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一：雙鏡記（4）梧桐

    長信宮中常年熏著烏沉香的香料，煙霧從掐絲琺瑯雙鶴香爐中裊裊升起，未升到鳥喙處便四散在空曠的宮殿中了。

    趙彬在侍女的帶領(lǐng)下走進(jìn)正殿的時(shí)候，瑞妃與瓊?cè)A公主正聊著什么，兩人臉上都掛著愉悅的笑容。

    "你瞧，殿下這不是來了？"還是瑞妃先發(fā)現(xiàn)了趙彬的到來，和藹地拍了拍公主的手。

    "母妃，近日身體可好？"趙彬自覺踏入長信宮中自己也輕松了幾分，那雙總是淡漠的鳳眼也緩緩染上了笑意。

    "再好不過了，"瑞妃端詳著并肩而坐的一對璧人，"本宮瞧著你二人如此郎才女貌，不知道多開心。"

    趙彬笑容一滯，想到從前眾人也是這般形容他同表妹。又想起剛才在皇后那里得的叮囑，到底是默認(rèn)了。

    三人又隨意交談了片刻。主要是瑞妃在向公主介紹大趙京城的各種風(fēng)俗。

    瑞妃回憶起年少時(shí)，不由有些恍惚，本宮還記得未及笄時(shí)，就聽人說這明臺寺的百年青桐對姻緣最是靈驗(yàn)。在樹上掛上寫有兩人名字的紅綢，便保佑夫妻二人百頭到老。每年上元節(jié)的時(shí)候，就會有好多小娘子帶著小郎君過去祈福?？上Я?，王妃沒有趕上今年上元節(jié)。本宮身處后宮多年，也不知如今那青桐如何了。

    公主明顯感覺到趙彬今日待她遠(yuǎn)沒有之前的冷厲淡漠，反而多了幾分陌上君子溫潤如玉的風(fēng)姿。她看向一旁清逸毓秀地品著茶的趙彬，露出了懷念的笑容，這又有何難？妾身明日就可以和殿下一道去看看那青桐。正好妾身的母后近幾年一直身體不適，妾身想去寺廟為她祈福。

    她那雙美目如秋水剪瞳，瀲滟著無盡情波，肌骨細(xì)勻紅玉軟，臉波微送春心，容貌竟比之前更盛幾分。

    這，趙彬心不在焉，習(xí)慣性地想疏遠(yuǎn)公主。他無意間注意到公主望向自己時(shí)那香靨凝羞的嬌容，大腦突然一片空白。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shí)已經(jīng)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趙彬?yàn)槿艘幌蚱⑿缘?，?nèi)心中僅有的三份情誼也全部都給了表妹。

    大概是公主望向他的神態(tài)和表妹過于相似，他那顆一貫平靜的心也泛起了一絲波瀾，到底不忍心拒絕。

    烏金西沉，暮色四合。

    夏河捧著盅溫好的烏雞湯輕輕走近了書房。殿下，這是王妃吩咐人送來的雞湯。

    趙彬的書案上放著幾封各地來的密函。他正鋪紙社硯，手執(zhí)毛筆下筆若游龍地寫著什么。待寫完書信，他才慢條斯理地說，行了，放在一旁吧。

    待夏河退下后，趙彬又拿起崇明山脈的一帶地圖仔細(xì)研究。他派去查找寶藏的手下都無功而返，趙彬并不驚訝。這些年北陵偷偷派往大趙尋寶的人手怕是也不計(jì)其數(shù)，若是那樣好找北陵也不會提出和他做交易。

    不過趙彬心中還有別的打算。

    早在聽說寶藏一事的時(shí)候，他就打定主意自己找到這批珍寶，留作己用?；噬纤貋泶驂浩絿?，也斷然不會喜歡自己這個(gè)流著平國公血脈的皇子。與其期盼何時(shí)能建功立業(yè)，讓父皇刮目相看，不如做好兩手準(zhǔn)備。這筆富可敵國的財(cái)富足夠他招兵買馬，上位逼宮。

    至于與北陵二皇子的合約，趙彬并不當(dāng)一回事。北陵自然也可借兵與他，可到底非我族類，其心莫測。有了這筆財(cái)富何愁沒有人手武器？

    他雖是主和派，卻是因?yàn)槌鲇趯Υ筅w實(shí)力的考量。自文帝以來，大趙重文抑武，繼續(xù)與北陵打下去只怕輸?shù)酶?。倒不如趁著和談期間抓緊培養(yǎng)將領(lǐng)。

    至于北陵，那就是一群嗜血的瘋子。趙彬不相信他們那套國力薄弱的說辭，北陵就是那雪山上的孤狼，縱使頭破血流，也會驍勇戰(zhàn)斗到最后一瞬，至死方休。

    趙彬又寫了幾封信，吩咐手下注意收集當(dāng)?shù)氐男畔ⅲe(cuò)過一絲蛛絲馬跡。

    夏明。他指著桌案上的信吩咐道：將這幾封信用哨鴿送去。

    信件取走后，他方才注意到桌案上的雞湯。他探手試了試湯盅的溫度，雞湯早已涼透。

    夏河，把雞湯倒了吧。

    夏河應(yīng)聲行事。他內(nèi)心終究有幾分不忍，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殿下，您今晚是宿在書房還是？

    趙彬皺了皺眉，只覺夏河多事，突然想到今日皇后敲打他的話，吩咐聞瀾院，本王晚上過去。

    小的知道了。夏河一聽大喜，腳步輕快地向外走去。

    夏河到聞瀾院通報(bào)的時(shí)候，瓊?cè)A剛沐浴完畢。美人冰肌雪骨，斜倚在一旁的美人榻上，手里把玩著那副雪鳳面具。一旁的秋桐正不做聲地幫她絞干頭發(fā)。

    王府里分配過來的張嬤嬤一臉喜氣，恭喜王妃，今日殿下吩咐要過來宿下。

    喜悅的話語傳入正房，主仆二人卻都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張嬤嬤以為北陵與大趙語言有差異，一字一句地由重復(fù)了一遍。

    公主依然懶洋洋地靠在美人榻上，一雙多親的桃花眼半瞇著，回了句：知道了，嬤嬤您更了解殿下的喜好，就麻煩你準(zhǔn)備上吧。

    張嬤嬤暗道古怪。眾人都說王妃對殿下一往情深，為何聽到消息卻沒有半分喜悅?？扇粽f是毫無感情，又時(shí)常撫摸著那副古怪的面具睹物思人。分明殿下就在前院，王妃若是想見隨時(shí)都可以過去。

    那些北陵來的婢女就更奇怪了。除了必要的吩咐以外，平時(shí)里基本不與大趙的下人講話。殿下洞房花燭夜剛駁了王妃面子，他們半點(diǎn)不急。如今殿下愿意來了，也沒有絲毫開心。

    真是一群怪人。

    月影橫斜，荇藻凌亂。

    瓊?cè)A放下了手中的詩集，秋桐，準(zhǔn)備安歇了。

    一旁張嬤嬤聽聞連忙勸道：王妃，殿下今晚還要過來，您現(xiàn)在就安歇，怕是

    瓊?cè)A不假人手，妥帖地將面具掛回鏡臺上。我乏了。張嬤嬤年紀(jì)大了，也早點(diǎn)下去休息吧。這里留秋桐她們就好了。

    明天趙狗能舔上一口終生難忘的rou湯。

    我這幾天在瘋狂碼字囤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