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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六月,陌生的我們繾綣在一起;翻過這一年,我送她離開我身邊。我曾經(jīng)以為,我們不會分開,可現(xiàn)在,我為她做最后一件事情,但無論如何,這個女人曾經(jīng)培在我的身邊,給我快樂,給我溫暖。我這樣想的時候,開車在路上。車篷敞開,槐樹在我的身上留下斑駁的影子。遇到紅綠燈,我的車子停下,看看旁邊,是曾經(jīng)去過的電影院。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手牽著手,站在櫥窗前,好像在商量要看什么電影。海報上說,有老片子復(fù)影,,男人最終送走心愛的女子。電影的最后一幕讓人感動,美麗的英格麗褒曼淚眼婆娑,對即將永別的亨弗里鮑嘉說,請吻我。電影里,女人是繞指柔,男人如百煉鋼。輪到我的身上,就恰恰相反,真是讓人不平。我在這一個路口調(diào)頭,奔向外語學(xué)院。我打喬菲的電話,沒人接。我在宿舍樓下打內(nèi)線電話找她,仿佛一年前的一幕重演,同學(xué)告訴我,喬菲回家收拾行李。喬菲我回了家,跟mama說,我要去法國了。mama說,你做夢???那你去吧。是真的,mama,我給她看我已經(jīng)辦下來的簽證,你看看。她說,你隨便拿個東西來騙我,反正我也沒見過中華人民共和國護(hù)照。我爸爸說,這是真的。鄰居家也有小孩子去日本念書,他過來仔細(xì)看我的護(hù)照和貼在里面的法蘭西共和國的簽證。這回信了吧?我過兩天就走了,公派留學(xué),一年以后回來。他們接著就犯了愁,法國,東西比沈陽還貴吧?mama說,生活費怎么辦?有政府提供的生活費。每月合人民幣也有6000多塊。怎么這么多?學(xué)校給你的機會?他們問。我想了想,mama,你記不記得去年來過咱們家的那位大哥?她說,記得,記得,是他幫你辦的?我說是。菲菲,你記得要報答人家。我點點頭,不過自己也心虛,我怎么去報答程家陽呢?有什么東西是我有而他沒有的?我收拾了行李,將它們托運走。自己一個人坐火車去了大連。我在這個城市的海邊坐了很久,想起那次旅行,我與程家陽,飛機上的溫言軟語,相握著的手,徹夜的激情。如今成了一個人對一段情緬懷的內(nèi)容。程家陽乘飛機,坐火車,我又一次來到她的家鄉(xiāng)。到了她的家,菲的爸爸在,我看過他的照片。我用手比劃著問他,菲去了哪里?他用筆在紙上寫道,回來不久,昨天已經(jīng)回去了。我一下子坐下來。旅途長,不要緊,撲了空,卻讓人頓覺疲憊。菲的爸爸給我倒水,我謝謝他,一口飲干。我寫字給他看,說,我是菲的朋友,知道她要出國了,想要見一見她。您的心臟好些了?好許多,謝謝你。我得離開了,得去找她。這是一些錢,不多,請您收下。他執(zhí)意不肯,推推搡搡了半天。我不得已,只得將錢收回。我要盡快趕回去,在她走之前,見她一面,有些話,沒有說過,現(xiàn)在想起來,后悔是可怕的感覺。我在喬菲家樓下的小市場里找到一間鮮rou鋪,問老板:“5號樓的喬家,您熟嗎?”“兩口子都是聾啞人?小姑娘學(xué)外語的?”“對?!?/br>“老鄰居了。什么事?”我從懷里掏出錢:“這是兩千塊錢,麻煩您周末還有過節(jié)的時候給他們家送些鮮rou、排骨?!?/br>老板用圍裙擦了擦手,看看我,尋思了一會兒:“行啊,我給你打個收條?!?/br>我把收條接過來,這樣總算辦成了一件事。我馬不停蹄的回去,喬菲的同學(xué)仍是對我說,她不是回家了嗎?“還沒回來?”“沒有?!?/br>“她不是已經(jīng)去法國了吧?”“沒有沒有,我們今天早上才替她收了行李?!?/br>我松了一口氣,好在她還沒有走,那我就在這里等她。可是這天下午,部里忽然就下了任務(wù),我頂替生病的師姐去上海,為國際大律師年會作同聲傳譯,為期兩天。可是,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這也太突然了,您怎么才告訴我?。课疫B準(zhǔn)備都沒做呢?!蔽腋魅握f。“你大少爺突然失蹤三天,讓誰做準(zhǔn)備了?”他搶白我,又轉(zhuǎn)到我后面,拍拍我的肩膀,“再說,我也沒辦法啊,她突然病了,我怎么辦?處里別人也沒準(zhǔn)備啊,還就得小程你出馬。”干這一行的,沒有辦法。軍令如山。我只好祈禱喬菲不要在這兩天離開。會場如戰(zhàn)場。我本來狀態(tài)不佳,沒有準(zhǔn)備好就上場翻譯,絞盡腦汁,好在上海方面的同行素質(zhì)不錯,我們合作的翻譯效果姑且算是理想。在回來的飛機上,以為是稍稍打個盹,不小心就睡著了。迷迷糊糊的好像心神已不在此地,問空姐,她回答說:“這是國航去大連的班機?!?/br>醒過來,是一個夢。突然想起來,自己就笑了。對啊,怎么沒有想到,菲會不會去了大連?我回去了,她想必也已經(jīng)回來。見了面,要對她說,這一路,一定小心,用功讀書,回來作了高級的翻譯,為她的爸爸mama賺大錢。她的行李會不會很多?好在托運處我有熟人,超重多少,也沒有關(guān)系。她帶沒帶一些干菜?蘑菇,木耳,好吧,這個我來買。衛(wèi)生巾倒不必,我也曾留意過,法國那邊跟國內(nèi)差不多的價錢。不過這個,不說也罷,免得她又說我是事兒媽。這樣想著,就好像歸心似箭,下了飛機,腳下生風(fēng),一溜小跑的沖出通道,在出港口登上單位的車子。車子還未走出機場,我的視線被對面大巴士上的巨幅廣告吸引,草本精華洗發(fā)露的廣告女郎,微微瞇著貓一樣的眼睛,黑色的頭發(fā)綢緞一樣光亮。好像喬菲。我的粗心在此時演變成不能挽回的錯誤,我都沒有向上看一眼,沒有看見坐在車?yán)?,即將踏上飛機的喬菲。第三十二章喬菲一直向西飛行了將近10個小時,當(dāng)?shù)氐陌頃r分,我抵達(dá)巴黎。取行李,出港,到處是高眉深目,低聲說話的外國人,一轉(zhuǎn)眼,原來已經(jīng)來到陌生的城市。我要去南方的蒙彼利埃,要到城里的火車站乘高速火車。一路打聽上了大巴士,車子在夏天蒙蒙的細(xì)雨中穿過城市,駛向里昂火車站。暮靄中的花都。我這一路只覺得眼睛不夠用。古老梧桐,霓虹街燈,細(xì)雨潤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