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返覺得顧文錦這個時候曝光她同賀崢那段錄像，是一件蠢極了的事。

相當于在打牌時她一開局就出了底牌。顧返不急于還擊，她慢悠悠的等待顧文錦得意、囂張，甚至不惜讓人都以為顧文錦出淤泥而不染，是東風樓唯一潔身自好，只不過感情多舛的一位女性。

隨之，顧返將當年顧文錦被包養(yǎng)的事不留絲毫余地地放出，連一絲細節(jié)都不放過。

誠然，這包養(yǎng)事件比起兄妹luanlun的事來說，顯得不值一提，可是顧文錦重名聲，她渴望體面，與此同時，輿論的注意力稍有轉(zhuǎn)移，總能令孟施章心里舒坦一些。

比較麻煩的是賀崢，他的發(fā)家史本來就不足夠光鮮，現(xiàn)在再添這一筆，人們恨不得將他同魔鬼等同。

敬安琪擔心他的心理狀況，其實她之前就有為賀崢做過心理分析，他的心理在很久之前就是一根隨時會繃斷的弦，外界的事物施加在他心里的壓力，就像鋸子在這根弦上來回拉鋸。

一次拉鋸這根弦不會斷，兩次、三次甚至已經(jīng)到達無數(shù)次，這根布滿傷痕的弦會永久斷裂。

顧返和顧文錦兩人一場輿論戰(zhàn)僵持不下，在這時候，顧文華終于拿了人生第一個影后，正值她四十歲生日，她高興不已，禮拜五在朝凰大酒店辦大宴，顧返同顧文華雙方都受邀請。

顧返埋怨顧文華不早些告訴她，這樣她還來得及去定制一身旗袍來穿。顧文華笑她年紀輕輕，就愛把自己塞進“老女人”的著裝里。

顧返毫不留情反諷：“總好過你一把年紀還靠胸博眼球。”

顧文華的生日宴邀請許多媒體，顧返受“l(fā)uanlun”風波影響，必會成為火力所向，不過她才不擔憂，還有顧文錦為她分擔火力呢。

包養(yǎng)這種傳聞一旦被傳出來，別人可不會在乎你是被一個人包養(yǎng)，還是十個人包養(yǎng)，最好包養(yǎng)的次數(shù)越多越好。

誰在乎當年顧文錦也只是個十八歲的女孩？人們從來只在乎自己那點可憐的娛樂心。

比起luanlun、包養(yǎng)這些極具話題性的丑聞，顧返知道怎么用另一種方法吸引媒體注意力，全城都知道她和顧文錦兩個人鬧得不可開交，宴會上她卻依然一副謙恭晚輩的模樣。

顧文錦，壞就壞在她臉皮沒有顧返這么厚，她總是要體面，要端莊，顧返明著“惡心”她，她唯一的選擇是在媒體面前她賠笑。

顧文華見自己風頭被搶去，心里罵自己就不該請這兩個人過來——可，不請這兩個人過來，媒體又會說她的不好。

她很唐突地親了一口制片公司的老板，老板也愣住了，媒體也愣住了，這才奪回來鏡頭。

鏡頭一轉(zhuǎn)，顧返仍不變臉，她臉上帶著淺薄的笑容，黝黑的眼珠審視著顧文華。

她這一雙眼，低眸看人時像一只狐貍。

“返返，你才是得了阿媽的真?zhèn)??！?/br>
顧返說：“我可不這樣認為。”

她傾身上前，肩膀碰住顧文錦肩頭，在她耳邊說：“我壞起來啊，比太太更壞。”

顧文錦以為她不過是嘴上威脅，便勸她：“返返，你的當務之急是解釋清你和你哥哪一碼事畢竟你也知道瀾城就愛假正經(jīng)，誰能容下你和賀崢luanlun？”

“我只是出身在這座城，又不是為這座城而活的，幾時輪得了這座城市容我？哦對了，現(xiàn)在我有一份正經(jīng)工作，我也是納稅人，我有權(quán)享受這座城市賦予公民的權(quán)利。你以為我會在乎嗎？我不妨告訴你，當年那段錄像就是我設計賀崢拍的，我做這一件事，就沒想過以后要怕?！?/br>
她繞過顧文錦的身體，端起她身后桌子上的雞尾酒杯，朝顧文錦隔空碰杯。

“不過二姨，我勸你不要同我打輿論戰(zhàn)，我今年不過二十四歲，有多少秘密可讓你爆料？你就不同了，你人生閱歷是我的雙倍，我一禮拜放一個料，也得幾個月才能將你過往全部揭秘。不過我倒是很感謝你幫我拖住賀崢，你也知道，他一向不信任我，正好這個時候讓他去對付輿論，我才能在瀾城真正扎穩(wěn)腳?！?/br>
“顧返，你才二十四歲，到底誰教你這些？”

“誰教我？太太教過我，賀崢教過我，你教過我，每個袖手旁觀的人都教過我?！?/br>
顧返一個干脆利落的轉(zhuǎn)身，令顧文錦徹底清醒過來——她不僅僅長大了，還強大了。再早幾年，她還能對付得住她，可現(xiàn)在，自己出完這一世所有的底牌，她才開始出牌。

年輕，是她最大的籌碼。

晚上顧文錦和兒子視頻，兒子卻不在英國學校里，他在視頻里告訴顧文錦，現(xiàn)在顧返的人正帶他度假。

顧文錦這才徹底被搞瘋，她恨不得拿刀子去和顧返拼命，大不了你死我活，成年人的事，和她的孩子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然而未等到那一天，法院一紙傳票下達到東風樓，她被以虐童的罪名起訴。

原告人不是顧返，而是她的兒女。

她請瀾城最好的律師，請來當年她的所有主治醫(yī)師證明那時候她精神不正常，但顧返有備而來，她不會讓她因此就逃脫罪名。

按原則，她作為親屬不能做訴訟律師，可是她能夠做證人。

她對著神圣法典發(fā)誓，不會說一句假話。當年顧文錦同她阿媽的吵架內(nèi)容，顧文錦是如何將她關(guān)黑屋，將她沉游泳池底，在她阿哥接她時把她打扮成性愛娃娃的樣子，她不加任何多余描述，一五一十地在法庭上剖白。

庭審時賀崢亦在場，這是唯一一次二人共同出現(xiàn)，法院被記者包圍得水泄不通，他們太貪心，既想知道顧文錦虐童是否是真，又想知道賀崢同顧返兄妹是否真的luanlun。

賀崢云淡風琴地反問記者：“現(xiàn)在錄像造假技術(shù)先進，成本低廉，相信各位都能找得到片源，拿著片源去逐幀分析，不久能得出結(jié)論了？”

其實他除卻出身不好，公眾形象向來很好，尤其他無奈發(fā)笑時，全場女記者恨不得當場拜倒在他的褲襠之下。

貧窮或許是原罪，但美好的皮囊能夠救贖一切。

與他相比，現(xiàn)在的顧返便黯淡許多。

按理說她才二十四歲，卻已經(jīng)失去了光彩。

少女顧返她再耀眼，不過是劃過這座城市上方的一顆流星。

顧返在人前同他和睦相處，兄妹間的默契和友愛無懈可擊。等進到車里，她臉上的笑迅速消失，立馬變臉：“誰叫你過來的？嘉盛呢？”

“阿森在他身邊?！?/br>
“你要是敢讓嘉盛接觸到這些消息，我就”

她一時說不出威脅他的話，畢竟，他們只是兄妹。兄妹，就是親人，是會被時間沖淡的血緣，是未來的陌生人，是在彼此生命里都不重要的存在。

“你就怎樣？”

賀崢挑了挑眉，他的模樣好整以暇，看著顧返突然嘴笨，是很新奇的事。這毫不起眼的事，令他掩嘴偷笑。

“哥，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像個正常人？居然也學會開玩笑?！?/br>
“我最近在安琪那里做治療?！?/br>
“難怪看來敬醫(yī)生真的是一位很專業(yè)的心理醫(yī)生?！?/br>
“返返”

“其實你這樣笑起來，挺好看的，以后得多笑一笑，剛才你一笑，那些女記者的眼珠子都貼你身上了?！?/br>
“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

“不信你自己回去看新聞?！?/br>
車子被一場暴雨攔住路，司機說：“今天全城都堵塞，只能等了?！?/br>
等待的前十分鐘氣氛顯得干燥后來顧返接到嘉盛電話，她才松了口氣。

嘉盛問她：“小姨你在哪里？”

現(xiàn)在嘉盛已經(jīng)叫她“小姨”叫順口，她都害怕嘉盛以后改不過來。

“我在外面給你挑玩具，不過挑很久都沒挑到鐘意的?！?/br>
“阿森叔叔帶我去買了玩具，你不要再多買，要省錢?！?/br>
母子二人一言一語地對話，顧返掛斷電話時，車子才前行不到十米。

賀崢冷笑：“你不是說過從不會騙嘉盛？”

“善意的謊言，有助于關(guān)系增進。你想同嘉盛變親近，還得多跟我學習?！?/br>
“我為什么要同謝江衡的種變親近？”65

顧返被他這一句話氣道，她平靜地告訴自己，他現(xiàn)在就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癡。

“可他也是因姐的孩子，嘉盛，他叫賀嘉盛?！?/br>
“賀因她走之前過的好嗎？”65

“我也是你meimei，你為何從不問我過的好不好？”

她輕佻地挑眉，見賀崢無言回答，笑了笑，“同你開玩笑。那個女人死了男人會好過？還好后來有嘉盛，小孩子總能讓人開心一些。”

英國那幾年的事顧返很少去回憶，并不是那段記憶不好，而是實在太繁忙，一切都兵荒馬亂的，她根本沒有時間去記住。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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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峙

“我很好的，不過英國的天氣好冷，城市里空氣質(zhì)量又差，人也是差不多的壞?！?/br>
“做壞人總是更容易?！彼p描淡寫一句帶過，只剩雨水凄厲地下。

顧返歪著腦袋打量他，因為消瘦，他的輪廓深邃而嶙峋，令顧返想到苦難耶穌圣像。

如果耶穌未曾被釘在十字架上承受苦難，又哪有這人間。

接到嘉盛，雨也停了，顧返帶嘉盛去探望孟施章，她已經(jīng)動身出發(fā)，賀崢追上來叮囑她：“不要對你阿爸說難聽的話?！?/br>
顧返開玩笑說：“你對我阿爸比對我好太多?！?/br>
如果不是孟施章，他已經(jīng)是被毒品毀掉的一個廢人，他和垃圾場待粉碎焚燒的垃圾有什么區(qū)別？

“你阿爸是個好人?！?/br>
“可惜這個好人現(xiàn)在認定你是壞人，你不要出現(xiàn)在他面前，我怕他會同你拼命?！?/br>
顧返去到醫(yī)院，今天密斯張來探望她父親，兩人談論近代文學，氛圍和睦，顧返帶嘉盛在雨后的草坪玩了一陣，密斯張走出來：“你阿爸今天精神狀況很好?！?5七年前，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自己和密斯張有一天能夠真正心平氣和地聊天。

“他是肝癌，不是神經(jīng)病，精神狀況每天都很好了?！?/br>
“最近他為你的事，很自責。”密斯張呼吸著冷空氣，眼里閃爍著冰涼的淚光。

據(jù)顧返所知，她現(xiàn)在經(jīng)營一間書店，已不在津塘教書，可她仍舊把自己套進一身古板的職業(yè)裝里，從來規(guī)矩端莊，從來不知道這身職業(yè)裝外面的世界多自由。

密斯張哽咽住。

“返返，當年，對不起。”

65“你沒有對不起我，恰恰相反，在學校和你斗智斗勇，是我最快樂的日子?！?/br>
“我明明能幫你的。”

“你只是一個中學老師，我猜想當時你自己生活都不順。”

“你知道嗎，當時你們之中有很多人的夢想是要做律師，最后只有你實現(xiàn)了夢想?！?/br>
“其實當時我只是覺得律師這個職業(yè)好風光?！?/br>
“現(xiàn)在呢？”

“選了這一行只有認真做下去畢竟法律比任何人都值得信賴。”

送走密斯張，顧返回到病房里。孟施章正在給嘉盛講故事，她坐在沙發(fā)上一邊泡茶一邊聽。

他講三個和尚的故事，可惜嘉盛的文化背景有偏差，還不能完全懂得其中寓意，聽完只會傻笑。

孟施章又給他講愚公移山。

顧返聽得困了，她蜷縮在沙發(fā)上睡了一覺，后來嘉盛將他叫醒，說該吃飯了。

孟施章的伙食都是營養(yǎng)師在負責，他這些天已經(jīng)吃得很膩，營養(yǎng)師的搭配，終究欠缺了家的味道。

他一被子獨身，臨死前才意識到人都是需要家的。

前六年，賀崢有空都會去替他做飯，最簡單的不過煮一碗面，也能讓人充實。

他挑剔道：“這個鹽味道不對，不是瀾城老字號的鹽。”

顧返說：“是進口鹽?！?/br>
“我是本土人，為什么要吃外國的鹽？”

孟施章抱怨一句，第二天，顧返直接讓廚師不要在他飯里放鹽，孟施章再也不敢就飲食問題抱怨。

賀崢不會親自來看他，卻會拜托敬安琪來療養(yǎng)院。孟施章是有涵養(yǎng)的人，對賀崢再慍怒，亦不會牽連到敬安琪身上。

他親自煮咖啡給敬安琪喝。

敬安琪說：“孟教授，其實阿崢一直掛念著你，他最近每天都在同國外的醫(yī)院聯(lián)系，他真的做了很多，可他不擅表達，他”

“敬小姐，你不要同我講他?！?/br>
“孟教授，如果我能夠不講他，我也不會這樣。可是您真的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嗎？他人生三十五年，要是有人給過他機會，他也不會走到這一步?！?/br>
“他又給過顧返機會嗎？當年顧返只有十六歲?！?/br>
“他有心理疾病孟教授，他沒有正常的情感分辨能力，他知道自己錯了，已經(jīng)在努力改正?！?/br>
“那顧返呢？”

敬安琪失去言語能力。

這是一個死循環(huán)命題。

一個人傷害另一個人，另一個人再傷害其他人，惡意就這樣無限地在這個城市里傳播。

這個城市，哪怕有一個人曾給過賀崢溫暖，給過他機會哪有這樣的假設，人性只擅長謾罵、嘲諷、趨利避害，誰會在乎西嶼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

無惡之地是天堂，極惡之地是地獄。

人間，就是人人都在作惡，卻人人都在掩蓋作惡的地方。

他們的城市，建再高的樓，擁有發(fā)達的經(jīng)濟，也不過是個赤裸的，毫無遮掩的虛偽人間。

敬安琪不得不意識到，自己為賀崢開脫的行為，不過是掩蓋他對顧返犯下的罪行。

她愛賀崢，相信賀崢，她知道他犯錯，她僅僅是想救他可若要救他，就必須傷害顧返。

顧返適時地出現(xiàn)，打破敬安琪和孟施章之間沉默的僵局。

她把咖啡從壺中倒出來，同牛奶一比一比例混合成一杯，端給敬安琪，同時指責孟施章：“咖啡都要煮糊了，你是不是老年癡呆，不記得怎么做事？”

這件事被她用輕松的語氣帶過，護士過來帶孟施章做日常檢查，她送敬安琪出門。

“敬醫(yī)生，謝謝你來探望我阿爸。”

“看到你們父女和睦，我很開心?！?/br>
顧返面上浮現(xiàn)程式化的微笑，“我還得謝謝敬醫(yī)生這段時間幫我照顧哥哥，家里有兩個病人，我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br>
敬安琪的笑容僵在臉上。

“你不用謝我，阿崢也是我的朋友?！?/br>
“他的童年遭受過母親背棄、父親被殺，被奴役，被人欺負這些全都是隱藏在他潛意識里的創(chuàng)傷，他控制不住他自己，他傷害你，其實一直以來他都知道自己在犯錯，他是被割裂的。這一切令他負疚，因此他染上毒癮后不是想辦法戒掉，而是沉迷，他的認知里，他是不該或者說不配存在的人。”

顧返的笑意加深，她眼睛里也有了情緒。

她不過二十四歲，身體里已經(jīng)長出四十歲人的冷漠。

從一個女人的視角來看，現(xiàn)在的顧返不是一個值得放在眼里的對手。她甚至懶得挑選一件美好的著裝，更別說妝容。她穿著一件寬松的黑色高領毛衣同深藍色的基礎款牛仔褲，完全看不出身材，她也不穿高跟鞋，站在自己面前總是矮了幾公分。

她的面容也停留在十七歲的時候，一雙冷漠疏離的眼睛長在她略顯得稚嫩的臉上，不該如此，又本該如此。

她既不化妝，也沒有時髦的發(fā)型。

從一個女人的角度來說，她已經(jīng)無可救藥。

可是敬安琪被她看得發(fā)怵。

她的眼睛比十七歲時更干凈，好像簡簡單單就能看穿對面的人。

當然，敬安琪不止是一個女人，她還是一個心理醫(yī)生。

她從她專業(yè)的角度分析顧返，她擁有完善且成熟的認知體系，因此在受過和賀崢同樣級別的傷害后，她能夠自己破解障礙。

敬安琪覺得自殘忍，她是為了一個病人，在揭開另一個病人的傷疤。

可她除了是一個心理醫(yī)生，還是一個女人，一個既不強大，也不堅強的女人。

顧返笑著說：“敬醫(yī)生真的好了解我阿哥的心理狀況，那敬醫(yī)生能否告訴我，我阿哥他是不是真的愛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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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斯張殺青

矯正

敬安琪察覺到顧返的敵意，她吸口氣，說：“我說過，他有人格障礙，以及情感認知障礙?！?/br>
“也是，誰叫我是他meimei，他有情感認知障礙，我就活該被強暴。本市有敬醫(yī)生這樣體恤患者的心理醫(yī)生，我們做律師的都輕松許多，只要定論殺人犯強jian犯有精神病，有罪無罪，都不用我們?nèi)マq護?！?/br>
她輕松地說完這一番話，又說：“敬醫(yī)生，我對你沒有敵意的。只是我是律師，我的視野里只有絕對的對與錯，黑與白，沒有灰色地帶。就算我是個黑心律師，我也只為行為無罪的人辯護。所以請你不要從你的專業(yè)角度要求我做什么，若你以女人的身份同我說些話，我還會欣賞你的坦誠?！?/br>
敬安琪終于意識到自己與顧返的不同在何處。

顧返她從廢墟中走出來，她有信念，而自己，其實活這三十年，信奉人云亦云的道德和善良，其實到最后連自己都不認識。

她不認為自己能成為顧返的對手，畢竟就算是超級英雄，最強大的能力也叫做自愈。

顧返，她就是個擁有強大自愈力的瘋子。

她誰也不相信，誰也不需要。

顧返將李春生插在陸市長身邊，她本來沒想著李春生會有什么進步，不過是為他找個靠山，但陸市長意外地欣賞他，就連賀崢都幾次在她耳邊提起，李春生是個可靠的人。

一段時間沒見，她以為李春生至少也該拿捏起政府人員的架子，但李春生仍和以前一個樣，在酒樓大廳被趙小姐罵個狗血淋頭，都不敢還嘴。

三個人吃罷飯李春生開車送他們回家，車上顧返問李春生最近怎樣，李春生說：“還好，陸市長很隨和，他又年輕，非常鼓舞我們的新想法?！?/br>
“那你可要抓住機會了?！?/br>
“顧小姐，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讓我們的城市變得更好的機會！”

顧返汗顏，李春生這人好像也沒正兒八經(jīng)上過學，整個人卻好像從政治書里走出來的。

她轉(zhuǎn)過頭同趙小姐談某個品牌的新品，李春生插不上話，默默開車。他送顧返回去，再同趙小姐回家，發(fā)現(xiàn)出租屋被人潑了紅油漆，趙小姐嚇得尖叫，李春生手捂著心臟給顧返打電話。

顧返正在給嘉盛洗澡，她看了眼時間，說道：“你先去報案，讓警察調(diào)CCTV出來，查清楚到底是誰做的?！?/br>
其實她心里猜得出，八成是孟施靜找人動手給李春生一個教訓。

她罵了一句死八婆，嘉盛問她什么意思，她說：“媽咪剛才沒說話，你聽錯了?！?/br>
嘉盛不敢多言。

在孟施靜行動之前，她先將李春生的母親從療養(yǎng)院轉(zhuǎn)移出來，李春生的母親和趙小姐都被她安置在現(xiàn)在的房子里，兩室一廳顯得有些小。

她打發(fā)嘉盛去賀崢那里住。

嘉盛一定是不情愿的，她問嘉盛：“是不是比起舅舅，你更想和媽咪在一起？”

嘉盛誠實地點頭。顧返欣慰地摸了摸兒子的順毛，“只是去住幾天，李叔叔家里需要幫助，你說我們該不該幫助他？”

“可是舅舅不喜歡我?！?/br>
“那你覺得舅舅有喜歡別人嗎？嘉盛，如果你沒有真正同舅舅接觸，真心對舅舅好，舅舅是沒有義務要喜歡你的?！?/br>
她雖然嘴上在勸兒子，但已經(jīng)同時將嘉盛的衣服都塞進他的超人行李箱里。

她三番五次將嘉盛送去賀崢身邊，難免令賀崢懷疑她不想養(yǎng)嘉盛。

處理起嘉盛的事，顧返格外利落干練，她將嘉盛衣服一一展開掛進衣柜里，吩咐賀崢：“嘉盛很講究的，衣服一定不能給他搭錯。晚上他一個人睡覺害怕也不要陪他，他見到你會更害怕。他哭的時候就讓他自己慢慢哭，吃飯的時候要對他嚴格一點，他有些挑食?！?/br>
賀崢一句句記住她的吩咐，嘉盛在舅舅和媽咪的雙重壓力下，都不敢說話，顧返給他挑了一本故事書，讓他去床上讀。

嘉盛一本正經(jīng)的讀書聲傳來，賀崢關(guān)上書房門。65“孟施靜在試探你的底線?！?/br>
“我的底線只有嘉盛和我阿爸?！?/br>
她同賀崢終于成了一對真正的兄妹，除了相同的血緣，他們終于也有了相同的親人，相同的底線。

“你照顧好嘉盛，我爸那里我會親自照顧?！?/br>
“孟叔是我的恩人，我有責任保護他。”

“隨你便。反正你人手足夠?！?/br>
“你想要扳倒孟家，不急于這一時半刻，保護好你自己?！?/br>
“不過嘉盛下個月的小學面試是當務之急，我已經(jīng)預約了下禮拜六的視力矯正手術(shù)，早晨九點，你空出時間。”

顧返和孟施章同時看中一家小學，可惜入學規(guī)則有一條：不收近視眼學生。

她覺得自己兒子哪里都很好，除了視力。

遺傳基因的問題，從來都有跡可循。

顧返挑選醫(yī)院和醫(yī)生，賀崢一定能放心，不過他仍然擔憂：“嘉盛會不會年紀太小？”

顧返看著他：“你想什么？是去給你做，不是給嘉盛。嘉盛才五歲，還有很多其它矯正方式，禮拜六帶他去配角膜塑形鏡，順便給你做手術(shù)?！?/br>
“你問過我意見嗎？”

顧返理所當然地說：“你要是有好的意見，也不會視弱這么多年?！?/br>
隔一禮拜后的禮拜六，顧返攜家?guī)Э谌パ劭?，賀崢沒打算縱容她，正要和醫(yī)生商談，只聽顧返對嘉盛用鼓舞的口氣說：“你看，舅舅這么大年紀也要矯正視力，所以你也得乖乖做視力矯正?！?/br>
醫(yī)生友好地伸出手要和賀崢握手：“賀先生，今天我們只做眼部檢查，等檢查完畢，會同你預約手術(shù)時間?！?/br>
顧返太了解賀崢同賀嘉盛，兩個人愛逞強的性格一模一樣，她就讓他們彼此激勵，一起完成艱難的視力矯正。

離開醫(yī)院，賀崢問她李春生一家人最近的情況，又問他母親在顧返那里方不方便，地方夠不夠用。

顧返反問他：“你同敬醫(yī)生呢？”

“我同她只是醫(yī)患關(guān)系。”

“阿哥，你真的好低估自己的魅力?！?/br>
她不再多說，多說一個字都會越界。

賀崢提醒她：“不要指望陸市長能做靠山，他并不可靠。”

賀崢這樣告訴她，一定有他的理由。顧返完全不難看出賀崢不信任陸市長，這些年西嶼事陸市長參與了不少，他計劃島嶼開發(fā)，在CBD蓋高樓，蓋商場，沒一件同西嶼有關(guān)。

西嶼那塊地究竟是怎么落到資本家同政府手里，里面有許多會令他們一損俱損的內(nèi)幕。

“哥，西嶼這塊地，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

賀崢不置可否。

“是不是從一開始，西嶼就是你拋給謝江衡的陷阱，只不過孟家非要插手，現(xiàn)在謝江衡死于非命，不管西嶼有多少不法營生，都會轉(zhuǎn)移到下一個接手人的身上？”

賀崢并不告訴她答案，他對她有自信，又知道她好奇心和好勝心同樣強。

“真相是什么，你自己去調(diào)查?！?/br>
顧返放下對孟家的調(diào)查，轉(zhuǎn)去調(diào)查西嶼過往的對外貿(mào)易，才發(fā)現(xiàn)原來孟家現(xiàn)在也并不好過。西嶼向來都是槍支、毒品、甚至器官走私的根據(jù)地，瀾城舊派政府故意放縱西嶼的非法貿(mào)易，然后政府從中分得紅利。

西嶼被整改做瀾城商業(yè)區(qū)，與此同時這些見不得光交易失去基地，大量的海外“客戶”同舊派政府都不滿意。

賀崢在一開始就知道這個結(jié)果，謝江衡亦知道，所以他會想方設法將這些非法交易轉(zhuǎn)移給賀崢，但現(xiàn)在謝江衡一死，賀崢退出西嶼新區(qū)的爭斗，誰占有西嶼，誰就得收拾這些爛攤子。

尤其西嶼以前那些海外客戶，各個大有來頭，這時候他們斷了貨源，連同政府舊派，便都把矛頭指向孟家和在西嶼改造案中占拿到甜頭的陸市長。

她慶幸，還好自己現(xiàn)在要對付的只有一個孟施靜，而不是賀崢。這個人，心理問題歸心理問題，但是做事干凈利落，從來留好幾條后路。

他的手術(shù)預約在禮拜四，顧返開車去他家里接他，正好遇到敬安琪，她對敬安琪三翻四次跑來賀崢家里表示不滿，敬安琪說：“我同你哥剛做完催眠療程，在他熟悉的環(huán)境下有助于他放下戒備?！?/br>
“敬醫(yī)生，你同我阿哥都是成年人，做催眠還是做別的，都不用跟我匯報的?！?/br>
她對敬安琪處處透露尖酸刻薄，賀崢看在眼里，對她說：“是我約安琪來家中。”

敬安琪祝他手術(shù)順利，與他談笑：“希望見到一個摘掉眼鏡的你?！?/br>
顧返一路沒話說，嘉盛也乖乖閉嘴，到醫(yī)院，醫(yī)生給他們做術(shù)前保證，顧返聽得心煩，嘉盛擔心：“舅舅會死嗎？”

童言無忌，主刀醫(yī)生和助理護士都笑了起來。

顧返說：“只是一個小手術(shù)，頂多手術(shù)失敗失明。”

“什么是失明？”

“就是變成blind，看不見東西?！?/br>
嘉盛眉頭皺起來。

賀崢蹲下來，捏了把他小臉：“只是一個很小的手術(shù)，只有幾分鐘，很安全，嘉盛，替我保管好這個?！?/br>
他摘下眼鏡，交到嘉盛手上。

他再一次帶一副眼鏡帶好多年，眼鏡保養(yǎng)費用超過視力矯正手術(shù)的費用。

摘下眼鏡，他的視野是高度模糊一片。可他沒有失去色感，今天顧返穿著一件藍色運動衣，在清一色白大褂中很好分辨。

他近手術(shù)室前，路過她身邊，停了下來。

“當年為什么要拿走我那一副眼鏡？”

“想讓你戴新眼鏡咯，哪有什么為什么？”

“是嗎？”

“要不然我偷你眼鏡做什么？你覺得是留著做紀念品，還是賣了換錢？你以為自己是電影明星？真是莫名其妙?！薄?/br>
珍珠一日滿一千明早八點見

所以還是周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