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心甘情愿

    這日，魚知鳶半倚在暖閣的美人榻上，懶挽的青絲隨意鋪散在身后。她鴉睫輕顫著，櫻粉的雙唇開開合合，困意時不時卷過她的雙眸。

    她一手輕揉著隆起的小腹，不過是幾日光景，似是又大了許多：“前段時日原想著讓你爹爹摸摸你，這不是意外頻出，怨不得我，你莫要這么鬧騰了行不行，我應(yīng)你這幾日定然讓他摸摸你可好？小祖宗你可饒了我吧，我當(dāng)真吃不住了。”

    說完她又打了一個哈欠。小崽子夜間鬧騰，她也不得安寧，這作息都差不離日夜顛倒了，然她一個孕婦每日里太醫(yī)診脈伺候調(diào)理著，還是得按著作息來。

    約莫睡了一炷香的時辰，圓圓躡手躡腳地推開暖閣的門，提了一個食盒進(jìn)來。魚知鳶迷迷糊糊地能察覺到有人進(jìn)來，她不大清醒地開嗓：“誰？”

    “是奴婢，小姐可要用些吃食？世子爺又著人送了好些，今次還多了一條紅燒鯉魚，小姐是要現(xiàn)下用還是放小廚房溫著？”圓圓回道。

    魚知鳶沒反應(yīng)過來：“嗯……嗯？什么？他又送了什么？”

    “一條紅燒鯉魚和兩碟糕點(diǎn)。”

    “可有說這魚是誰做的？”

    自從上回違心夸贊過后，齊霂每日都會著人送些糕點(diǎn)和小玩意或者是簪子首飾之類的物什。魚知鳶起初只收了糕點(diǎn)，余下的通通退了回去。

    就算是那糕點(diǎn)也是興致好時，嘗上一兩口。其余時候徑直給了圓圓去處置。她這嘴雖說饞，但也被養(yǎng)刁了，齊霂做得頂多湊合還不至于她認(rèn)真吃完的地步，且不說齊霂作糕點(diǎn)的這份心思是為了什么。

    她的便宜哥哥回了信過來，這次倒是不說話哄騙她了，十分言簡意賅：他對你什么意思你其實(shí)心里清楚。

    魚知鳶就是因?yàn)榍宄畔牒约骸＞退闼缃裼幸稽c(diǎn)那方面的念頭，這念頭也不純粹，多半是因著肚子的孩子。既然不純粹，她索性就糊弄自己。

    孩子并不能決定一切。她不會因?yàn)楹⒆尤ネ讌f(xié)，喜歡一個人應(yīng)當(dāng)是十分純粹的喜歡，而不是因?yàn)槲镔|(zhì)因?yàn)橹T多牽絆。

    “小姐？”圓圓喚了好幾聲，魚知鳶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眉心，又問了一遍方才的問題。

    “并沒有說，但依著奴婢來看，大抵還是世子爺做得。”

    “嗯，我曉得了，你隨意處置了吧?！濒~知鳶頷首，被小崽子鬧騰了一夜她胃口不大好興致也不高：“他可還有送些旁得東西來？”

    “送了幾個話本子?！眻A圓說著抱著幾本書進(jìn)了里間，魚知鳶無奈地笑了笑：“罷了，這些就留下吧，你做些吃的送還過去，就說謝世子爺，日后莫要在送了，我這里什么都不缺?！?/br>
    齊霂表面應(yīng)了下來，東西還是雷打不動的每日里送上一份。魚知鳶無法，只得你來我往得互送，落在旁人眼里就有了那么一點(diǎn)意思。

    魚尚書這日午膳時，似是無意的提了一嘴：“鳶寶同世子爺近幾日似是有些不同?！?/br>
    “爹爹莫誤會，是他非借著表兄和小小魚爹爹的名義，送了東西來，女兒若是不回禮，豈不是無規(guī)矩得很?！濒~知鳶忙矢口否認(rèn)，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齊霂送禮的理由都十分的合乎情理，她是當(dāng)真沒個由頭拒絕，拒絕了又顯得她小心眼計較。

    魚尚書嘆了口氣，兒女自有兒女的緣：“哎，爹爹并非迂腐之人，倘若你同他，總之不論如何爹爹總是偏幫你的。”

    “爹爹多慮了，玉碎難全?！濒~知鳶笑著安撫魚尚書，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現(xiàn)下什么事都比不得先將這崽子生下來重要?！?/br>
    “爹爹多嘴一句，不論如何，這孩子都得喚世子爺一聲爹爹?！?/br>
    魚知鳶斂眸，摸著自己隆起的肚子沉思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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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時過半魚知鳶才算是將午覺睡了夠，她模模糊糊地爬起床，穿了個外袍，總覺得自己好似忘了什么事情。

    圓圓約莫是聽到了聲響，在外頭小聲問道：“小姐可是醒了？”

    “嗯，何事？”她應(yīng)了一聲。

    “世子爺早便來了，在外頭等了一個時辰?！?/br>
    魚知鳶這才想起來，自己和爹爹用過午膳后，想了許久后，便讓圓圓去下了請?zhí)R霂過府一敘。

    眼看著比約定的時辰過了一半，魚知鳶忙利落的拾掇了下自己，就去了暖閣。

    甫一推開門，就見齊霂背對著她，長身玉立地站在小軒窗后，向外頭瞧著風(fēng)景。他今日一身茜素青色，甚是能襯出他的寬肩窄腰。

    齊霂聞聲轉(zhuǎn)了身過來，見她還在門口，忙大步流星跨到她面前，虛搭在她身后，替她掩上了門。

    齊霂眉頭微攏，柔聲道：“怎么穿這么少，今日有些涼。”魚知鳶搖了搖頭：“沒事，讓你久等了，委實(shí)不好意思。”

    “等你是我心甘情愿的，若是還累著，再去歇歇，我總歸是有空的?！饼R霂不以為然，替魚知鳶倒了一杯熱茶遞到她手中讓她暖暖身子。

    魚知鳶垂眸接過，不經(jīng)意觸碰到他略顯粗糲的手指，還似是隱約瞥見了他手指上的傷痕，傷痕不大，是幾道小細(xì)口子。

    齊霂也不問她今日有何事，而是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細(xì)細(xì)地品過。二人相顧無言，暖閣倒是盈著一股暖流，齊霂覺得甚是溫馨，勾著唇角，又動手剝了些瓜果放在瓷碟上遞給魚知鳶。

    “你不必為我做這些的?！濒~知鳶低垂著眸，長睫覆下一層陰影。

    齊霂約莫是曉得她今次這出是要說什么，他起身半跪在魚知鳶身前，兩只手捧起魚知鳶的臉，指腹在她白皙嬌嫩的臉上輕撫著：“我做這些都是自愿的，你不用覺得有什么負(fù)擔(dān)。我累得你懷著身孕，遭著這份罪，你該反過來怨我罵我道我無賴混賬才是?！?/br>
    他深邃的眸子里斂著滔天得愛意，輕撫在魚知鳶臉上的指腹帶著些許酥麻撩撥在她心尖兒上。魚知鳶眨了好幾下眼睛，耳尖微微紅了一圈，悶聲應(yīng)道：“嗯。”

    齊霂見此挑了挑眉，放柔了嗓音，試探地問道：“你今日就是要同我說這些嗎？”

    魚知鳶偏頭抿唇，一雙手?jǐn)嚭显谏砬埃H為糾結(jié)：“沒有。只是，只是我這幾日睡得不大好，他一直在鬧我，我沒有法子，這才只能喚了你來，替我哄哄他?！?/br>
    齊霂牽唇失笑，懸下了半顆心，大掌覆在魚知鳶隆起的小腹上輕揉著。腹中的小崽子安穩(wěn)地睡著大覺，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

    齊霂揉了許久，小小魚也沒給個回應(yīng)。他倒是揉地歡喜，魚知鳶卻有些尷尬。她一手握住齊霂的大掌：“大抵是睡著了，夜間十分鬧騰，怎么哄也哄不好?！?/br>
    齊霂由她握著自己的手：“無礙，若是他夜間還鬧騰，你就讓暗衛(wèi)去尋我。莫要覺得有什么不妥，你身子骨本就不大好，夜間自當(dāng)好好休息才是。你若是還苦撐著，犟著，就莫怪我耍流氓夜闖你閨房?！?/br>
    “你，你真是……”魚知鳶面紅耳赤，一把甩開他的手：“我只是為了小小魚，可萬沒有旁得意思。”

    “我曉得的?！饼R霂起身，自動與魚知鳶分了些距離，回到了座位上悠悠的抿了口茶。現(xiàn)下魚知鳶有了些許松動就夠了，此事當(dāng)真是急不來。

    兩人一時無話。

    魚知鳶咬唇，隨意扯了個話題：“我瞧著你手上似是？”齊霂原想著揭過此事，扯個自己習(xí)武的由頭，又想了想他看過的那幾個話本子，這才佯做無畏的擺了擺手：“無事，是我學(xué)藝不精，去鱗時傷著了自己。”

    “哦，原是這樣?！濒~知鳶喝了口茶，心下五味陳雜，沒想到那些魚還真是他自己做的。

    齊霂有些摸不準(zhǔn)魚知鳶的心思，她這反應(yīng)與話本寫的截然不同，他只得緊追著問了一句：“我做的那些魚味道如何？你若是不喜歡這口味，我再去尋個廚子教我做其他口味的?！?/br>
    魚知鳶聞言一愣，她哂笑著拿過茶杯遮了遮自己的臉，偏頭道：“嗯……味道尚可。都說君子遠(yuǎn)庖廚，其實(shí)你犯不著做那些個?！?/br>
    齊霂忙上表自己的心思：“我做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必覺得虧欠我，要與我禮尚往來什么。一直都是我在虧欠你，你自當(dāng)理直氣壯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