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著兩個好兒子不偏心，反而去偏心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兒子，甚至偏心到寧可給程鈺兄弟娶小戶女也要為小兒子爭口氣。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程敬榮對小兒子的偏愛真的無話可挑，但這里面必定有謝氏夜夜吹枕邊風的功勞。

程敬榮不提謝氏，怕的就是明德帝將所有罪名都扣在謝氏頭上，一旦明德帝認定了謝氏是禍水，肯定會賜下毒.酒或白綾。程敬榮不愿謝氏死，他已經(jīng)對不起謝氏了，不能再讓謝氏因為自己的錯喪命。

“皇上，臣，臣確實被她迷了心竅，但她絕非皇上口中挑撥離間的人?！背叹礃s抬起身子，讓明德帝看清他臉上的苦笑，“皇上，臣有三個妻子，唯一愛慕的只有對臣最冷淡的謝氏，可她不喜歡我，對我冷漠疏離，是臣為了討好她，才提出為懷川懷璧娶小戶女的主意，她起初不愿意，是臣用小兒子的教養(yǎng)逼他，好讓她與臣站在一條船上，讓她再沒資格嫌棄臣……”

“不管你如何袒護她，都改變不了她是禍亂家宅的事實。”明德帝不悅地道，“這樣的女人，留下來只會繼續(xù)讓你犯糊涂做傻事，既然你如此喜歡她，朕給她留份體面，就讓她病逝吧。”

“皇上！”

程敬榮大驚，膝行著爬到明德帝跟前，叩首哀求：“皇上，臣已經(jīng)沒了兩個妻子，如今連失兩子，又成了廢人，若是再失了她，臣下半輩子都再無指望?；噬希娺^嵐姐兒的，那是個好孩子，今日她親眼看見鈞哥兒被兄長殺死，對她已是致命打擊，或再失去母親，臣怕她想不開做傻事??！皇上，臣求您了，饒過謝氏吧，臣真的知錯了，臣對天發(fā)誓，將來府里再鬧出一件禍事，臣甘愿以死贖罪！”

他連連磕頭，很快額頭中央就多了一片紅腫，連著那條空蕩蕩的袖子，瞧著很是可憐。

想到靜王府眾人死的死傷的傷，想到程嵐那個懂事的隔房侄女，明德帝長嘆一聲，扶起程敬榮道：“看在孩子們的份上，這次朕饒過她一次，不過死罪可面，活罪難逃，辦完喪事后，你便以謝氏喪子病重為由將她禁足，以后都不得再見客?！?/br>
程鐸回想妻子得知兒子死后木然的眼神，苦笑道謝，妻子那模樣，就算沒有明德帝的口諭，怕是也不會再想人情往來了。

“懷川雖然沖動瘋狂，但也情有可原，他的葬禮，依然按王府世子的規(guī)制來吧，你自己想好借口?！泵鞯碌埘饬藘刹剑欀碱^道。宗親子弟里，太后對程鐸贊賞有加，當年去五臺山特意點了程鐸隨行，如此程鐸死了，太后心里定然不舒服。

“臣帶懷川謝過皇上?！背叹礃s真心實意地跪了下去。

明德帝看看他，最后威脅道：“年后朕會封懷璧為世子，楚氏為世子夫人，若他們一家再有任何不測，或是對你有任何怨言，朕不但會要謝氏的命，也會將你貶為庶人，剝奪皇姓，甚至將你關(guān)進大牢?！彼麤]空一直留意靜王府的家事，只能這樣提醒程敬榮別再興風作浪。

程敬榮只剩程鈺一個兒子，雖然程鈺已經(jīng)不認他了，程敬榮卻再沒有另生爵位繼承人的心思，誠心領(lǐng)命。

解釋完了，挨了訓(xùn)斥，程敬榮匆匆回了王府。

正院內(nèi)室，謝氏守在兒子床邊，親自替兒子換上了壽衣，只是看著兒子蒼白的小臉，她還是無法相信她活潑可愛孝順懂事的鈞哥兒真的離開她了。

可她又清醒無比，知道兒子是真的死了。

謝氏沒有眼淚，也不覺得心疼，整個人好像都空了，如行尸走rou。不疼不哭的滋味兒也難受，像是有什么堵在胸口，讓她無法呼吸。

整整三日，謝氏都沒有喝一滴水，也沒有吃一粒飯，期間無論程敬榮哄她訓(xùn)她開解她或惡言激她，謝氏都沒有聽見，或是沒能記住，她聽見他的聲音了，卻不知道他都說了什么。

然后她就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謝氏好像看見了自己的兒子，他的鈞哥兒哭著喊冷，哭著求她去陪他。謝氏心疼極了，想也不想就要跟兒子走，可是就在她快要靠近那團白光快要抱住兒子時，她聽見了女兒的哭聲。

“娘，你別丟下我，你跟弟弟都走了，我怎么辦……”

謝氏不禁順著女兒的話想了起來。

是啊，她走了，女兒怎么辦？

她的阿嵐才十四，還沒有定親，她還沒有看女兒穿上嫁衣出嫁……

謝氏忽然就睜開了眼睛，眼前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才現(xiàn)出女兒淚流滿面的可憐模樣。

謝氏哭了，用盡力氣抱住女兒，才要安撫，屋外傳來丫鬟喊王爺?shù)穆曇簟?/br>
從鈞哥兒被程鐸挾持到前一刻的情形接連浮現(xiàn)在腦海，謝氏慢慢閉上了眼睛。

她怕不這樣，會忍不住泄露心中的恨。

☆、163|163

十月初，程鐸下葬。

翌日早上，含珠由程鈺扶著上了馬車，進車之前，含珠回頭，又看了一眼這氣派的靜王府。

透過初冬溫和的陽光，她好像看到了開春她與程鈺回娘家時，遇上程鐸夫妻要去寺里賞花的那一幕，吳素梅一臉幸福，小鳥依人地站在程鐸旁邊。短短幾個月過去，那對兒有過罅隙有過甜蜜的夫妻一起走了，靜王府里面，只剩愁云遮頂?shù)某叹礃s一家三口。

含珠都不想再回這個家，更不用說程鈺了。

但不回不行。程敬榮進宮不久，明德帝宣程鈺進宮，得知明德帝明年要把那害死王府多人的世子爵位給他，程鈺一口回絕，卻被明德帝罵了個狗血噴頭，罵程鈺心胸狹隘只顧兒女情長不顧宗親體面，罵完又哄了兩句，稱程敬榮絕不會再犯糊涂，謝氏也被禁足后院，囑咐程鈺別學(xué)父親，鬧得家宅不寧。

程鈺無奈，只得應(yīng)下。

這就跟家里有矛盾似的，親戚們大多勸和不勸鬧，而靜王府不是一般的小宅小戶，靜王府的體面牽扯到明德帝的顏面，明德帝不許分家，程鈺這個臣子兼侄子就不能忤逆。

“別想了?！背题曉谄拮优赃吢渥?，見她對著車窗一臉悵然，他將人轉(zhuǎn)到自己這邊，輕輕摸了摸她鼓起來的肚子，“這陣子辛苦了，以后好好休息吧，過去的都過去了?！?/br>
含珠看著丈夫消瘦的臉龐，心思都回到了他身上，摸摸他臉道：“你也是，瘦了這么多?！?/br>
馬車慢慢動了起來，程鈺有心活躍氣氛，親她一口道：“那你快燉湯給我，幫我養(yǎng)回來。”

含珠痛快點頭，眼里都是笑，“好，我給你做山藥紅棗羹?！?/br>
程鈺喜歡看她笑，抵著她額頭蹭了蹭，“算了，我怕你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