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動

    裴青霜拎著裙子，小跑到老莊主的正院，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似乎是近鄉(xiāng)情怯一般，慢慢放下腳步。

    葉英卻察覺了，回過頭。明明是緊閉著雙目，卻好像注視著她。

    她心頭微微起了一點熱，那點熱墜入冷冰冷宛如深潭的心口，蕩起點點漣漪。

    你

    你

    兩人均是同時開口。

    裴青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先說。

    葉英臉上也帶了幾許笑意：你實在不該來。

    如若不是經(jīng)過這么多天的相處，他說出這樣話，必然會被他冷言冷語的傷到。然而裴青霜卻知道，他是個外冷內(nèi)熱的人，冷僻的外表下那顆心有多么真摯火熱，只有相處久了才能清楚。

    她一攬裙角，也在他旁邊并肩跪下。

    果然，葉英皺著眉頭：地上涼，你該在屋里好好休息。

    她也不說話，只定定的看著他，良久仿佛不忍看那張?zhí)固故幨幍哪槪耗阍诶锨f主的屋外跪著，讓我在屋里好吃好睡，我怎么能心安理得。

    裴青霜頓了頓，小心翼翼扯著葉英的衣角。

    你真是不用這樣，我并不求什么正妻之位，也不求你負(fù)什么責(zé)任，能跟你在一起，我已經(jīng)很高興，我這樣的身份，并不需要你這樣

    她的話音在葉英越來越嚴(yán)肅的臉色下，聲音低的微不可見。

    她拉住他衣角的手慢慢撤回，卻被他一把握住。

    除了昨晚如同夢境一般的纏綿，他們其實并沒有怎樣親近過。

    葉英的手很大，能將她的手整個包住，他的手上有很多自小練劍留下的繭子，略有些粗糙又帶著微微的冷意。

    他并沒有看她，好像沒有握著她的手一般。

    我本以為此生我與男女情愛這種事都沒什么關(guān)系了。他頓了頓，似乎不知如何啟齒。

    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會與一個女子關(guān)系這樣親密，但是現(xiàn)在你我既有了夫妻之實，我愿意試著同你一起生活，保護(hù)你，愛惜你，共度余生。可既然是共度余生，難道連一個名分都不愿給你？

    葉英一向冷僻，平日不管是與弟子們還是與弟弟們，都不太愿意多說話，這次一下子說出這么長的一番話已經(jīng)是極限了。

    他并沒有看她，從裴青霜的角度望去，隱約可看見他微紅的耳根。

    是責(zé)任嗎

    不。葉英急忙回過頭：這也是我的愿望。

    裴青霜凝視他良久，忽的露出一個苦笑。

    這樣的溫柔，這樣的情誼，哪怕只是為了責(zé)任，如何能不讓人動容？然而她注定只能辜負(fù)這讓人動容的情誼。

    好，都聽你的。

    裴青霜垂下頭，溫聲答應(yīng)。

    這時，葉暉從老莊主的內(nèi)室走了出來。

    大哥。葉暉似乎是為難又似乎是欣慰。

    葉英并不起身：父親怎么說？

    葉暉看了一眼旁邊也一同跪著的裴青霜，措辭許久：父親已經(jīng)松口，但卻有條件。

    什么條件？

    父親說碧姑娘可以先做側(cè)室，等生了一兒半女，再扶正也不遲。父親還說咱們到底是武林世家，要做嫡長子夫人，需得會些武功才行，若碧姑娘學(xué)不會，也不許大哥再提這件事

    葉暉簡直不敢再看葉英的臉色。

    葉英站起身，扶起裴青霜，沉聲道：我決計不會讓她受委屈，這個提議不

    裴青霜打斷葉英的話：不，這樣就很好，多謝二公子從中周旋，側(cè)室就已經(jīng)很好，感謝老莊主大恩大德。

    她對著葉暉福了福身，又對著葉孟秋屋子的大門拜了一拜。

    葉暉松了一口氣，雖然這位碧姑娘來歷不明，身份上有些拿不出手，但其容貌自然不用說，又如此通情達(dá)理，也算配得上大哥了。

    葉英很不高興，他站在那里，臉上仍舊是平靜的毫無一絲波瀾，微微抿著唇，可葉暉就已然感受到陣陣凜冽的寒風(fēng)。

    尋了個由頭，葉暉急忙離去，生怕在這被生氣的大哥波及。

    裴青霜縮了縮手，沒有拉住他的衣袖，壯著膽子拉住了他的手。明明那種極盡勾引的事，她都主動做過了，對于這種平常的親昵，她卻羞紅了臉。

    你不開心了？

    并非

    裴青霜拉著他的手，慢慢掰開他握的緊緊的拳頭：我知道你在不開心。你愿意為了我與老莊主對上，我很感動，但處在我的位置，我卻不能讓你陷入忤逆親父的境地。側(cè)室已經(jīng)很好，我并不覺得委屈。

    葉英回握住裴青霜的手：你不覺得委屈就好。

    縱然旁人說他如何是個英雄豪杰，地位不凡，他自己卻很清楚，他年近三十，比起只有十六歲的她，已經(jīng)太老，況且他雙目已盲，是個瞎子。

    他從不覺得身為藏劍大莊主，江湖聞名的心劍葉英便該被人服侍，他只覺得像她這樣花一般年紀(jì)的少女，配這樣一個老男人外加瞎子，太過委屈。

    若是琦菲愛上這樣一個老男人，還是個盲人，縱然這男人地位如何崇高，他也是不愿意的。

    那你將來會娶別人嗎？娶一個正妻回來，欺負(fù)我？

    葉英攥緊裴青霜的手腕：別胡說。

    裴青霜跟在他身后，手拉著手，跟著他慢慢的走，看著他衣擺處隨著行走微微蕩起的褶皺，忽的就笑了。

    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如同出谷的黃鸝，滿心都透露著愉悅。

    相處這些時日，葉英很清楚，身后這個女孩可能是因為身份和經(jīng)歷，頗少年老成，行事謹(jǐn)慎，即便是高興開心，也不過微微一笑。

    對比相差不了幾歲的婧衣，沒得讓人心疼。

    我很開心。

    裴青霜停住步伐，前面的男人察覺到她的情緒，也停下了腳步，回過身。

    我很開心，葉英。

    嗯。

    微光透過火紅的花楹樹照射下來，打在他的臉上，那是連葉英都沒有察覺到無比溫柔的神情。

    裴青霜抬頭凝望著這個男人，踮起腳尖，親上他的唇。

    一陣微風(fēng)吹過，吹落一地火紅的花楹，芝蘭玉樹的男子懷中擁著美麗絕倫的少女，這場景如同畫一般美好。

    惟愿時間停留駐，就讓她沉淪在此刻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