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逗貧

    石玉應(yīng)聲站起，握著她的那只手在她掌心按了按。

    唐辛扭開臉，嘴里還反復(fù)叨叨著那兩個字：“出去……出去?！?/br>
    他往前探身，小聲問：“那我去給你找個輪椅？”

    離得近，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就像隔空壓在她身上，令人窒息。

    她用眼角瞥他，沒好氣地說：“干什么？”

    “你不是要出去么？”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更湊近些，鼻尖幾乎碰到她臉上，聲音更小，“我?guī)闳コ虺蛩麄儌z?！?/br>
    唐辛望著他愣住，好一會嘴巴才動了動：“我沒瘸！”

    挺兇，但氣勢太弱，聲細，氣短。

    聽在石玉耳朵里跟撒嬌似的。

    “對，你就是發(fā)燒了，掛一瓶水就好。走，咱們倆悄悄地去，別讓人發(fā)現(xiàn)了。”

    唐辛真是有氣發(fā)不出來，更不知道說他什么才好，是真的有病……可他說得對，她確實想去看看他們倆。

    不坐輪椅，也不讓抱著，石玉一手舉著點滴液一手去拉她的手，唐辛把兩只手都背到身后。

    最后兩個人并排走，隔著段距離，中間連著一根管子，晃晃悠悠。

    唐辛走得慢，不知情的看見還真以為她有點瘸，其實是疼的，前兩天還只是腰酸，現(xiàn)在腿都軟，后背也是緊繃著的。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在她發(fā)燒的日子里還要迎接生理期，簡直慘絕人寰。唐辛實在是提不起精神，心情更差。

    早知道她就不回來了，在上京多住幾天，就不會看見石玉了。

    更不會發(fā)燒。

    兒童病房有很大一面窗，里面黑乎乎的，一張小床，還有一張更小的帶護欄的小小床。

    兩個孩子分別睡在兩張床上，幾乎相同的姿勢仰躺著，蓋著相似的小被子，兩只小手都是自然地舉在小枕頭兩旁，做著舉手投降的姿勢。

    兩張相似的面孔都有點苦惱，皺著眉頭癟著嘴，不像平時睡著都是帶著笑的，如同做了美夢一般。

    兩個人站在外面走廊，唐辛貼著玻璃窗往里面瞧，石玉站她身旁。

    幾乎同時開口。

    他問：“看得見么？”

    她問：“石硯還燒么？”

    兩人無聲對視，各自移開視線看回到病房里面。

    又看了一會，她朝身旁看去，石玉這才開口：“已經(jīng)退了?！?/br>
    心里還接了句：“幸好這一點兒不隨你，兩個兒子都不隨你，不然真是遭罪了?！?/br>
    看過了也就放心了，就是舍不得，石玉抖了抖輸液管，唐辛垂著腦袋往回走。

    慢慢吞吞走到一半忽然問他：“為什么不讓他們倆到我那個房間去？”

    “干什么？”他學(xué)著她的樣子說著同樣的話，然后自問自答地說：“好不容易睡著了，別再折騰醒了，哭起來沒完沒了，小的哭完大的哭。”

    他沒說的是，還有你，哭起來比他們倆還厲害。

    唐辛聽著，似乎……還挺不耐煩？

    男人！

    唐辛瞪他一眼，大步往前邁，石玉長腿跟上，悠哉地走在一旁，看著她氣鼓鼓的側(cè)臉。

    別說，鼓起來就跟她兒子一個樣，rou乎乎的，特想捏上一把。

    看著精神頭倒是好了一點兒，走得還挺快，估計是心理上的，看一眼兒子比吃藥打針還要好使。

    回到房間就不行了，氣喘吁吁，勉力往床上一倒，腿都是石玉給抬上去的。

    也沒力氣跟他較勁了，更沒力氣轟他，眼睛一閉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石玉逗她：“嘿，想抽煙不？”

    不想。

    生病呢，飯都不想吃，抽什么煙。

    他還沒完沒了，湊過來說：“你要是想，我偷偷地給你點一顆，你抽一口，說不準(zhǔn)能好點兒。萬一護士來了，我就說是我抽的?！?/br>
    唐辛要不是沒勁，迷迷糊糊，還得讓他出去。

    石玉坐在床邊，聽著她呼吸逐漸均勻，把被子搭在手上蓋好，看著藥液快沒了讓護士進來處理。

    點滴輸完了，燒也退了，本該睡得安穩(wěn)，結(jié)果因為生理期如約而至夜半驚醒。

    石玉說出去給她買衛(wèi)生巾，唐辛想說問問護士，再一想，算了，隨他去吧。

    沒想到不一會兒工夫人就回來了，拿著一整包全新未拆的衛(wèi)生巾，說是護士給的。

    唐辛嘖嘖感嘆，老男人本事真大，學(xué)了幾句半調(diào)子意語都能騙年輕的小護士了。

    好不容易又睡著，夢見他和小護士聊天，說得那叫一個利落熟練，還有說有笑的，逗得熱情外向又漂亮的意國小護士前仰后合。

    她就在邊上聽著，小護士問他從哪里來，石玉說海上。

    聽聽，海上，他可真會啊……老男人，和年輕的女孩子聊起天來一套一套的，他怎么不說天邊呢。

    小護士笑得明媚，問他哪片海，忽然多出一道稚嫩童音，又軟又甜：“大海。”

    唐辛再聽，是石墨，父子倆一唱一和地和小護士逗貧。

    果然，什么爹養(yǎng)什么兒子，好好的石墨變得油腔滑調(diào)。

    一生氣就醒了，眼前景象就如夢中所見，石墨坐在床尾，兩條小圓腿晃呀晃的，揚著小腦袋又說又笑，手還不停地比劃著。

    石玉站他身旁，要歪不歪地靠著床，時不時糾正一二。

    再看，小護士身后擺著張帶護欄的小床，石硯側(cè)躺在那里，睜著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她，小小的手朝著她一張一合，努力想要夠她。

    男人呀，還得是小的好，越小越單純，眼睛里就沒有別的女人，只有他媽。

    再聽，不對呀，這可真不是半調(diào)子。

    她當(dāng)年那幫大學(xué)同學(xué)里面就有幾個國內(nèi)來的男孩子，在這里又是生活又是學(xué)習(xí)，勤學(xué)苦練一年半載也就是這個水平，要是剛好找了個意國女朋友那倒是能突飛猛進。

    正想著，聽見石玉問：“她怎么還不醒？不是已經(jīng)退燒了？”

    小護士輕輕地走過來，又輕輕地走回去，唐辛聽見她說：“女孩子嘛，生理期就是嗜睡，讓她多睡一會。”

    然后就聽見石墨問：“生理期是什么？”

    唐辛倏地睜開眼，剛好對上爺兒倆的視線，不，不是兩個，還有小小床上的石硯。

    三雙眼睛同時望過來。

    更快的，唐辛又把眼睛閉上。

    心中默念：我沒醒，我沒醒。

    石墨順著腿爬到她身上，一把抱住。

    “mama，你醒啦！”

    “我沒醒……”

    然后，就聽見笑聲。

    男人的笑聲，特別開心的笑聲。

    唐辛可生氣了，有什么好笑的？

    他和小護士調(diào)情被她醒來打斷，他應(yīng)該哭才對。

    第289章 循循

    病愈回家，一進門唐辛就下了逐客令。

    石玉點著頭說：“得，本想好人做到底，再幫忙照顧照顧你們仨，算了，走了?！?/br>
    什么？

    他還想兩手空空地走？

    沒門！

    唐辛沒力氣和他吵，讓石墨帶著弟弟玩一會兒，把人叫進書房里去。

    唐辛進門先找雪茄，石玉先鎖門。

    點燃了往窗邊的單人沙發(fā)上一窩，舒服極了。

    再一看，石玉溜溜達達走過來，就跟在他們家院子里遛狗似的閑在，經(jīng)過書桌時還順手從抽屜里拿了個煙灰缸出來，放在她面前的小圓桌上。

    唐辛都不知道那里還藏著這么個玩意。

    她時常因為找不到煙灰缸到樓下找阿姨去要，阿姨也沒跟她說過這里有，可能阿姨也不知道吧。

    石玉立在身旁，居高臨下瞅了她好一會兒，提了下褲腿往沙發(fā)扶手上一坐，側(cè)眸問道：“什么事兒？”

    唐辛直皺眉，往另一側(cè)躲開盡量離得最遠，嫌棄地說：“你，離我遠一點?！?/br>
    “沒事?！笔衽牧讼峦龋謸哿藫?，眼皮都沒往她那邊掀一下，“你的病已經(jīng)好了，不傳染?！?/br>
    她就不是這個意思，也沒這么好心，她純粹是討厭他，真心實意想讓他離遠些。

    想著，也就說了。

    “你誤會了，我就是想讓你離我遠一點，再遠一點，能有多遠就多遠。”

    石玉這才緩緩抬眸，半側(cè)過身來看向她，要笑不笑地說：“怎么？”

    要不是看她確實臉色不好，真就再逗她兩句了，算了，不識逗，要急眼。

    剛站起來，聽見她說：“石玉，咱們倆已經(jīng)離婚了，保持該有的距離是對彼此的尊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