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往前走了走，看到場館中間有方形池子。原來是游泳館啊。

    不過那真是泳池嗎?方形區(qū)域里確實(shí)有水，水不是藍(lán)色，是一種臟兮兮顏色

    他走近去看。靠近池邊時他腳下一滑，胳膊亂揮了好幾下，身體無法平衡，眼看就要一頭栽下去了這時，有人從后面抓住了他。

    像抓貓似的，拎著后衣領(lǐng)把他向后一拖，又托住他的背，幫他穩(wěn)住步伐。

    佩倫回頭，模糊的視線看不清對方的面孔，只能看出是個赤膊的男性，頭發(fā)是銀灰色。

    是精靈。但不是他認(rèn)識的精靈。

    我是忍冬，精靈說，卡戎說你是她的朋友。我們剛把你撈出來，你別又掉下去了。

    佩倫有些激動，邊動嘴邊比劃著：你認(rèn)識卡戎?

    忍冬能看懂他的語言方式。它答道：剛認(rèn)識的。

    她在哪?

    在忙著殺精靈。

    佩倫一臉困惑，原本就瞇著的眼睛皺得更厲害了。

    忍冬歪頭看看他，問：你是盲人嗎?

    佩倫感覺這精靈只靠讀唇就能溝通，所以干脆不用手語了。他說：不是，我視力不好，要戴眼鏡才能正?？礀|西。我的眼鏡丟了。

    那我把視力分給你一點(diǎn)。贈送你的，不要報酬。

    忍冬說著，雙手捧住佩倫的臉。

    佩倫還沒同意呢。他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想推開精靈，但精靈已經(jīng)做完了該做的事。

    佩倫眨眨眼，驚訝地看著面前的精靈?，F(xiàn)在他能看清對方的臉了。

    和其他人形精靈一樣，忍冬的面容也十分俊秀。佩倫盯著這張臉，總覺得有點(diǎn)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尤其是那雙金色眼睛他肯定見過。金色眼睛的精靈可不多。

    佩倫無聲地問：你對我做的這是什么?

    忍冬說：告訴過你了，我把視力分給了你一點(diǎn)。但不是永久的，只能維持半個白天那么久。我給的也不多，你的視力并沒有達(dá)到5.0，差不多是輕度近視的狀態(tài)吧，散光應(yīng)該在中度。足夠你用了。相對的，我的視力會變差一些，但不要緊，只是比別的精靈差，比你還是好很多的。

    這精靈說話的方式令佩倫很意外。他問：你和人類在一起生活過嗎?

    不然它怎么會說近視散光之類的詞呢而且他的頭發(fā)剪過，還知道在下半身圍上東西遮羞，這都是與人類長期生活過的特征。

    是的，忍冬說，我認(rèn)識樹籬村的人，做過三次人類的契約子嗣。每一次隔了很久。

    第三次是什么時候?佩倫問，我是不是見過你?

    你幾歲了?忍冬問。

    42。這次佩倫加了手語。音節(jié)太短，他怕精靈看錯。

    忍冬的表情定格，只有眼珠在轉(zhuǎn)，手指也在微微顫動。片刻后，它說：那我應(yīng)該沒見過你，我上次到外面去是六十年前了。也許不準(zhǔn)確，我不太擅長算外面的時間。反正是大約六十年前左右吧。

    佩倫沒繼續(xù)糾結(jié)這個問題。不管怎么說，能遇到對人類心存善意的精靈是好事。

    聽說它還遇到了卡戎，如果是真的，那應(yīng)該可以信任它。

    想事的時候，佩倫低頭看著泳池。

    現(xiàn)在他眼睛好用了，只見池中烏漆墨黑，比起泳池更像個泥塘。

    佩倫問：你剛才好像說到把我撈出來，是從這里撈出來的嗎?

    是，忍冬點(diǎn)頭，我和卡戎往里面扔尸體，發(fā)現(xiàn)里面有個人，就是你。

    佩倫清楚地記得自己從天井內(nèi)的斷橋掉下去，下面是很深的積水，絕不是泳池。不過他暫時不打算深究，估計這又是套疊型精靈圈的效果吧。

    同時他也明白了，池子里的臟東西都是精靈的尸體。精靈死后會化為泥土或液體。

    為什么要把尸體扔進(jìn)泳池?佩倫問。

    忍冬說：也不是一定要扔進(jìn)去，只是隨便扔了幾個。讓它們留在外面，地太滑了。

    你們在殺什么精靈?

    這個地方，除了我以外的所有精靈。

    為什么?

    它們已經(jīng)不是正常精靈了，是調(diào)律熔毀品，它們會跑出去的，我不想讓它們跑出去。

    忍冬說的話完全無助于解惑。它每說一句話，佩倫能再冒出好幾個問題。

    它說調(diào)律?怎么又是調(diào)律?調(diào)律熔毀品是指什么?是指精靈像換生靈一樣出現(xiàn)了人格崩毀嗎?聽它的意思似乎這里有很多精靈，有多少?

    佩倫挑了個也許比較容易解釋的問題：為什么你不想讓它們跑出去，跑出去后會怎么樣?

    樹籬村會很辛苦，忍冬垂眸道，她也在樹籬村。我不想讓她受傷。

    她是

    佩倫還沒比劃完，泳池一角傳來尖銳的嘯叫聲。是醫(yī)療室和女更衣室方向。

    更衣室門發(fā)出一聲巨響，被撞飛了出去。兩團(tuán)灰色影子先后竄入游泳館。

    它們顯然是精靈，而且能飛，大小和外觀類似于奇幻插圖里的石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