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坦白局（下）

    吳墨豪雙手抱胸，笑著問：可以。你想怎么玩？

    袁宵左右環(huán)顧了一下，問家里有沒有撲克牌之類的，要實在沒道具上微信擲骰子也行。

    他去房間里拿出了一對銅質(zhì)的骰子，又問她：賭注呢？

    你問題真的好多，袁宵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抬頭看著他說，沒賭注，純友好交流。玩不玩？不玩我走了。

    說著要走，人倒是先坐下了，他心里不禁想，這口是心非的樣子好可愛。

    我賭運很好的，你別后悔哦。

    我手氣也不差的，好伐。

    第一次骰子擲出，袁宵5點，吳墨豪6點。

    她尷尬地看看骰子，又看看他，靠上椅背開口道：你問吧。

    我們重新在一起好嗎？他表情真摯。

    換一個問題，這你剛才問過了。她低頭把骰子抓到手心里。

    所以你的回答呢？

    不說話默認(rèn)你答應(yīng)了。

    袁宵思索片刻，正了正身子：咱倆初中的時候有說過在一起這種話嗎？

    明明是個疑問句，實際上是反問，因為這話他們之間真沒講過，也沒有誰先提出、誰先告白的，就這樣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

    初中生還真是單純又靦腆啊。

    她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謝謝你這么有儀式感，我答應(yīng)了。下一輪吧。

    第二次骰子擲出，袁宵2點，吳墨豪4點。

    他撫了撫下巴，眼神一轉(zhuǎn)：你記不記得高一剛開學(xué)沒多久的時候，我去你們班找你？你當(dāng)時到底怎么想的？

    她捏著飲料瓶子回答說：我當(dāng)然記得回座位上女生都圍過來問我那個男生是誰，是10班的體育委員吧，是不是在追你呀

    他又接著追問：那你怎么說的？

    我說是初中同學(xué)，別的沒說，她頓了頓，還有男生來問的呢......煩都煩死。

    喜歡你的男生？

    不是啊，是我們班的gay，有幾個人覺得你很帥。袁宵好氣又好笑地翻了個白眼。

    吳墨豪嘴里一口飲料差點沒噴出來。

    但我們班是有男生喜歡我來著。她說了個他挺耳熟的名字。

    他？認(rèn)識他也是體育委員嘛，我們應(yīng)該一起打過球的他喜歡過你啊。

    她說高一軍訓(xùn)時那個男孩子就盯著自己，悄悄給她塞各種零食，到正式開學(xué)以后這種攻勢也沒有放松。

    那次你來堵過我以后，他好像很有危機感，本來他不怎么用QQ的，忽然開始天天找我說話。但是他也沒有喜歡我很久啦，后來跟其他班女生談了。

    吳墨豪臉上表情跟著話鋒變了好幾次，最終開口道：很正常，男的都這樣，一個目標(biāo)看不到希望換一個就是了。她是誰不要緊，關(guān)鍵是他有這個需要。

    他又接著補充說明：我是說情感需要。

    袁宵不屑地捋了一下頭發(fā)說：拉倒，高中男生哪有那么純情哦你知道我們那屆高三的時候有女生懷孕流產(chǎn)嗎？對外說休病假。我估計你沒聽說過。

    他的神情一時間混合著厭惡和震驚，表示確實不知道這檔子事，隨后又反應(yīng)過來：你答偏題了，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是問你怎么想的，到底為什么躲著我，是不喜歡了，還是別的原因？

    翻舊帳讓他覺得自己十分小心眼，可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從崔雨晴那兒得知的袁宵父母離婚，到底跟他們倆談戀愛有什么必然聯(lián)系，為什么非要分手不可，他爸媽的婚姻在那時也出問題了啊，他覺得這跟他們根本無關(guān)。

    你從小到大被你爸媽揍過嗎？

    沒有。

    呼袁宵嘆了口氣，把下巴擱在飲料瓶上，語氣平靜地說，以前我也不能想象的，但初三的時候我被我媽打得很慘，因為談戀愛的事。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上半學(xué)期，我有一整個禮拜沒去上學(xué)。

    吳墨豪瞪大了眼睛：你被你媽打住院了？！崔雨晴不是說你急性腸胃炎嗎？

    沒住院袁宵扶額，就是扇了好多耳光，嘴破了，臉腫了，手機電腦都沒收了。她把我鎖在家里，讓我想想清楚。

    袁宵清清楚楚地記得，趙美蕓在那個陰沉的早晨是怎樣歇斯里底：連你親生的爸爸，他是和你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爸爸，都會背叛這個家，背叛你！你以為那個小男生能有多愛你？你清醒一點吧！

    她沒有把母親的這番話復(fù)述給他。

    我媽說，如果我不跟你斷干凈，她隨時會去學(xué)校里找你麻煩，哪怕以后到高中，她都會追過去。我當(dāng)時真的很害怕，所以后來就那樣了......雖然還喜歡，但是我不敢，她朝他看了一眼，笑容很明艷，又接著說，現(xiàn)在無所謂了！誰也管不到我。

    聽她用這么輕松的語氣講述沉重的往事，吳墨豪心里像被狠狠地剜掉一塊。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別這樣呀......袁宵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你看我現(xiàn)在情緒挺好的......而且說出來我心里輕松好多誒......對你算是個交代，是吧。你當(dāng)時肯定特別懷疑人生，說不定還特別恨我。

    吳墨豪不置可否。是恨過的，但他也知道，是因為愛才恨。

    第三次骰子擲出，袁宵5點，吳墨豪1點。

    從大學(xué)到現(xiàn)在談了幾次戀愛？袁宵的表情很期待，手指在桌面上輕點著。

    零。

    真的假的，為什么??？

    沒談就是沒談呀，他不解地說，你不也一直沒談嗎，你又是為什么？

    吳墨豪，現(xiàn)在是我的提問！

    他乖乖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那喜歡過的人呢？

    這算不算第二個問題??？

    袁宵作勢要打他。

    好好好......咳咳......我大一的時候喜歡過古漢語的老師。

    哇那你是表白失敗了唄？

    沒到那一步，我單方面的，老師不知道。

    好吧我們班也有喜歡老師的，有一個年輕很帥的，但是人家都有小孩了開學(xué)軍訓(xùn)的時候還有和教官在一起的，居然還談了蠻久的哎，古漢語老師是什么樣的人啊？

    她很高冷，不喜歡跟我們多說話，不閑聊。其實我不是很了解她她透露的個人信息真的太少了。學(xué)院網(wǎng)站上履歷寫她是80年的，但真看不出年齡，很高很瘦，跟本科生差不多。我們班有人去要她微信，她都不加，只加QQ，而且QQ也只是工作用。

    嗯......我猜老師課上得很好，還很漂亮。

    對，我覺得當(dāng)時大家都蠻喜歡她的，尤其是男生，吳墨豪摸了一下鼻子，是不是很膚淺。

    袁宵不以為然地答道：這有什么膚淺的，女生也看臉，也喜歡美女。喜歡美好的東西是人的本能后來呢，你繼續(xù)說。

    大二的時候，有一天中午下課，我跟一個室友去食堂吃飯，那個點人很多，我室友看到古漢語老師了，她坐的那張桌子有空位，就說去坐一起。其實我不太敢過去，內(nèi)心是有點逃避的，很矛盾，你可以理解吧但我又不想被室友看出來我的奇怪，就硬著頭皮去了。

    坐下來之后我發(fā)現(xiàn)，老師吃的是素雞荷包蛋面。當(dāng)時我一下子很難受，感覺肚子這兒像被人打了一拳，悶住了。

    我想起來六七年級的時候，放學(xué)跟你一起去阿兵面館，你就喜歡點素雞荷包蛋拌面，我吃的是餛飩。

    那一瞬間我看著她突然覺得自己在背叛你。

    我真的非常難受，直接站起來走了，而且根本不能開口說話，因為我知道這時候一開口會直接哭出來。我只能給室友發(fā)微信說身體不舒服。

    然后我騎車飛回寢室，沒人，我進(jìn)了門就開始哭，爬到床上把簾子拉起來繼續(xù)哭。我覺得整個頭都腫了，氣喘不過來，但又很害怕室友回來發(fā)現(xiàn)，只能靜音地哭，所以憋得更難受。

    她完全能理解他說的，一開口就會哭出來的感受，抑郁發(fā)作時這都是家常便飯。

    你沒有背叛我，別這么想。兩人對望著，又一次陷入沉默。

    袁宵先緩過神，揉了揉太陽xue說：哎呀......真心話大冒險不都鬧著玩的嘛，我們怎么互訴衷腸到這種地步，夸張。

    吳墨豪也松弛了一下肩膀，抬眉道：好啊，那來點輕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