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即將接近姜覓雪的時候，那埋頭看向手機(jī)的女人似乎是背后長了眼睛，咔噠一聲，男人聽見子彈上膛的聲音。

    再抬眼，同樣也對上了一截槍管——只是顏色和姜覓雪穿的衣服比較接近，所以并不怎么顯眼。

    “進(jìn)門的話要先敲門，”姜覓雪的聲音悠悠響起來，“這個最基本的問候禮儀，你應(yīng)該不會不懂吧？”

    說話間，她也終于轉(zhuǎn)過身來，表情看上去同樣氣定神閑，她的語氣鎮(zhèn)定，甚至聽上去有兩分戲謔：“這位熱衷于喬裝打扮的‘龍’先生——”

    “順帶一提，我真的不喜歡你這個外號?！?/br>
    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龍”也干脆不再裝了，他站直身體，扯下自己臉上的口罩，又扔掉頭上的清潔工帽子，露出那條有些標(biāo)志性的頭巾，表情中帶著意外：“你知道我？”

    “據(jù)我所知，一直在你身邊的那些保鏢團(tuán)隊，這個時候都已經(jīng)撤走大半了——”

    畢竟以常理來推斷，他們會挑在姜覓雪將要離開洛杉磯的時候動手，才是最正常的——而且根據(jù)姜覓雪身邊人的動向來看，對方也確實是這么認(rèn)為的。

    但現(xiàn)在姜覓雪的反應(yīng)開始讓他有點兒疑惑了。

    “如果你指的是你就是‘龍’的話，那我是剛剛才知道的?！苯捬┞曇羝届o地回答。

    “不過如果你問的是一個時常面露緊張、行蹤鬼鬼祟祟的清潔工是什么時候被我注意到的話，那應(yīng)該是從你今天下午來上班的時候?！?/br>
    她說得太過篤定，讓“龍”空著的那只手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臉：“我表現(xiàn)得有那么明顯？”

    姜覓雪道：“對于一個演員來說，確實是有點浮夸了?！?/br>
    “龍”：“……”

    “不過不管怎么說，我想我的策略應(yīng)該還是有用的?！?/br>
    在短暫的無語表情之后，“龍”又重新笑起來：“自我介紹一下，你可以叫我卡爾維諾，這是我的姓氏。”

    “姜，我聽說過你猜測人的心思很準(zhǔn)?！?/br>
    “只要在你面前出現(xiàn)過，很少有人的心思能逃得過你的眼睛?！?/br>
    “杜伊斯和ambert他們都是這么在你面前栽的吧？”

    雖然在之前并沒有和姜覓雪打過照面，但卡爾維諾似乎對和姜覓雪有關(guān)的事情都相當(dāng)了解。

    “所以，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出現(xiàn)，我干脆就不再由自己做決定了?！?/br>
    卡爾維諾有著一雙相當(dāng)漂亮的棕色眼睛，光看他那副神態(tài)松弛的面容，很難想象這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貨色，并且還正在和人對峙當(dāng)中。

    ——當(dāng)然，看看姜覓雪這邊，她的表情也鎮(zhèn)定得不像是正和人用槍互相指著對方腦袋。

    兩個人說話的語氣也仿佛閑談聊天一樣，完全聽不出來是一個走火就會弄死對方的關(guān)系。

    卡爾維諾微笑著從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幣：“每天我想著要不要來找你呢，就拋三次硬幣，如果人頭朝上的次數(shù)更多的話，再出門?！?/br>
    “——結(jié)果這一等，就一直到了今天?！?/br>
    畢竟人心可以猜測，硬幣落下的正反概率卻不能——在理想情況下，它將始終都是最公平的50%。

    “包括我的每一次行動，也是由它來決定的哦?！?/br>
    而現(xiàn)在看來，他的這個決定確實挺必要。

    卡爾維諾左手的拇指往上一頂，那枚面值一分的硬幣便輕巧地躍入半空，而后落到地上，發(fā)出“?！钡那宕囗懧?，吸引人下意識將目光下移。

    “所以，你現(xiàn)在要不要來猜猜看，除了假扮成清潔工混進(jìn)來以外，我還做了一些什么事呢？”

    說著卡爾維諾又微笑著抬了抬手中的槍，而后，他將自己身上的清潔工外套往下拉了拉。

    “滴、滴、滴”的炸-彈倒計時聲音立刻在寂靜的空間中明顯起來。

    【作者有話說】

    *藍(lán)嶺州、林達(dá)爾市都是虛構(gòu)地名

    第153章 153

    ◎所有聲音歸結(jié)為無息◎

    而因為之前道具師們才把這里最大的長桌道具給搬走了, 所以現(xiàn)在整個房間內(nèi)，除了幾把零星的椅子外，再無其他可以掩護(hù)的物體。

    也就是說, 一旦卡爾維諾身上的炸彈爆炸, 即便是威力最小的那種，以他們現(xiàn)在的距離，姜覓雪存活的幾率也不足百分之五。

    卡爾維諾又笑瞇瞇道：“我敢保證，你要是開槍的話，炸彈會立刻爆炸哦?！?/br>
    ——與人博弈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 和你在一張賭桌上的, 是一個不要命的瘋子。

    卡爾維諾顯然就拿出了這么一副把自己整個人都擺上去了的架勢。

    盡管自己身上的炸-彈還在滴滴滴響, 但卡爾維諾看上去相當(dāng)氣定神閑——畢竟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輸?shù)牧耍郝曌u(yù)、勢力、同伴, 包括自己的生命。

    但姜覓雪還有大把大把的“籌碼”。

    要說著急，也應(yīng)該是她更著急才對。

    畢竟越是“輸?shù)闷稹钡娜? 才越不愿意去輸。

    此刻換做其他人在這里，怕是早就急得方寸大亂。就算心理素質(zhì)再強(qiáng)悍，面對這種焦灼的情況, 恐怕都免不得要眼縮手抖一瞬——當(dāng)然, 如果真的是這樣，卡爾維諾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抓住機(jī)會, 直接開槍。

    然而姜覓雪的手腕依然很穩(wěn)，直指向卡爾維諾的太陽xue。

    甚至在聽到卡爾維諾的話之后，她唇角還勾了一下。

    “你可能弄錯了一件事情，”姜覓雪道, “我這個人在行動上, 一般不喜歡被動?！?/br>
    卡爾維諾的眉毛疑惑地上挑。

    “比如在猜猜看的游戲上, ”姜覓雪聲音依然慢條斯理，“我就不是很喜歡你給我出的謎題。”

    她手里的槍微微偏移開了一點距離，仍然是瞄準(zhǔn)卡爾維諾的腦袋，但剛好夠他們看見彼此的眼睛。

    姜覓雪的眼型是桃花眼，瞳仁黑白分明，即使是沒什么表情看人時，眸光里都能透出兩分無端的瀲滟。

    而此刻她面上帶點笑意，眼睛里沒有含情，漂亮到頗有攻擊性：“如果要剖析一個人的話，不能只看他說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事實上，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不止會體現(xiàn)在你說話的語氣，你走路時停頓靠腳的小動作，你站著跟人聊天時慣于將身體傾向哪邊?！?/br>
    “它就存在在你的皮膚上，流淌在你的血液中，烙印在你的骨頭里面。像是幽靈一樣，從你的嬰兒時期開始，跟隨到你死去?！?/br>
    她的目光銳利得像一把刀，仿佛能將人的皮膚切割開來，深入至最隱秘的骨髓處。

    卡爾維諾無端感到頭皮一陣涼意。

    當(dāng)然，很快他就重新穩(wěn)定了心神，對姜覓雪說的話嗤之以鼻：“危言聳聽?！?/br>
    都到這個份上了，他是什么人有什么分析的必要嗎？

    姜覓雪對卡爾維諾的冷笑不以為意，只繼續(xù)道：“譬如，我就很好奇，你‘龍’的這個外號是怎么來的。”

    卡爾維諾的瞳孔微微一縮。

    但隨即他便又是冷笑：“龍很強(qiáng)大、有力量和威嚴(yán)，我用這個作為我的綽號，有什么問題嗎？”

    “嗯，”姜覓雪道，“龍，這個意象，普遍來說，會有兩種不同的解讀?！?/br>
    “一種是西方文化里常見的，比如會搶走公主的噴火惡龍，它們往往會讓人聯(lián)想到‘破壞’或者‘冷酷’‘邪惡’的概念。”

    “但同時，‘龍’也是我們東方文化中，非常常見的文化圖騰。”

    “在我的文化中，它是吉祥、力量、智慧的象征。”

    姜覓雪突然笑了一下：“提醒一下，剛剛我說我很討厭你這個外號的時候，你沒有露出任何意外或者疑惑的表情，足見你的聯(lián)想速度非?？?，已經(jīng)到了下意識的地步。”

    “所以我開始有點好奇了，卡爾維諾，”她道，“關(guān)于你的文化背景?！?/br>
    “還有你的頭巾，”姜覓雪道，“你可以把你的頭巾取下來，讓我看看你的頭發(fā)顏色嗎？”

    卡爾維諾的神色陡然陰沉下來。

    “夠了！”

    姜覓雪：“——謝謝你給了我答案?！?/br>
    “那么接下來讓我們再猜一猜，你為什么會習(xí)慣于用頭巾將自己的發(fā)色藏起來呢？是因為厭惡發(fā)色背后所代表的文化背景嗎？”

    “不，不太像，因為‘龍’這個綽號，是你給你自己起的?！?/br>
    姜覓雪目光仔細(xì)端詳卡爾維諾的臉，像是要在其中再找出來一些“痕跡”，繼續(xù)剖析他的經(jīng)歷、過往、最不愿意與人分享的傷痛……

    卡爾維諾終于站不住，下意識想要往前沖上一步，不過很快他又反應(yīng)過來，重新站定腳步，朝姜覓雪冷冷道：“即使你說對了又怎么樣？”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還在“滴滴滴”倒計時的炸彈背心：“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你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怎樣？”

    “如果你想要聽我的故事的話，我可以在這里就講給你聽，”卡爾維諾目光中帶著挑釁，“就是不知道接下來這三分鐘時間，夠不夠你聽我說完的。”

    然而姜覓雪道：“其實你的故事對我而言并不重要?！?/br>
    “重要的是，”她倏忽笑起來，“你讓我想起來一個熟悉的人?！?/br>
    卡爾維諾：“？”

    姜覓雪突然槍頭一沉，朝卡爾維諾的肩膀砰砰開了兩槍。

    卡爾維諾沒有料到姜覓雪上一秒還在似是而非地追憶往昔，下一秒竟然毫無預(yù)兆地突然開槍。

    他們兩個的距離實在太近，幾乎在大腦神經(jīng)將視覺傳回的畫面處理完畢，意識到姜覓雪“開槍”這個動作的時刻，子彈已經(jīng)貫穿了卡爾維諾的肩膀。

    砰砰兩聲，彈藥在血rou里爆開的劇痛也瞬間傳至腦海。

    同時卡爾維諾也猛地扣下扳機(jī)——

    “砰”的一聲，他的子彈卻沒有擊中姜覓雪，而是打在了背后的墻壁上，發(fā)出悶響。

    ——劇痛之下，卡爾維諾的槍早就失去了準(zhǔn)頭，偏離了本來的軌道十萬八千里。

    這次姜覓雪手里的槍可不是之前在法蘭克時的迷你玩具版——在重新踏上米國的土地之后，格洛麗亞恨不得把a(bǔ)k-47和手榴彈都給姜覓雪隨身捎上。

    雖然在考慮到這樣的話，姜覓雪會更像那個恐怖分子之后，這個打算就被格洛麗亞打消了。

    但她還是又加緊送過來一批新的子彈——比之前那種威力還要大上不少。

    畢竟所有的恐懼都可以被火力覆蓋嘛。

    而且姜覓雪的槍法也比卡爾維諾想象中的要好太多，那么短時間的連開兩槍，竟然能夠精準(zhǔn)地命中他的兩邊肩膀，哪怕在姜覓雪的資料中，沒有任何關(guān)于她有槍支訓(xùn)練的記錄。

    來不及思考為什么姜覓雪會突然如此果斷地開槍，卡爾維諾忍著劇痛，當(dāng)即要從懷中掏出引爆器按下。

    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動手，姜覓雪就一個掃堂腿直接把卡爾維諾放倒，然后拳頭毫不顧忌地砸上卡爾維諾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