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留堂

    邵羽第一次見到喬伊。

    毫無疑問的，是在新學期的課堂上。

    那是一個明媚的早晨，微光灑在她一絲不茍的白襯衫上，為她墨色的長發(fā)染上一層淡淡的小麥色。當她立于講臺前，在黑板寫下名字的時候，周圍同學的目光，都紛紛投射在她窈窕的背影上。

    她好漂亮啊。

    靠，要不是老師就好了。

    不是老師也輪不到你??！

    你猜她有沒有男朋友？

    噓！你講的太大聲啦。

    嗒。

    粉筆精準的落在了紙盒里。

    喬伊轉過身來，輕拍著手上的灰塵，目光在他們臉上淺淺的掠過，今天開始，請多指導。

    先前她走進課室的時候，邵羽正在低頭玩手機，根本沒有看她，只是周圍一陣隱約的起哄聲，讓他對于這位新老師，產(chǎn)生了一點點的好奇。

    然而，當他抬起頭，對上那雙澄亮的眼眸，他平靜的心緒，像是被扔進了一顆石子的湖面，噗通一聲蕩開了。

    她真好看。

    霎時間，他的腦海，被這四個字填滿了。

    接著，一整節(jié)課里，邵羽都是心不在焉的。

    他聽不進知識，光顧著數(shù)喬伊講了幾句話，觀察她有沒有笑。可惜的是，直到她抱著書本走出課室的那刻，他都不曾見到，她勾起嘴角的模樣。

    美是挺美的，但也太冷了吧...

    邵羽有些說不上來，這種感覺算不算是失望，總之，她一整天都沒有離開過他的思緒。

    夜里，他刷完習題冊，倒在床上疲憊的睡去。

    沒多久，喬伊又來了。

    夢里的時間是傍晚，她坐在他的位置上，批改作業(yè)。

    偶爾的，她會撥弄一下頭發(fā)，或看看窗外的晚霞，就像他平時走神一樣。但更多時候，她是專注的，好像沒有任何事物能干擾到她。

    又過了一會兒，太陽西沉。

    喬伊停下筆來，慵懶的伸展雙臂，優(yōu)美的身形曲線也在視線里一覽無余。隨后，她側過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微啟紅唇，好像說了些什么，又好像沒有。

    就在她輕輕眨眼，想要翹起唇角的時候，畫面像一朵即將枯萎的玫瑰，片片凋零著，帶走了那個只可想象而無法真正看見的笑顏。

    幾秒鐘后，邵羽迷蒙的睜開眼睛，一股巨大的失落在他心頭繞。

    此時，天空仍未破曉，醒來的還太早?？梢坏┍犻_眼睛，他就再也睡不著。

    一定是自己見識短，從未見過如此冷艷的女人，所以才會夢見她的。

    當時，他的確是這么以為。

    但后來，當他第二次夢見她、夢見那片玫瑰色的海洋。

    一個不應該有的念頭，在他心里瘋長。

    他想追她。

    *

    星期四，一個濃云密布的陰天。

    邵羽被留堂了，因為他英語小考是倒數(shù)十名。

    五點半，放學鈴響起，同學們從教室中魚貫而出。只剩下幾名學渣滿面愁容的留在座位上，等待老師的懲罰。

    邵羽，怎么你也混進來了啊，我記得你英語還不至于這么差吧？隔壁桌的同學好奇問道。

    寫作文的時候睡著了。邵羽嬉皮笑臉的說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切。張哲瞟了邵羽一眼，看破不說破。

    前些日子，他就感覺到這哥們有些不對勁了，經(jīng)常沒事就抱本英語書在那兒看，完全不像他的風格。而現(xiàn)在，居然還主動的留堂，這分明是對老師有歹念啊！

    上回問他喜歡什么類型女孩的時候，他還真是沒有想到，這人的心思能有這么野！

    哎，希望別拖太晚才好，我還趕著回家看比賽呢。隔壁桌的同學低嘆著，倒是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幾分鐘后，喬伊抱著一沓卷子來到了課室。

    她站在講臺前，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人，確定了名單上的同學都在，便親自發(fā)起了試卷。大家先做，有什么不會的隨時問我。

    是。同學們有氣無力的回應著。

    1、2、3...邵羽默數(shù)著。

    再挪三個座位，喬伊就到眼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明明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小段距離，可他竟能聞到她的秀發(fā)有玫瑰味的清香。

    唰。

    在卷子落下的那一剎那，邵羽手托著下巴，昂首看著她，拖長了尾音道：老師~

    怎么了？喬伊垂下眼睫，望向俊朗的少年，與他四目交接。

    邵羽眨眨眼睛，頓了兩秒，才緩緩說道，沒事了。

    他就是想，近距離的看看她，平時離得太遠了。

    喬伊感到莫名其妙，但也沒多問，直接別過臉走了。

    咚、咚、咚...

    直到高跟鞋的聲音遠去，邵羽才拾起筆，轉了個幾圈。

    沒想到，跟她搭個訕，比寫題還難啊。

    大約三十分鐘左右，第一個趕著回家的人出現(xiàn)了，他拿著卷子沖上講臺，隨便跟老師扯了幾句，就收拾書包回家了。

    有了第一個，就馬上會有第二三四個，所以沒過多久，教室里的人就走了一半。而這時，邵羽才磨磨蹭蹭的把題寫完了，但他不僅沒有交卷的打算，還在草稿紙上畫起了涂鴉。

    欸，我準備走了，你還要多久？趁著喬伊給其他人講題，張哲跟邵羽說起了悄悄話。

    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你還待在這干嘛呀？

    再檢查一遍試卷。

    拉倒吧你！張哲白了他一眼，拿著試卷起身，走到講臺排隊了。

    就這樣，邵羽一邊發(fā)呆，一邊看著風景，把最后一個同學也給耗走了。

    這會兒的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窗外一片暗沉，還飄著朦朧的細雨。

    喬伊的視線終于落在了紋絲不動的邵羽身上。你還要多久？

    老師你過來看看不就知道了。他說得輕松自然，一點也不著急。

    喬伊淡漠的走到邵羽前排的座位，倒轉著坐下了。

    她伸手去拿試卷的時候，他還沒有松開，以致于他們的指尖，極短暫的碰在了一起。

    隨后，喬伊并無異樣的審閱起試卷，邵羽卻像是渾身觸了電。

    上次考試，作文為什么不寫？她看著卷面上的字句，不解的問道。

    他明明是會寫的啊？

    原來老師這么關心我??？還記得是我沒寫。他有些驚喜。

    因為只有你沒寫。她一盆冷水潑下，直直的盯著他，為什么呢？

    睡著了。

    邵羽凝視著那雙清冷的眉眼，一時沒忍住，問道：老師，你戴美瞳了嗎？

    什么...？本來前一個回答，喬伊就已經(jīng)很吃驚了，而這后一個問題，就更是令她無語。

    呃，因為我也想買，老師你推薦個給我唄。他連忙想了個借口。

    我沒戴。

    那你眼睛還這么好看啊...他小聲嘀咕著，但還是被聽見了。

    喬伊即刻板起一張臉，拿出了老師該有的嚴肅。你能說一些跟學習有關的話題嗎？

    她知道，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會對年輕女老師有一些過度的關注，私底下，她可以平視他們，但在學校里，她必須主動拉遠他們之間的距離。

    行，那你給我講講吧，我感覺自己這方面的基礎有些薄弱。邵羽乖巧的點點頭，順著她的意思說下去了。

    那是你詞匯量太少了。

    嗯，我會努力的。

    你最好是。

    學生所謂的努力，多數(shù)都是敷衍老師而已。

    喬伊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懶得繼續(xù)跟他廢話，直接開始講題了。

    然而，在整個過程中，邵羽都是笑瞇瞇的點頭，只聽話不提出問題，也不知道他到底理解了沒有。時間一久，她也有些興致索然了。

    轟！

    窗外閃過一道驚雷，雨水凄厲的落下，空氣中也蕩漾著一股涼意。

    喬伊看看時間，已經(jīng)快七點了，于是她加快語速，講多一道題之后，就蓋上了筆帽。今天就到這里吧。

    好。

    喬伊回到講臺收拾書本，邵羽也挎上了書包，望了眼窗外。

    此刻，暮色一片迷蒙，風雨漫天而來，狂躁得仿佛和寧靜的教室，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眼見著喬伊抬起頭，即將要說出道別的話語了，邵羽不再猶豫，搶在前面開了口：老師，今天也是開車來上班的嗎？

    嗯，是啊。

    雨下得好大啊。

    她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去，沉默不語。

    他悄無聲息的走到了她面前。可我沒有帶傘呢...

    喬伊轉過臉，與邵羽互望著。

    她看見他漂亮的眼睛里，似閃爍著一絲期待的意味。

    喬老師~

    嗯。

    你送我回家吧。他的聲音清亮，既沒有害羞，也沒有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過于敏感了，她總感覺這語氣，并不像是一個學生對老師所說的，更多時候...它是出現(xiàn)在男孩向女孩撒嬌。

    好不好??？

    英俊少年彎著唇角，笑容璀璨如春日的陽光，有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美好。

    喬伊微微蹙眉，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不是錯覺，他就是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