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顧凜（2）

    腦子很昏，昏了一天一夜了。

    他縮在墻角，額發(fā)濕透，昂起下巴看高窗邊掃過的樹枝，窗外有海風(fēng)，從百米遠(yuǎn)處的海面吹來。Alpha的易感期無疑是alpha最脆弱最自嫌的時期，一年一次，一次幾天，分化了就躲不掉，在聯(lián)邦他有專門的私人藥醫(yī)治，在這里，他只能咬牙忍耐。如今心臟像被螞蟻啃去半邊，他的眼珠子都腫起來了。

    其實omega可以當(dāng)他的解藥。Omega就是alpha的解藥。可是他沒有omega，也沒有臉去要她。他怨她在那時候跳河離去，卻轉(zhuǎn)眼出現(xiàn)在帝國王宮，從遙遠(yuǎn)幽深的帝國王宮傳來消息是不容易的，他聽說時，珍珠已經(jīng)出生。

    顧家很平靜，大哥沒有時間反應(yīng)，整日忙著周旋突然陷入混亂的政局，總統(tǒng)被暗殺，刺客當(dāng)場暴斃，鬧得滿城風(fēng)雨。他只是一個研究室里的alpha，只能默默看著時局變化，不說些給顧焱添煩惱的話。顧家變得沒有一絲柔軟，充斥著軍部各種暴躁的alpha進進出出，幾乎踏破了門檻，他愈發(fā)躲著見人，常常一連好幾天都睡在實驗室里，閑下來的時候會想為什么厲輕逃走了卻還是要和紀(jì)丞在一起。

    他難以相信深愛，他不明白，理解不了。在她離開之前，他已經(jīng)做好了要和她過一輩子的準(zhǔn)備，那是他能為他的omega做的一切了，可是厲輕不稀罕。他時常想，都是因為他不如紀(jì)丞會討巧，他太笨拙，也不道德。

    沮喪的alpha閉上眼睛，掩蓋住煩躁氣息，他沉沉地呼吸著，靠在墻角迷糊睡去，昨夜睡不下，現(xiàn)在他不想挪動打攪?yán)б?，不嫌棄地板臟冷。

    他睡著了，但是手指尖泛烏青，皮膚涌起陣陣寒意，他發(fā)抖，縮起身體，呼吸很輕。

    再醒來的時候，額頭guntang，他要燒得意識不清了，omega的安撫會讓他好受的，可是他沒有omega。他惱起來，爭強好勝是alpha的天性，他氣得呼吸急促，雙眼發(fā)紅。

    他變成狼。這里沒有別人，他可以安心地獸化，不會被人取笑。他的骨架不如大哥碩大，做人時還好，恢復(fù)狼身，就容易顯弱。它企圖安靜地臥著，可是肌rou在發(fā)燙，一股一股的沖動和渴望在它的身體里游走，他很難過，很渴望安慰，alpha是強大的，可是上帝不讓強者永強，偏偏給了他們這樣的弱點，要祈求omega的愛撫來寬慰他們躁亂的心。

    它嗚咽地嚎叫，沖出門去，對著一輪白月仰頭大聲嚎，叫聲又哀傷又急促，透過層層黑暗去，傳進周圍居民的耳朵，嚇得他們裹緊被子，瑟瑟發(fā)抖。

    孤獨的狼鉆進叢林，在灌木里跳躍奔跑，它沿著海岸線跑，一直跑到沙灘的盡頭，海岸礁石幾百米處矗立著一座小房子，沒有光傳出來，里面的人都睡著了。

    狼想冷靜，從海灘一頭扎進海水里，在里面打滾，海浪卷走它的臟污，給它的毛發(fā)沾上海水的氣息，他往上躍，抖去身上的水，再一躍跳進大開的窗子，爪子扯爛了白窗簾，它落在桌子上，魯莽地打翻了好些東西，東西四落噼啪的動靜吵醒了床上的三人，它無辜地嗷著，羞愧不已，扭著頭。

    厲輕定睛看著那雙發(fā)微微綠光的狼眼睛，狼向他們靠近，最后在床尾邊臥了下來，爪子在抖，它把頭埋進爪子間，嗚咽聲徹底停了，它預(yù)備臥在這里睡覺，不和任何人說話。

    顧焱睜眼以后就沒再合上，他等厲輕睡著，推了顧珝的肩膀，下了床去。二人起身瞧地上那匹耷拉著尾巴頹然的狼，嘆著氣繞過它出去，各自點上了煙。易感期的alpha通常不會喜歡靠近任何alpha，除非那個alpha有毛病想打架，或者是個同性戀。

    厲輕的睡眠淺到不能再淺，床上兩側(cè)的溫度漸漸低下去，床頭那匹狼卻一點腰醒的跡象也沒有。后半夜，她起身查看，反復(fù)收回手，最終還是輕輕探了狼的額頭。

    溫?zé)岬拿び|感順滑，熱熱的氣息非比尋常。

    嗷嗚

    狼瞇著眼睛低叫一聲，弱弱的，語氣像生病一樣。

    厲輕聽到它叫，不覺得害怕，反而跪坐下來，夜晚的安寧在她心中流淌，她面無表情，嘆息著，狼不滿足地向她靠近，爪子放肆地搭到了她的腿上，渴求更多撫摸。

    她卻不再碰它，憐憫必須是有限的，她沒有忘記他們的身份。

    她側(cè)仰著頸，扭身不看它，大腿上的重量加大了，毛發(fā)扎到了皮膚，她的手墜下去，摸到了guntang的臉。顧凜迷茫地抓住她的手，放在下巴處，勾著，扯著。

    他的狼耳和狼尾都還在，因為身體太過虛弱，他都感知不到自己現(xiàn)在是半人半獸的狀態(tài)，就只是裸著靠在omega柔軟的大腿上，沉默著心驚膽戰(zhàn)，想她什么時候會挪開雙腿，把冰涼的地面還給他。

    厲輕沒動，好像融入了黑暗，寧靜地坐著，她痛苦著皺著眼睛和眉毛，脆弱的依賴是她最不想面對的，因為她最難拒絕脆弱。

    她的身體背叛被迫了紀(jì)丞，連情緒也被另一個alpha調(diào)動，她變得很難過，她應(yīng)該恨他，應(yīng)該大聲吼著讓他滾開?？墒且固o了，她說不出話來，不忍打破寂靜，手被alpha拽著，他依賴地更往她身上靠了一寸，頭發(fā)碰到了她的肚皮，她驚恐地往回縮身體，alpha也被嚇到，連忙縮起脖子，頭只敢輕輕靠在她的膝蓋上面，小心翼翼。

    她默認(rèn)的安撫，幾乎在救他的命，心臟的劇痛減輕了，他裸著身，呼吸漸漸平緩，不一會兒，再次變得急促，驟冷驟熱，他艱難地開口請求她，抱一抱他。

    抱一下，就一下，可以嗎。

    他問。

    不行。

    厲輕拒絕。

    他哭了，淚水從眼縫里往外滲，靜悄悄的，黑夜掩去他的這點狼狽，他開始有些憤怒，一把摟住厲輕的腰，她尖叫起來，尖叫聲打碎了所有寂靜，他慌亂地松開手臂，化為狼形，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