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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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陽光從窗簾縫隙間灑進(jìn)臥室,房間內(nèi)只有平穩(wěn)的呼吸聲,這時天花板上突然傳來一聲“嘩啦”。朱砂不滿地哼了一聲,躺在她身側(cè)的顧偕似乎已經(jīng)醒了很久,正單手撐著頭,溫柔注視她:“早啊,睡美人?!?/br>朱砂沒有睜眼問道:“幾點了?”“七點半了,還可以睡會兒,電話會挪到下午了。”“嗯……”朱砂把臉往枕頭里埋了埋,看樣子是準(zhǔn)備繼續(xù)睡,然而她原本搭在枕頭上的右手,卻向下移進(jìn)了被窩里,順著顧偕赤裸的胸膛慢慢往下摸。他上半身赤裸著,下半身只穿了條松松垮垮的睡褲,里面沒穿內(nèi)褲,一根沉甸甸的硬物就這樣被朱砂抓進(jìn)手心。嘩啦——棚頂又傳來一聲響。“神啊?!?/br>朱砂突然松開了手,整個人萎靡下去,翻身趴下,臉也鉆進(jìn)了枕頭底下。顧偕輕笑一聲,欺身壓上她的背部,吻了吻她的后脖頸:“我們速戰(zhàn)速決?!?/br>“距離敵人到達(dá)戰(zhàn)場還有三十秒,”朱砂仍然埋在枕頭里,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你再快有他們快嗎?”顧偕連褲子都沒脫,只把那根脹得發(fā)紫的roubang掏出來,雙手掰開朱砂的臀縫,用濕淋淋的guitou抵著入口小幅度地磨蹭。“我要是比他們‘快’,也就沒他們了?!?/br>“早泄和jingzi質(zhì)量有關(guān)系嗎?”朱砂聽起來已經(jīng)完全清醒了,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顧偕嚴(yán)肅道:“這個別問我,我不知道。”嘩啦——天花板上仿佛結(jié)了一層冰,正被一柄利刃慢慢地劃,那聲音聽上去簡直像手指甲撓黑板一樣令人不適。朱砂咬牙切齒道:“你去把大妹的輪滑沒收了!”“喜歡就隨她去唄?!?/br>顧偕已經(jīng)趴在朱砂背上快速抽插起來,或許因為“戰(zhàn)爭”迫在眉睫,每一下抽送都頂?shù)街焐暗拿舾悬c,撞得朱砂忍不住呻吟,咬著嘴唇強(qiáng)行保持理智:“換房子!只是不讓你蓋城堡,你就賭氣住這么大點的房子。”“溫馨!”顧偕停下抽插,輕輕在她蝴蝶骨上吻了一下,“我今天叫人處理一下地板,或者讓大妹搬到二樓來,保證孩子們開心,我老婆也開心?!?/br>朱砂回頭勾住了顧偕的脖子,唇舌勾纏親得難舍難分。這時,臥室門外吹響了敵人第一聲號角:“爸爸!”“爸!”顧偕眉心一跳,對敵人聲音充耳不聞,抓緊最后幾秒鐘的時間下身快速抽插起來。“爸爸我餓了!”一個奶聲奶氣的男孩子叫道。顧偕皺著眉頭,粗魯?shù)乜幸е焐暗淖齑健?/br>“爸!爸!”女孩子砸門了,“爸!我們要遲到了!”顧偕最后快速抽插了幾下,戀戀不舍地松開朱砂的嘴唇,兩人額頭相抵,平復(fù)呼吸。幾秒鐘后,他磨著牙,將還硬著的roubang塞回褲子里,憤憤道:“等我把小兔崽子們送走。”臥室門咔噠一聲打開,顧偕還沒走出去,一只姜黃色的貓先從門縫里擠了進(jìn)來。他眼疾手快,拎著貓后的后頸rou,一把將它拋了出去。喵!姜黃色毛團(tuán)子在空中飛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旋即穩(wěn)穩(wěn)落進(jìn)了小主人懷里。哥哥睜著呆萌的大眼睛瞪了一眼顧偕,手上連忙安撫著炸了毛的小貓貓。嘩啦——走廊盡頭,大妹踩著她的輪滑飄了過來,胖嘟嘟的小姑娘沒能及時剎住閘,咕咚一聲撞上了顧偕的大腿。“好了,都起來,別吵mama睡覺。”顧偕把大妹夾在腋下,招呼哥哥跟上來,三人一貓走下樓去。這是一間普通的三層小別墅,從走廊到樓梯都十分狹窄,即使它在寸土寸金的上城區(qū)擁有最長的門廳走廊,也難以掩飾一家五口住在里面的擁擠感。開放式廚房飯廳里,三個小孩乖乖坐好,哥哥大妹百無聊賴地斗嘴,小妹安安靜靜看著兒童畫報,顧偕則套上了圍裙在料理臺前忙忙碌碌。大妹抓著勺子敲盤子問道:“我們家為什么不能請個廚師呢?”哥哥附和:“嗯嗯,我同學(xué)家里都有廚師,做冷餐的做熱餐還有好幾個甜點的?!?/br>“大妹多放蔓越莓和杏仁碎,不要葡萄干和榛子的水果酸奶,和只要鱈魚柳和培根不要奶酪的煎蛋,”顧偕兩只手像表演雜耍一樣端來了兩個盤子和兩個杯子,“哥哥的吉士漢堡多加酸黃瓜和蛋黃醬、七成熟煎蛋、炸蘑菇、炸薯條,還有熱巧克力?!?/br>他回到灶臺前,點火顛勺:“你們嫌棄爸爸做的飯不好吃嗎?”大妹道:“不,只是這樣一點都不酷?!?/br>哥哥又點頭:“對,我也想要好幾個廚師給我做冰淇淋?!?/br>“小妹的海鮮奶油湯和金槍魚玉米小餛飩,”顧偕終于忙完了主食,坐到餐桌的另一端,雕刀在他手中一轉(zhuǎn),瞬間變出了一朵胡蘿卜花來,他放在小妹盤子里,望著另外兩個孩子說道,“爸爸會雕花哦?!?/br>小meimei放下兒童畫報,冷冷地瞥了一眼顧偕:“爸,質(zhì)量是不變的,雕成花它也是胡蘿卜?!?/br>顧偕:“…………”“爸爸,我也想要,”貼心的哥哥偏過頭,望著胡蘿卜花說道,“我想要個龍,大長龍?!?/br>顧偕得意挑起眉峰,挑了根長度合適的胡蘿卜在手里轉(zhuǎn)起來:“你們?nèi)f能的爸爸一個人就能從雕花做到滿漢全席,難道不比請廚師酷多了嗎?”哥哥捧場:“酷!”大妹拆臺:“不酷!”“我要爸爸的胡蘿卜龍!”“專業(yè)廚師雕得更好!”“廚師沒有爸爸好!”大妹怒道:“有廚師就不用喊爸起床了!”哥哥解釋:“爸爸只有在媽不上班的時候才晚起!”畫眉鳥在樹枝上啼叫,隨著夏風(fēng)吹進(jìn)房間,姜黃小貓蜷縮在地毯上打了個哈欠,晨曦陽光穿過玻璃窗照在餐盤上反射出明亮的光。顧偕任小崽子們吵得翻了天,他自聚精會神地雕著胡蘿卜。“別吵了,”一直安靜坐在一旁的小妹端起湯杯抿了一口,冷冷說道,“請了廚師,爸爸就失業(yè)了?!?/br>顧偕手一抖,龍須斷了一根,他抬頭望去,只見小妹又拿起了畫報認(rèn)真瀏覽,神情認(rèn)真嚴(yán)肅,仿佛看的不是兒童畫報,而是財經(jīng)新聞。哥哥和大妹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消音,完全接受了這個理由。……夜色濃黑,蟬聲隨著風(fēng)一聲高一聲低地飄進(jìn)來。朱砂剛走到院子大門口,遠(yuǎn)遠(yuǎn)望見小妹戴著耳機(jī)正坐在門前的臺階上玩手機(jī)。“寶貝你……”“噓!”朱砂問:“怎么了?”小妹那張臉完全遺傳了顧偕的面部神經(jīng),一點多余表情都沒有,冷冷指了指身后的樓梯。朱砂狐疑著往里走,號稱擁有全上城區(qū)最長的玄關(guān)走廊其實也不過六米而已,沒走幾步就看見顧偕正站在樓梯下,后背緊貼墻,單手甩著棒球棒。燈光從側(cè)面照來,勾勒著他依舊挺拔的身影。歲月沒有在這個男人臉上留下過多痕跡,而他盯著樓上方向的那雙眼中閃爍著雪亮的刀鋒,整個人像一把騰騰煞氣的刀,散發(fā)著肅殺的氣場。“你干嘛呢?”“大妹和男朋友在里面寫作業(yè),”顧偕盯著二樓緊閉的房門,強(qiáng)調(diào)著,“關(guān)著門?!?/br>朱砂瞬間會意。顧偕神色復(fù)雜,盯著她看了好幾秒,才壓低聲怒道:“她才十五歲!”朱砂平靜地眨眨眼:“我十五歲也有性生活了。”“能一樣嗎?”顧偕低聲咆哮起來,“你是和我!!”“那你也不能聽墻角??!”朱砂滿頭冷汗,挽著顧偕的手臂強(qiáng)行往外拽,“走了,走了!”顧偕明顯不愿意動,只是朱砂踩著細(xì)高跟,拽了他兩下沒站穩(wěn)差點摔倒。顧偕連忙攬住她的腰,這才被朱砂帶走了,即便如此還一步三回頭地盯著二樓房門。這棟房子實在太小了,藏不了一點秘密。朱砂剛拉拉扯扯拽過顧偕往客廳走,哥哥如幽靈般從門口溜進(jìn)來,似乎打算悄無聲息地隱匿蹤跡,正鬼鬼祟祟地捂著脖子,連看都不敢看一旁的顧偕和朱砂。“站??!”朱砂剛一出聲,哥哥渾身一僵,有賊心沒賊膽的說的就是這種人。“你捂什么呢?”“沒……沒什么?!?/br>朱砂徑自走過去,扯下了哥哥捂著脖子的手,已經(jīng)比朱砂高了半頭的少年像一只瑟縮的小貓咪,乖巧地任由貓mama叼起后頸rou。他脖子上紅腫一片,黑色的紋身圖案寫了三個字:文文殊“……”朱砂擰起了眉頭,“你信佛了?還是……這是什么樂隊?”顧偕輕咳一聲,作為知情人士提醒道:“女朋友?!?/br>哥哥小聲道:“是前女友了?!?/br>“呃……”顧偕略微詫異,走過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鄭重說道,“你會好起來的,兒子?!?/br>朱砂吸了一口氣,試圖壓下滿腔怒火,但沒成功,臉色瞬間由白轉(zhuǎn)紅,只好走進(jìn)開放式廚房里,砰地拉開了冰箱門。“姑娘把你甩了,然后你把她的名字紋到脖子上?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戀愛腦呢?”朱砂背對著父子倆,從冰箱里摸出了兩罐啤酒,反手重重甩上了冰箱門,那聲音嚇得少年一個激靈。“你都十五歲了,你媽我十五歲的時候,離家出走,找了個金……”朱砂斟酌了一下詞匯,又說道,“jin……經(jīng)……已經(jīng)接受你爸的工作,養(yǎng)活我自己了?!?/br>少年嘴唇動了動:“媽……”“你爸十五歲的時候給黑幫會計當(dāng)學(xué)徒,”朱砂咕咚咕咚喝了兩口冰鎮(zhèn)啤酒,“他地盤上餐廳、KTV、夜總會、電玩城、錄像廳、桑拿一共上千家……每個月光收保護(hù)費就好幾千萬,還有毒品、賣yin……”顧偕打斷:“朱砂……”“再看你十五歲?。繛榱斯媚飳に酪捇?,媽不是反對你紋身,年輕人有點激情是好的,可你倒是紋屁股上啊,她都把你甩了,你還讓她騎到脖子上?”少年目光呆滯:“媽……”“十五歲,年紀(jì)不小了,第一次談戀愛?還是處男嗎?下個月你生日,媽提前送你一份成人禮,漂亮的應(yīng)召女郎你隨便……”顧偕語氣加重:“朱砂!”少年磨牙:“媽!”“怎么了?”朱砂放下啤酒瓶,望向顧偕,“你不是一向奉行開放教育……”顧偕沖身側(cè)揚了揚下巴。“媽……”少年滿臉生無可戀,“我十七了。”朱砂:“……”旋即少年憤然背起書包,大踏步往樓上走,冷冰冰丟下一句,“還有,下個月是大妹生日?!?/br>朱砂:“?。?!”“咳咳,青春期,”顧偕安慰道,“敏感、脆弱、情緒化,別往心里去,你永遠(yuǎn)是他親媽?!?/br>門口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兩人扭頭望去,一直安靜坐在門口的小妹起身拍了拍屁股,目不斜視地上樓:“別看我,我沒到青春期,也沒交男朋友?!?/br>朱砂點頭:“還是我的小女兒最乖。”“只要你們別給我找麻煩,”小妹冷冷道,“我就不給你們添麻煩。”“……”朱砂額角直抽,“她一直都這么酷嗎?”顧偕痛快一點頭。……“我沒準(zhǔn)備好,”哥哥猛然脫掉了白色西裝外套,頹然捂住了臉,“我……我不喜歡她吃飯的時候把蔥花挑到餐巾紙上?!?/br>窗外正對著白玫瑰裝飾的拱門,賓客們在草上三兩交談,幸福和諧的氣氛籠罩在婚禮現(xiàn)場。顧偕收回目光,嘆了口氣:“我年輕的時候一直想辦一場世紀(jì)婚禮,可惜你媽不讓,婚禮只有我們倆加一個基佬神父。”“我知道,”哥哥松了松領(lǐng)帶,貼著墻根坐下,啪地點了根煙,“您不是還一直念叨著要把海邊那塊地修個童話城堡嗎?嘿嘿我媽又毀了您一個夢想?!?/br>“我本來可以在里面修個迷你迪士尼,讓大妹小妹像公主一樣長大?!鳖欃赡樕蠞M是惋惜,又瞅了瞅哥哥補(bǔ)充一句,“還可給你建個DC主題公園?!?/br>“她倆誰像公主?各個都跟我媽似的?!?/br>“其實小房子也好,”顧偕拖著一張椅子,坐到哥哥面前,二郎腿一翹,依然像叱咤風(fēng)云的黑幫教父,“金融街近,你媽上班方便,住海邊天天早上得坐飛機(jī)?!?/br>“喲?退休了也不想要?”顧偕略微坐直了身體:“你媽想退休了?”哥哥眼底浮出一絲挪揄:“您猜呢?”顧偕:“…………”“我懂我懂,哪個男孩子心里還沒住個小公舉呢,周某某的城堡婚禮和賭王兒子的求婚,那是滿足人家姑娘嗎?我都看著尷尬!”顧偕瞇起眼:“你小子不是gay騙婚吧?”“性別男,愛好女,謝謝?!?/br>房間里驟然安靜,顧偕仔細(xì)打量了哥哥兩眼,目光又望向窗外,半晌,輕聲說道:“我年輕的時候,差點娶了別人?!?/br>“真的假的?”哥哥瞳孔發(fā)顫,煙差點沒夾穩(wěn),“蟬聯(lián)二十七年的寵妻人夫竟然還變過心?”“不是變心,”顧偕頓了頓,“是一念之差?!?/br>“幸好幸好,不然就沒有我了?!?/br>“是啊,”顧偕鄭重點頭,輕輕笑了笑,“萬幸?!?/br>夏日陽光越過休息室窗玻璃,將白墻映得亮亮堂堂。“我第一次見到你mama,是個下著暴雨的晚上,她突然從樹林躥出來倒在我車前。”“您就一見鐘情,愛上她了?”“沒有?!鳖欃勺旖枪雌鹨唤z笑意,“她陪我的第一個十年里,我看她的變化,就像我看你們成長一樣。”“還是個養(yǎng)成系?”“差不多?!?/br>哥哥吐槽:“早知道你們關(guān)系很不健康,沒想到這么不健康?!?/br>“你知道什么了?!?/br>“沒什么,”哥哥嘿嘿一笑,“就是小妹推理過,您……您繼續(xù)說。”“你來到這個世界上,沒有注定要遇見誰、陪伴誰、參與誰的人生,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永遠(yuǎn)當(dāng)一座孤島。像你mama,她來自一個大家庭,七大姑八大姨讓她煩不勝煩,好不容易從雞零狗碎中逃出來的,婚姻和家庭都是她的枷鎖,對她而言,孤獨才是最舒服的狀態(tài)?!?/br>“我們這個時代,童話公主都能找到一位王子結(jié)婚,電影開場時孤僻的主人發(fā)誓永不結(jié)婚,但到了第二幕便深陷愛河,就連貓和老鼠都能湊成一對,所有人都在教你,靈魂自出生起便只有一半,只有與人交往才能逐漸完整,所以要互相依賴、要相親相愛?!?/br>“我同意靈魂是有漏洞的,人這一生都要想方設(shè)法填滿這個洞,而不是尋覓一個人,讓她幫你補(bǔ)上這個洞。每個人和你一樣復(fù)雜、獨立又難懂,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什么能填滿你,憑什么指望別人會清楚?”“大多數(shù)人都寧愿拿著錯誤的東西往胸口里塞,塞得鮮血淋漓,血rou模糊,明明尺寸不合適,也不愿意兩手空空,好像有總比沒有好,不是這樣的,兒子,大家都是第一次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無可避免會拿錯東西,但只要不斷試錯,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什么東西補(bǔ)上這個窟窿?!?/br>“有的人是親密關(guān)系,有的人則是功成名就。如果你足夠幸運,你會遇見一個能填補(bǔ)你的人,但你要是抱著此生非誰不可的念頭去尋找她,要么你做好一直空洞的準(zhǔn)備,要么就要忍受一次又一次的受傷?!?/br>“而我,遇見了你mama,她完完整整填滿了我,”顧偕慢慢微笑,“不是誰都有我這樣的運氣。”哥哥本來已經(jīng)聽得入神,猝不及防被秀一臉:“靠!您這時候還能……?”“如果你還覺得沒準(zhǔn)備好,”顧偕霍然站身,撿起哥哥仍在地上的禮服外套,抖了抖灰塵,拎著肩線為他撐開,“我車在外面?!?/br>哥哥掐了煙,張了張嘴什么都沒說出來。顧偕道:“但如果你只是不喜歡她挑蔥花,那你要記著,以后主動和服務(wù)生說‘不要蔥’。”哥哥擰緊了眉心,望著白墻若有所思。他繼承了朱砂和顧偕相貌上的所有優(yōu)點,刀削似的下頜線條鋒利清晰,側(cè)臉沐浴在陽光中,英俊又迷人。“我聽說她喜歡TG樂隊,于是我一個月辦了十幾場的party,每次都請TG的人來。但她說,如果我想約她,那就不要拿別人做借口,”哥哥起身,展開雙臂,伸進(jìn)外套,轉(zhuǎn)過身正色道,“走吧。”一拉開門,只見走廊對面的房間門口,朱砂和大妹兩人守在門前。顧偕:“你們干嘛呢?”“啊……嗯……嗯……哈……啊嗯……哼……”里面忽然傳出的聲音解答了顧偕的疑惑。大妹眉飛色舞:“小妹在里面?!?/br>“喂!”顧偕望著朱砂,眼睛里分明是指責(zé),意思是“你是當(dāng)媽的”。而朱砂坦蕩回視,眼神中清清楚楚寫著:當(dāng)年聽墻角那個人是誰?她道:“我沒見過她對男孩子動心,只想看看是哪個小伙子這么厲害?!?/br>顧偕搖搖頭,正要開口說話,突然門嘎吱一聲打開了,一位年輕的、陌生的女人一邊攏著頭發(fā),一邊扯著肩帶往外走,驀然抬頭與候在門口的眾人對視上,白皙的臉一下紅到透底。眾人:“…………”這時,小妹從她身后來走出來,目光坦坦蕩蕩地從每一張臉上掃過,問道:“有事嗎?”朱砂:“呃……你?”“嗯我,“小妹推了推那個女人的后背,緊接越過眾人,和她前后往外走,“沒事兒,我先出去了?!?/br>所有人面面相覷,只有顧偕抱臂站在走廊盡頭,冷笑道:“你們才知道嗎?”眾人:……朱砂一哂,清了清嗓子:“趕緊出去吧,別讓新娘久等了?!?/br>哥哥和大妹驀然蘇醒般一動,恨不得化成一縷灰趕緊從這么尷尬的地方離開。顧偕走在朱砂身后,低聲在朱砂耳邊道:“著什么急,他不會只結(jié)這一次婚的。”“你怎么知……”朱砂腳步一頓,話說到一半,突然被顧偕從身后抱住,他吻了吻朱砂的耳垂,感慨道:“萬幸?!?/br>……雪從平安夜的傍晚開始下,到了半夜地面上蓋了厚厚一層白雪。莊園里燈火通明,窗外的北風(fēng)呼呼作響,壁爐里燒得噼里啪啦。“行了行了,別鬧爺爺了,都出去煩姑姑姑父去?!?/br>哥哥趕走了熊孩子們,顧偕終于得空休息一會兒,他摘下了眼鏡,從躺椅上起身活動著僵硬的頸間。哥哥問:“我媽什么時候回來?孩子們都快困了?!?/br>“最早十二點吧,”顧偕打了個哈欠,“她去太平溪的董事會爭取席位了?!?/br>“我看新聞了,收購有點不順吧?!?/br>“有你媽搞不定的活兒嗎?!?/br>窗外忽然響起了巨大的引擎聲,一架直升飛機(jī)逐漸落在空曠的院子里。哥哥雙手撐在窗臺上往外望,得意道:“我媽回來了,一定是知道我有好消息宣布!”顧偕幽幽開口:“你再結(jié)就六婚了,還有什么稀奇的?!?/br>直升機(jī)再次升起,院子里卻來走來兩個手牽手的女人,哥哥眼角忍不住抽搐,說道:“不是媽,是小妹和……新女友?!?/br>顧偕哼了一聲:“我老婆我還不清楚?!?/br>幾分鐘后,外間的喧囂突然詭異地安靜下去。如果哥哥進(jìn)了一間養(yǎng)了十只狗的房里,那么所有狗都會在他進(jìn)門的瞬間狂吠起來。然而一間房里有十個吵鬧的熊孩子,能讓他們一瞬間安靜如雞的只有一種可能,可怕的小姑姑進(jìn)門了。“爸,”小妹指著身旁的女人介紹道,“這是我朋友。”女人乖巧點頭:“伯伯好?!?/br>“好,”顧偕戴上眼鏡,點點頭,“至少比上一個穿得多?!?/br>哥哥忍不住吐槽:“這個冬天啊爸。”屋外起風(fēng)了,北風(fēng)呼嘯著拍打窗玻璃。熊孩子們在房間里跑來跑去,大妹正和小妹的新女友聊天,哥哥和他未婚妻問小妹什么,小妹雖然神情冷漠,但每句話都會回答。保姆、廚師端著酒杯或餐盤走來走去,每個人都有自己在忙的事。顧偕忽然感覺到心里空落落的,他披上外套走出門,眼睛雖然花了,腿腳還依然利索。夜幕上堆積著沉沉烏云,雪花片片落在肩上,腳踩在雪地里,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不遠(yuǎn)處,一道明亮車前大燈穿過茫茫雪色而來,黑色賓利停在顧偕身前,司機(jī)下車?yán)_車后門。“怎么回來這么早?”“會開到一半,一個董事氣犯了高血壓,送去急救了,”朱砂下車,攏了攏皮草大衣,苦笑道,“我又熬倒了一個?!?/br>“紅皇后威力不減?!?/br>汽車掉頭朝著停車場駛?cè)ィ欃衫×酥焐暗氖?,兩人并肩走在雪地上,走向燈火通明的莊園。兩只布滿皺紋的手十指相扣,無名指上的素圈在燈光中泛著亮光。寒風(fēng)夾著雪,刺辣辣的冷和痛一并拍在臉上。行至莊園正門口,兩人同時停下步伐,窗口透出暖黃的燈,依稀能看見孩子們和孫子們來回走動的身影。朱砂問:“你喜歡這個結(jié)局嗎?”顧偕道:“一生所愿?!?/br>“可惜這些都是假的?!?/br>顧偕望向身側(cè)。那一瞬間,朱砂略微佝僂的身形縱向拉長,燈光將她年輕挺拔的身姿映在雪地上,她臉上的皺紋一條條逐漸變淺,渾濁的瞳孔重新盛放出熠熠清亮。“我是個孤兒,孤兒一生所求就是這些,只是我明白的太晚了,”風(fēng)雪之中,顧偕蒼老的手,為朱砂挽起耳旁的栗發(fā),指尖在她年輕的臉頰上拂過,“你在市井中長大,平凡歲月會讓你生不如死。”漫天風(fēng)雪越來越大,朱砂舉起雙手,鐵鏈虛虛懸在半空,她笑著問道:“你要放開我了嗎?”“你知道我從來沒栓著你?!?/br>顧偕話音剛落,鎖鏈一環(huán)接著一環(huán)崩碎化作做齏粉,寒風(fēng)一吹,消失得無影無蹤。朱砂又問:“不再爭取一下嗎?”“你想飛,”顧偕凝望著她,“不必為我停下。”“如果我沒懷孕呢?”顧偕淡淡微笑:“那我還能再短暫地?fù)碛心阋粫??!?/br>“有多短?”“以秒計算?!?/br>朱砂眼睛里閃過一絲殘忍的色彩:“如果我懷孕了呢?”“你一直知道答案?!?/br>寒風(fēng)越來越冷,明亮的莊園已經(jīng)悄然退場,周圍一片漆黑,無數(shù)道身影飛快地從他們身旁走過,熟悉的、陌生的聲音此起彼伏。但顧偕聽不清楚他們說什么,漸漸地那些喧雜吵鬧的聲音逐漸退去,他一生的碎片排山倒海般洶涌而來……鮮花、教堂、賓客、圣母像……他瞳孔猝然縮緊,不顧一切想要抓住那塊碎片……那是他一生的分岔點,不,再早以前,他明明有一千次一萬次的機(jī)會去彌補(bǔ)錯誤,可他偏偏選擇將朱砂拉進(jìn)了告誡室。萬千碎片隨著寒風(fēng)遠(yuǎn)去,顧偕仰頭眼睜睜望著那片光越飛越遠(yuǎn)。他自嘲般苦笑著搖了搖頭。年輕的朱砂穿著她常穿的一襲紅裙,安安靜靜地望著他。顧偕問:“我有點冷,你冷嗎?”“因為你酒醒了。”顧偕猝然睜眼,眼底布滿了猩紅的血絲。他坐在長椅上,略微彎腰垂頭。領(lǐng)帶松松垮垮掛在脖子上,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丟在一旁,露水順著槐樹葉尖往下滴,浸濕了一大片肩膀。僵坐一夜讓他全身肌rou酸痛,抬頭時脖子嘎吱作響。遠(yuǎn)處,東方既白。轉(zhuǎn)眼間,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