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幽情 第十四章 太白云生(七)
子洋的朱雀真火被刀氣完全壓制,斷續(xù)難繼,黯然失色。子洋驚愕之余,猛然覺得那凌厲的刀氣已迫在眉睫,慌忙強(qiáng)聚魂力,勉力抵擋,但伊祁寒的刀氣肅殺天地,無堅(jiān)不摧,子洋拼盡所能,仍舊無法抗衡,接連退出數(shù)步,尚未立定腳跟,伊祁寒忽又一聲大喝,刀光暴閃,子洋只覺一股巨力傳來,登時(shí)被他激破真火,震飛五六丈外,半跪于地,臉色煞白,喘息不已。 眼看二人勝負(fù)已分,赫連秋檀卻在此時(shí)無聲無息地?fù)屓胍疗詈澈?,手指上透出一道黑氣,又急又狠地戳在伊祁寒頸后的“大椎xue”上。 伊祁寒全力與子洋相斗,聚精會神,心無旁騖,不虞有此一變,竟被他偷襲得手,但覺一道極陰之氣侵入身體,霎時(shí)間漫延全身,僵凝四肢,不由驚怒交集,勉強(qiáng)回頭怒目而視,口中吐出一口長氣,翻身而倒。 風(fēng)生獸守護(hù)一旁,見主人被人偷襲,一聲怒吼,雙翼大展,奮身撲來。赫連秋檀身如鬼魅,一閃已到了風(fēng)生獸面前,右肘如風(fēng)雷掣電,正正擊在風(fēng)生獸頂門,將那神獸從半空中擊落下來,尚未得機(jī)喘息,赫連秋檀已如影隨形地?fù)屔希幂牌讶×怂谋歉[。 子洋見狀大吃了一驚,強(qiáng)提真氣,斷續(xù)說道:“赫連前輩,你……你這是做什幺?” 赫連秋檀嘿地一笑,道:“你放心,我未曾傷他性命?!?/br> 子洋道:“但是……我與伊祁前輩只是切磋較量,你為何……要暗中偷襲?” 赫連秋檀道:“封印魔界乃是無比重要之事,伊祁寒頑固自負(fù),從中作梗,實(shí)是有禍于蒼生。子洋你有所不知,云生界中魔門已近開啟之時(shí),刻不容緩,再與他糾纏下去,只會錯(cuò)過良機(jī),正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咱們封印了魔門之后再還他自由,向他賠罪便是?!?/br> 子洋道:“既是如此,咱們大可向伊祁前輩解釋,相信伊祁前輩俠義慈悲,為天下蒼生計(jì)較,必定不會與我們?yōu)殡y。” 赫連秋檀聞言嘆道:“子洋,你雖然聰明過人,武功卓絕,終究是少不更事,伊祁寒自負(fù)武功道法超凡入圣,傲視三界,從未將魔界危害放在眼里,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信封印魔界之事,反而懷疑咱們別有用心,要想說服他簡直千難萬難。事急從權(quán),此事由我擔(dān)待,咱們莫要再爭論了?!闭f著四面一望,面向北方,道:“子洋你看,北方已然升起魔氣,連這云隱之處也無法遮蔽,魔門將開,禍?zhǔn)聦⒅?,咱們?yīng)該火速趕去封印魔門才是。” 子洋聞言眺目向北方一望,果見隱隱有魔氣縱橫,不由心中一凜,深吸兩口長氣調(diào)勻了呼吸,上前扶伊祁寒靠著山壁坐正,抱拳行禮,道:“伊祁前輩,情非得已,多有得罪,待子洋封印了魔門再回來賠罪,聽候你老人家發(fā)落?!闭f罷回身招呼烏萱,與赫連秋檀一起向北趕去。 三人奔出數(shù)里,來到一處所在,山石猙獰,黑水橫流,一片光禿禿的石壁上暗暗閃現(xiàn)赤色邪光,其上魔氣成云,噴薄欲出。 赫連秋檀見狀道:“子洋,事已危急,千鈞一發(fā),快用封魔咒訣?!?/br> 子洋不敢怠慢,上前半閉雙目,默運(yùn)玄功,朱雀真火灌注四肢百骸,封魔咒訣運(yùn)使心神,雙掌一翻,真火如熾,直向那石壁上滾去。 石壁上魔氣激蕩,在朱雀神火中翻騰洶涌,仿佛千百妖魔在煉獄烈火中嘶吼掙扎,叫人望兒生怖,魂難附體,神火與魔氣搏殺良久,俄而一聲驚雷巨響,一道赤光沖天而起,長閃之后漸隱于蒼穹之中,此時(shí)再看那石壁,已然魔氣褪盡,周圍山石復(fù)潤,黑水復(fù)清,隱隱現(xiàn)出勃勃生機(jī)。 子洋見狀心中欣慰難言,忽覺眼前金星亂冒,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烏萱急忙搶上來扶住了他,急道:“子洋哥,你怎幺樣了?” 赫連秋檀瞥了二人一眼,道:“丫頭,不必?fù)?dān)心,子洋先與伊祁寒激戰(zhàn)一場,又傾盡全力用朱雀真火封印了魔界,體力不支是意料中的事,只要好生歇息,自然無事?!?/br> 烏萱聽了這話,心下稍安,向子洋道:“子洋哥,那你好好歇著,我去尋些食物來,給你補(bǔ)補(bǔ)元?dú)??!闭f罷挑了水草豐美之處縱身去了。 赫連秋檀見她走遠(yuǎn),轉(zhuǎn)頭向子洋道:“這丫頭倒是關(guān)心你得緊,看來是鐵了心要做你的妻子了。” 子洋氣虛脫力,聞言苦笑道:“前輩又來取笑我?!?/br> 赫連秋檀道:“我可沒有取笑你,我說的都是事實(shí),這丫頭看來眉目如畫,溫柔可人,又對你一往情深,難道你就一點(diǎn)也不動(dòng)心?” 子洋聞言沉默了一陣,道:“前輩,子洋先前跟您說過了,我所鐘愛的女子已然墮入魔界,不幸仙游,她是為救我才遭此劫難,子洋自問難負(fù)深情。我與烏萱相識之時(shí),她是男兒裝扮,我們意氣相投,同經(jīng)患難,共歷生死,說起來兄妹之情深如大海,兒女之情卻未必有了?!?/br> 赫連秋檀聞言哼了一聲,轉(zhuǎn)過身去,喃喃自語道:“你說未必有,那便還是可能有一些的了……” 子洋道:“前輩,你說什幺?” 赫連秋檀沒好氣地道:“我跟自己說話,與你何干?你……你成天前輩前輩地叫我,你可知道我年紀(jì)幾何?怎生樣貌?” 子洋聞言一愕,道:“這……子洋的確不知,不過前輩既然遮去面容,那是有心不讓別人知道,子洋也不敢僭越,多作猜想,只是從前輩的修為推論,應(yīng)為長者?!?/br> 赫連秋檀冷哼道:“推論?簡直不知所謂?!闭f著向北走了幾步,接道:“我要自己清凈修行一下,你們莫要過來煩我?!?/br> 赫連秋檀說罷,轉(zhuǎn)過了山石,隱入林中。子洋見狀也自閉目調(diào)息,片刻后烏萱回來,不但帶回野味,還掘來一支大山參,手足宛然,已然成形了。 烏萱放下手中物事,向子洋道:“子洋哥,能不能幫我個(gè)小忙?” 子洋道:“你盡管說來。” 烏萱一笑,從懷中取出個(gè)布包,打開來內(nèi)中卻是些泥土。子洋見狀一愕,道:“萱兒,你在身上藏些泥土做什幺?” 烏萱笑道:“這可不是普通的泥土,少時(shí)你就知道了?!闭f著和水拌了泥土,捏成一只瓦罐的模樣,道:“子洋哥,借你的朱雀真火幫我燒一燒?!?/br> 子洋見狀登時(shí)醒悟,笑道:“原來這是陶土,虧你想得出來?!闭f著用朱雀真火燒了瓦罐,須臾即成。子洋道:“你做一只瓦罐來做什幺?” 烏萱道:“給你熬人參湯補(bǔ)身啊。”說著架了一堆篝火,洗凈了人參,佐以野味輔料,熬煮起來。 子洋見她忙碌,心中感激,道:“萱兒,這人參已成人形,必有千年,你為尋它必定花了不少工夫?!?/br> 烏萱笑道:“這太白山中便好似個(gè)人參園子,遍地都是,我只不過是隨手撿了一支而已?!?/br> 子洋道:“總之多謝你照顧我?!?/br> 烏萱道:“子洋哥這幺說倒顯得生分了,咱們是過命的交情,區(qū)區(qū)一支人參算得什幺?你要是喜歡,咱們干脆在這兒住下來,我天天給你熬。” 子洋道:“那我還不成了個(gè)藥罐子加大胖子?” 烏萱聞言嘻嘻直笑,望著篝火發(fā)起呆來。子洋見她雙目迷蒙,片刻不語,問道:“萱兒,你在想些什幺呢?” 烏萱聞言陡然醒過神來,面上一紅,滯了一滯,笑道:“我在想將來咱們把天下的妖怪都?xì)⒐饬?,告老還鄉(xiāng),到時(shí)候做些什幺?!?/br> 子洋道:“哦?若當(dāng)真有將妖怪殺光的一日,那倒是好的……你想到那時(shí)候咱們做什幺了沒有?” 烏萱道:“當(dāng)然想到了,咱們做富翁?!?/br> 子洋愕然道:“做富翁?怎幺做?” 烏萱道:“這還不容易,你這幺好的手藝,用朱雀真火燒陶瓷,色澤純正光潔,質(zhì)地堅(jiān)硬如鐵,再加上我的造型花飾,那一定是遠(yuǎn)近馳名,客似云來,咱們想不做富翁都不行了。” 烏萱說罷掩口失笑,子洋也不禁莞爾,兩人對望一眼,都忍耐不住,放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