌門何日欲重

    立山門,在下絕不勉強。」當著祝雅瞳,倪妙筠,以及朱泊,陸菲嫣顧盼的面,

    吳征莊重許諾。無論柔惜雪現(xiàn)下究竟是怎生想法,迫于無奈還是心甘情愿,這份

    許諾是少不得的。

    「敢問吳掌門,昆侖派建在何處」

    「就在北面。」吳征遙遙一指,只見不遠處的一排亭臺樓閣,一樣的依山傍

    水,一樣的宛若仙境:「不是在下小氣,而是還要等幾位貴客來臨,咱們現(xiàn)在島

    上游玩幾日,等貴客來了,再請諸位一游昆侖派?!?/br>
    雖是夕陽照晚時辰,卻是萬象更新之際。兩派門人均覺百廢待興,胸臆爽朗

    得天湖浪花翻涌的清波,無邊無際。其余非兩派門人者也由衷地感到高興,唯獨

    欒采晴都嘀咕道:「這樣都能讓你們翻身?奇哉怪哉……」說不清她的想法,總

    之韓歸雁聽在耳中,也不覺她有什么嫉妒或是恨意。

    官差依約送來晚膳,眾人就在索雨珊的院子里用餐,還特地讓官差多送來兩

    套桌椅。雖無人落座,桌面卻擺著碗筷,斟了美酒。每當眾人歡飲時,都朝這兩

    桌舉杯相邀,仿佛那里坐著熟悉的同門,耿精忠,奚半樓,林瑞晨,柳寄芙,索

    雨珊,鄭寒嵐……

    酒足飯飽,撤去桌面,眾人在草甸子上鋪好絨毯席地而坐。冷月玦今日喝了

    許多,原本肌膚潔白的冰娃娃小臉紅撲撲的,分外地嬌艷。她從袖中取出玉洞滴

    露在指尖盤旋一舞,道:「陸前輩,晚輩能否請您共奏一曲?」

    冰娃娃這一路都顯話多,且越行近天湖話越多,柔惜雪直到此刻才明白為何。

    看清靜寡淡的愛徒在人前落落大方,真覺今日發(fā)生的一切恍若隔世。

    「幸何如之?!龟懛奇屉m被冰娃娃這一聲前輩叫得臉色發(fā)紅,也覺胸臆間的

    暢快非得借一曲高歌抒發(fā)出來不可,忙在膝間擺下鳳鳴青霄。

    「手握靈珠~~常奮筆~~心開天籟~~亦吹簫!」冷月玦高舉藕臂,依然

    在指尖舞著玉簫曼聲長吟。冷漠的冰娃娃此刻意氣風發(fā),轉動的玉簫發(fā)出嗚嗚風

    聲,尚未奏曲,與她的曼聲長吟便悅耳已極。

    「錚~錚~」

    陸菲嫣率先撥動琴弦,二女心意相通,且當是此時,再無比【笑傲江湖】更

    為適合的曲目。美婦左手勾挑,右手撫弦,正是她的絕技【石上清泉】??珊嵰?/br>
    若有若無,居然如二鳳齊鳴,始終緊緊跟隨。須知比起在成都吳府之時,陸菲嫣

    武功大進,這一手撫琴絕技更加行云流水,渾然天成。冷月玦的音律原本就較陸

    菲嫣稍遜,現(xiàn)下居然能以輔奏既不奪主,亦不示弱,稍懂音律,又經(jīng)歷過吳府斗

    樂之事者無不暗暗稱奇。

    曲調(diào)將盡,琴音漸弱,簫音轉強,主次變換。那蕩滌心靈的簫音如風入松,

    不僅清越,且頗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時引吭高歌的動人心魄。柔惜雪也深明音律,

    知道冷月玦今日之心境前所未有,且【手握靈珠常奮筆,心開天籟亦吹簫】的詩

    意至今徹底悟透?,F(xiàn)下的愛徒,如手握靈珠,妙筆生花的文豪,心生天籟,奏出

    吹斷水云妙音的仙子,正按孔吹簫,依于心境自然而然地翩翩起舞。

    冷月玦音律大進,絲毫不遜陸菲嫣。昔日吳府合奏,百鳥齊鳴。今日在煙波

    山上,正值黃昏余暉,倦鳥正歸巢間聞仙音大作,不一時四周枝頭上便停滿了各

    式各樣的鳥兒。更奇的是,鳥兒齊齊俯首不語,似怕有一絲雜音,就擾亂了這首

    天籟之曲!

    琴簫聲畢,天地間一時萬籟俱寂。過了良久,柔惜雪才喘了口氣悄然問道:

    「這是什么曲子?」

    「掌門師姐,這是我們初去成都吳府時,吳掌門做的

    曲子。若是心境平和時

    奏來就似梵音,叫【清心普善咒】。若是心緒激動時便是方才的【笑傲江湖】。

    諸位師姐們都……都很喜歡……」倪妙筠目中有淚光,不知是被曲子所感染,還

    是念起舊時與同門一同欣賞天籟的時光。

    「原來如此?!谷嵯а┖鲜兔?,雙唇顫動,卻默默無聲,不知在心底吟唱

    著什么。

    曲畢興盡,這一日也玩得頗為疲累。煙波山上屋舍俱全,日用的被褥等也早

    已備好。這里在不遠的將來就是昆侖派與天陰門,都是大家的根,既然來了,無

    人想走。連欒采晴也【厚著臉皮】要在這里繼續(xù)蹭吃蹭住。

    柔惜雪當晚就要住在索雨珊的院落里,諸人一一告辭。出了院門時倪妙筠疾

    步越過吳征,錯肩時向他手里塞了張紙條。

    吳征本就走在最后,接了紙條便大喇喇地打開,只見上頭寫了八字:落英深

    處,皇親謀反。他略一錯愕,品出個中之意,又驚又喜,還忍不住幾乎要失聲而

    笑。

    這啞謎打得,不知倪妙筠鼓起了多大的勇氣。吳征從后望去,果見腳步慌張

    的女郎露出的潔白脖頸已然傅粉??上攵F(xiàn)下正倔強地睜大驚恐的眼眸,滿

    面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