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沉默對視。

    最后決定，放學時去接唐辛。

    剛好傍晚時分下雨，車停在路邊，大的抱著小的，撐著一把傘。

    唐辛一眼就看見了，垂著眼皮往前走，快到近前時朝著兩人走過去。

    她有什么辦法，如果只是石玉就當沒看見，偏偏還抱著石墨。

    停下來，看了眼自己的車，到嘴邊的話沒說，比如誰允許你開我的車了。

    問了也白問，開都開了，而且在上京時她也開過石玉的車，算了。

    石墨扯著嗓子就喊：“mama！”

    站得這么近，用得著喊么？

    喊得唐辛耳朵都有點聾了，嗡嗡直響，雨聲都沒有他的嗓門大。

    她還得笑，給他個回應。

    她不在意路過的人怎么看，她也帶著石墨來過學校，不介意誰知道她有個兒子。

    至于石玉，也無所謂，反正要離婚了。

    就算真的離了婚，和前夫見個面也沒什么。

    把石墨放到車上，唐辛正要從另一側坐上去，石玉把車門一關，隔著車身問她：“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碧菩琳f完便坐進去，車門關得砰一聲悶響。

    石玉倒沒什么，唐辛自己嚇了一跳，只覺得肚子里緊了一下。

    雨不算大，天色漸黑，車燈一晃，雨水便有了顏色，如同彩色的泡泡。

    不同的城市，不同的雨。

    她曾在上京的雨中想到過平城，此時此刻，什么都想象不出。

    上京應該在下雪吧，已經(jīng)是冬天了。

    去年這個時候，她在上京。

    唐辛看著外面的雨，手指輕輕敲在窗上，應和著心里默數(shù)的數(shù)字。

    忽然有人問：“想吃什么？”

    她愣了好一會，不知道是石玉問的，還是石墨。

    父子倆都朝著她看，等一個回應。

    她不知道想吃什么，這個時候也不重要了。

    石玉又問：“想吃蛋糕么？”

    唐辛從車窗的倒影里看過去，他已經(jīng)看回到正前方，把車往一條小路上開。

    那里有家蛋糕店，唐辛總去，也帶著石墨去過幾次，有特別好吃的蛋糕。

    午后，曬著太陽坐在街邊，一塊蛋糕一杯咖啡，她就會開心。

    有時也下雨，就會坐在窗邊的位置，配著雨聲很美妙。

    車緩緩停下，剛好就是這家蛋糕店。

    石玉抱著石墨下車，唐辛忽然開口：“石玉，我要兩塊，巧克力的?！?/br>
    他說好，抱著兒子進去買。

    回來時提著很大一盒。

    石墨抱著蛋糕盒子，一邊指一邊告訴她里面都有些什么，全是她以前愛吃的。

    他這么小，他都記得。

    唐辛說好，又說謝謝，擠了個笑給他。

    等著石玉坐回到駕駛位上，說：“石玉，去醫(yī)院吧，我可能快要生了?！?/br>
    父子倆都愣了一下，一個把車開出去，一個緊緊盯住她，從臉緩緩下移到隆起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叫：“mama……”

    唐辛剛剛緩過去一波陣痛，勉強坐直了些，在他的手上拍了拍，摸了下明顯吃驚又忍不住期待的小臉。

    對他說：“弟弟，應該是忍不住想要見你了?！?/br>
    比預產(chǎn)期提前了整整一個星期。

    可能是剛才那道關門聲震的？

    也可能是喜歡雨吧。

    唐辛覺得還有個可能性，是因為他喜歡石墨這個哥哥。

    哥哥在的日子，每天都會貼著她的肚子，沒完沒了地說話。

    因為爸爸告訴過他，弟弟會記住他的聲音。

    第236章 指甲

    梁橋趕到醫(yī)院的時候，唐辛正疼得掉眼淚，好不容易把越來越強烈的一波波陣痛熬過去，就狠狠地咬著蛋糕往下咽。

    生過一次孩子，哪怕過去三年時間已經(jīng)不那么記得細節(jié)，但是疼痛會激發(fā)潛藏的記憶。

    餓了就得吃，吃了才能有力氣，這是她在上一次生孩子時學到的。

    熱量高的，能夠讓人保持良好狀態(tài)的，比如巧克力蛋糕。

    石墨都看傻了，生怕mama噎到，又著急又心疼，強忍著眼淚，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

    石玉正抱著他哄，看見梁橋便迎過去，往伸出來的手里一送。

    梁橋問石墨：“餓哭了？走，舅舅帶你吃大餐去?！?/br>
    石墨不去，說什么都沒用，梁橋逗他：“吃飽了，回來一瞅，喲，你有弟弟了。”

    還是石玉說了一句，讓他帶著舅舅再去買幾塊巧克力蛋糕回來，這才把人支走。

    一看見梁橋，唐辛就想起來了，上一次生石墨的時候就是他在，也是他跑出去給她買的吃的，疼得她邊哭邊叫，要吃這個又要吃那個。

    這一次，她竟然忍著一聲都沒叫。

    怕嚇到石墨。

    要不說男人不靠譜呢，石玉就不能帶著他兒子出去么？

    唐辛理解不了，也沒力氣說話，她能管好自己就不錯了。

    石玉也勸過她，或者說是在商量，問她是不是可以剖出來，反正上一次也是剖的。

    他還挺懂，唐辛沒搭理他，哭得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臉，也不敢張嘴，怕會叫出聲來。

    梁橋帶著石墨一走，石玉又勸，拿紀敏之舉例子，說她一開始也是順產(chǎn)，后來實在生不出來還是剖的，受了大罪。

    石玉沒說的是，紀敏之生孩子的時候家人全都守在醫(yī)院，除了孟既景。再看唐辛，父母親人都不在，就只有他和石墨兩個人。

    倒也算是她的家人，至少石墨是。

    唐辛疼得難忍，他還一直說話，又氣又急直接朝他發(fā)作起來：“出去！”

    也就喊了這么一聲，疼得直叫。

    當年她就是一個人生的，現(xiàn)在照樣用不著他。

    石玉閉了嘴，握住她緊攥在床鋪上的手，修得漂亮齊整的指甲都摳得斷裂了。

    要生的時候唐辛不讓他陪，石玉把她嘴邊沾的巧克力抹掉，喋喋不休的嘴就閉上了。

    和醫(yī)護溝通時石玉后悔了，應該把梁橋留下，溝通起來會更順暢。

    無法，嘗試給紀云云打電話，竟然響了兩聲就接了。再看時間，是上京時間的凌晨兩點。

    紀云云上來就說：“我們到了，我和唐辛mama已經(jīng)到醫(yī)院了?！?/br>
    石玉沒想到，沒人和他說過這事。

    倒是來得挺巧，可惜到了也進不來，只有丈夫能陪產(chǎn)。

    石玉說好，告知地點，然后說：“媽，電話別掛，幫我聽著點兒他們說什么?！?/br>
    其實用不著，醫(yī)護和產(chǎn)婦溝通，唐辛又配合，根本就用不著石玉做什么。

    也有用，紀云云后來告訴他，唐辛上回生石墨就是順產(chǎn)，肚子上那道疤是生完孩子開了一刀。

    石玉后來問她，唐辛哦了一聲，想翻身翻不過去，無奈閉上眼說：“那我找你的時候，總得有個說辭，總不能脫了褲子給你看吧?！?/br>
    噎得石玉氣笑不得。

    她是不是傻？

    就她當時那樣，脫不脫的有區(qū)別么？

    再往前數(shù)，他過生日那天，她連他的褲子都給脫了，也沒見她臉紅。

    倒是生孩子的時候確實有些不好意思，怪不得不讓他進去，但是也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就顧不上了。

    石玉覺得她肯定特別疼，本來就挺怕疼的一個女孩子，平時他拍一下都要叫，這時候特別聽話配合，緊閉著嘴憋著氣直到把孩子生下來，一聲都沒吭。

    就是手上摳得緊，愣是從他手上摳了一小塊rou下去，指甲都差點掀起來。

    紀云云看見后撇了撇嘴，“挺好，給你也留個疤，免得忘了你老婆生孩子的時候疼成什么樣?！?/br>
    沒說誰疼，心知肚明。

    石玉原本也沒往心里去，讓他媽這么一說才好好地看了一眼，心說：也沒準是前妻留的。

    ……

    生孩子那么疼都忍著沒叫一聲的唐辛，一看見醫(yī)院給的餐哇一聲就哭了。

    一碟小餅干，一碟冷豆子，還有一份冰涼的酸奶。

    家里給她熬了湯，送到面前時還是熱的，但是一看見這份冷食就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