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結怨
(二十一)結怨
天染輕緋,暮色四合。 池邊的風帶著幾許濕意,徐徐吹過園中的草木,夕陽里的花木隨長風而婆娑,草葉下的蟲鳥和搖枝以低鳴。這本是個讓人無比愉快的黃昏。 如果林湘沒有被點住xue道的話。 站在池邊,她動彈不得,身體僵硬有如木偶,只能瞪著一雙驚恐的招子,目視林沅的步步靠近。 林湘知道,沒有人會來救她 一旁的林淮早已被竹峙制住,雙手被其反絞在背后,任她怎么掙扎,都無法掙開竹峙的束縛。而仆人們早被盡數支走,此刻水池邊除了他們四個,再沒有一個過路人。 水池,她,林沅,林淮,傍晚,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還有同一批人。 林沅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瘋子,她難道以為穿越是在做實驗?只要滿足同樣的條件,就能得到同一個結果?! 不管林湘在心底咒罵了對方多少句,也不管林淮口中說出了多么過份的話語、又是如何掙扎叫嚷,林沅始終維持著那副淡漠的神色,只有在抬手給她解開xue道要推她入水的那一瞬,才小幅度地皺起了眉。 就仿佛,她不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而是一塊礙了對方的眼、連踢走都會嫌臟的垃圾。 噩夢里原主的感受與此刻的現(xiàn)實重疊。 水液從口腔鼻孔涌進氣管的不適感,拼命掙扎也抓不住倚仗的絕望感,眼前詭異而扭曲的暗色世界,震進耳膜里的咕嘟氣泡音 一分鐘,兩分鐘,又或者,一年,還是兩年,瀕死的槽糕體驗讓時間失去了衡量的尺度,林湘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林沅一直在心中默默計算著時間,眼見水面漾起的波紋越來越小,他扔給竹峙一個眼神。 早受過主子吩咐的竹峙立刻放開了林淮,噗通一聲跳進水中。 七姐! 竹峙剛帶著林湘游到池邊,林淮就撲了過去。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看這樣的場景了。幾個月前,林湘也是這么被下人帶上了水池,雙眼緊閉,臉色慘白,接著,就命懸一線,幾乎身死。 一雙被縛多時的手臂還隱隱作痛,若是換作平日,林淮定然會哭上一哭,但現(xiàn)在,她只是抱住了身上濕冷冷的七姐,用力地揮臂,不停拍打著林湘的后背,希望能讓對方將一肚子的池子都吐出來。 也不知是她拍背的方法不對,還是氣力不夠,明明上一次下人用同樣的方法救醒了落水的七姐,但林淮上手時,林湘卻怎樣也咳不出水來。 竹峙見狀,蹲下身來,輕輕在對應的xue道上點了幾下,接著使力在林湘背后一拍,林湘便重重咳嗽起來,吐出好大一灘水液。 眼看臉色蒼白的女子睫毛輕顫,似乎就要清醒過來。林淮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回來,顧不得許多,她抱緊了林湘,泣不成聲。 別哭咳咳林湘輕輕出聲。她的聲音殺啞得不像話,只覺得喉嚨和鼻腔似灼燒起來,難受得要命,眼前也模模糊糊的。 死里逃生的經歷一點也不美妙。 靠在林淮的懷中,林湘努力睜開酸澀的雙眼,她甚至不太清楚自己現(xiàn)在是死是活,只覺得一陣又一陣的耳鳴頭昏,連五臟六腑都是冷的。 發(fā)生了什么呢?為什么有人在哭? 有人把她抱在懷里,力道大得讓人不適,也有人牽起她的手腕,指頭帶著溫熱的觸感,七小姐現(xiàn)在的脈象很不穩(wěn),主子,要不要請個大夫? 七小姐那是誰? 帶她回去,大夫已經候著了。有誰這樣說道,聲線如冰。 林湘下意識渾身一顫。 林沅 她努力把視線望向聲源處,視野中,那人紅黑二色的長袍暈成了一片,白皙的面龐更是模糊不清、看不分明,可林湘仿佛能看清楚對方的表情,和推她入水時是一樣的,林沅有雙不喜不悲、漠視一切的眼睛。 她是個沒人性沒底線的瘋子。 林湘徹底暈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耳邊幽幽怨怨,似是有人在哭;而天色昏暗,一燈如豆,宛若鬼片現(xiàn)場。 這一切都太過熟悉,就像她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只不過這一次,在她眼前哭泣的姑娘,從尋書變成了林淮。 不同于上次的迷茫與疑惑,這一次,林湘醒來,心里只剩一個念頭 媽的,她要和林沅同歸于盡! 雖然一直不想和女主打交道,但是,林湘從沒討厭過林沅。若真受不了林沅的個性,她怎么可能把從頭看到了尾? 她知道,林沅對敵人下手利落,卻不是嗜殺之人,因此,哪怕很害怕林沅對自己做些什么,林湘卻一直懷有小小的僥幸心理:這可是她一路看著成長的女主唉,雖然是個殺手,但絕對不是個壞人。 但是,一個對殺人習以為常的人,道德底線能有多高? 她是個心狠手黑的人,毋庸置疑。 七姐,你終于醒了注意到林湘睜開眼睛,林淮吸吸鼻子,騰地站了起來:我去給你找大夫來! 可能是落水的時候傷到了嗓子,林湘說不出話來,沒法阻止林淮離開的身影,她只能躺在陌生的房間里,盯著床上的羅帳發(fā)呆。 林沅,她把女主的名字在心里念了又念,咬牙切齒。落水的經歷實在過于可怖,對于差點死自己的殺人兇手,曾經看書時攢下的那點對女主的好感值壓根就不夠她扣的。 林湘恨不得將對方剝皮抽筋,把林沅的頭摁進水里再拉回岸上,反反復復重復一千次、一萬次。 她猛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落進喉管的空氣卻似一把細針,密密麻麻扎進rou里,從口腔到氣管,細細碎碎的疼。 疼痛令她的怒火越燒越旺。 理智無數遍告訴她:忍了吧,林沅有女主光環(huán),當了多少年的殺手,簡直是人精中的人精,你斗不過人家的。但一股氣就是憋在心里 她又不是泥人,難道活該被人玩弄、被人捏扁揉圓? 林沅想把她推到水池里便推,想把她救上岸便救,憑什么呢?! 佛系到極點的林湘第一次開始仔細回憶的所有劇情。林沅一路混成女帝,可不是一路順風、毫無波折的。光憑林湘自己,的確做不了什么,但只要在劇情關節(jié)點輕輕一推 聽到腳步聲漸漸靠近,林湘收回思緒,她低下眼簾,擺出虛弱的樣子,乖乖讓大夫為她診脈治病。 林沅,咱們走著瞧。 夜更深。 初一的夜晚并不見月光,林沅的寢屋還和往常一樣,只點了兩根昏黃的燭火。 連瑛從室外進來,停在里屋和外屋的交界之處,屈膝跪下,道:主子,七小姐人已經醒了。猶豫再三,她又添了一句:七小姐她看著不大高興,應許是對主子心懷怨憤。 若沒有怨憤,才是一件奇事。連瑛有些想不明白,主子今日為何要這樣做。無緣無故的,偏又捉弄七小姐,用的還是之前的法子,這種一而再的行徑,不是平白給正夫一系遞把柄嗎? 這不,八小姐將主子的行徑向林娘子處一告,主子就又吃了一頓鞭子。 你且下去,不必管她。 林沅披著外袍坐在書案前,他剛上過傷藥,礙于上次的教訓,林攜玉這次到底不敢下重手,他身上的鞭痕幾乎不見血色。一頓不輕不癢的鞭子,換一個驗證林湘身份來歷的機會,這筆交易值得。 林湘濕淋淋、慘兮兮的面容又浮現(xiàn)在他眼前。 心懷怨憤才好。林湘的脾氣看上去很是和軟,希望在差點溺水身亡之后,她能夠硬氣一些。不然,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今日的鞭刑? 容色艷麗的男人懶懶打了一個哈欠,隨后輕喚一直躲在屋內的下屬。 竹峙。 身著黑衣的男性刺客迅速現(xiàn)于人前。 我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林沅如此道。 ˇˇˇˇˇ 看到這章,大家估計也猜到為什么這兩天我沒更了。林沅的行為是之前就定下的,但湘湘的反應其實和原大綱有很大的不同。這間接導致了,后面的一部分劇情不能再依照既定的思路展開。 當時開文純粹是頭腦一熱。很多東西沒有細想,只有個簡單的輪廓。所以,不得不花時間重新梳理了一下劇情的走向。 我知道,林沅這章的行為絕對是顆雷,但他的確會做出這種事,互相傷害是他和湘湘認識對方的第一步,遠在他們建立起復雜的感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