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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邵峰腦中竟浮現(xiàn)出南宮鈺一雙高高在上的鳳目,鄙夷地斜睨著自己,而鄭思霏離自己遠遠的,只是縮在傲氣凌人的南宮鈺身側(cè),清秀的眸子盯著自己,眼神里盛滿了難以置信、嫌惡、驚怯……平靜無波的心微蕩,邵峰頓時被自己所想像出來的那兩對眸光,激出了一絲自尊受損的痛。不過,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君子;娘和師父,從小就教會了他──人生在世,若只因身懷一點才能,就不自量力地想當(dāng)什麼正人君子,這種「君子」,不但容易受人cao控利用、死得早,往往還在不知不覺中禍害人間!邵峰摟著鄭思霏的手臂緊了緊,本來痛苦皺起的眉漸次舒展開來,一點、一點地綻回過去略帶邪氣的慵懶。本來,他就從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空城花(1)卯時未到,邵峰從自律的淺眠中醒覺,鄭思霏不再蜷縮,而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側(cè)身躺好,睡容極甜;邵峰知道被子里夠暖,太陽也快要升起,足以支撐她再睡一、兩個時辰,便即輕輕滑下床去,陽光尚未完全出現(xiàn),他又像往日一般,敏銳地感到露寒,於是,順手自床頭抽回自己的外袍,袍子在空中劃出一道靜默的漣漪,輕靈披上自己肩頭。回到自己床邊,滿懷復(fù)雜情緒的邵峰只想出門吹笛,看也不看,憑感覺便伸手去墻上抽笛子,他探出手後才想起,墻上如今是掛著鄭思霏的琴!來不及縮回的指尖撥動琴柱,悶在綢緞包裹里的嗡嗡聲,一時回蕩室內(nèi)。鄭思霏窸窣翻身,讓琴聲驚醒,猶帶惺忪睡意的聲音嚶嚀細軟,甚是嬌嗔:「邵峰,怎麼啦?什麼聲音?」鄭思霏毫無防備的聲音,一下子又似觸動了邵峰的心。邵峰乾脆取下墻上的琴,抱去給鄭思霏?!缸蛉找黄靵y,都忘記告訴你,你家人給你送琴來了,山長準你一日假養(yǎng)病,今日你就歇在房里練琴吧。」鄭思霏撐起力氣稍微回復(fù)的身子,只見晦暗微光的房中,垂發(fā)如黑緞的邵峰披著青青學(xué)袍,漫步而來,衣袍翻動間,隱約透出雪白的內(nèi)裳,極是好看,等到邵峰趨近,把琴交到她手上,鄭思霏才注意到他的臉色看來也比平日潤澤許多,就像那日她撞見邵峰剛服過靈藥的樣子。她既訝也喜,情不自禁拉住了邵峰正要退開的手:「邵峰,你師父又送了藥來嗎?你現(xiàn)在看起來很好!」邵峰無法控制打從心底泛起的那一股溫情,忍不住蹙眉,自嘲一笑。不過就在片刻之前,他還覺得自己可以做到就此不再理她,現(xiàn)在他卻又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自制力來。「沒有,不過師父晚上會來,送藥給你,你再忍一忍。今天把自己鎖在房里,別出門,也不用化妝,夫子若問起,我會替你掩飾過去?!?/br>鄭思霏膝上擺著琴,抬眼盯著邵峰看,乖巧地點點頭。她只覺得邵峰今日的臉色極好,為那副絕色更添了一抹靈動,看得她目不轉(zhuǎn)睛,輕聲贊嘆:「邵峰,如果你從今以後身子能慢慢好起來,那就太好了!你的相貌這麼美,再加上無病無恙,可真是十全十美?!?/br>十全十美?這個詞,永遠不可能放在他身上。邵峰臉色一僵,抽回了手:「我該去練笛了?!?/br>鄭思霏見狀,心里很是詫異,立刻尋思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但怎麼想,也想不出這番贊美哪里有問題,若是換做彩月這樣被她稱贊了,必定已是喜不自勝地撲上來抱她了。難道,美人的想法就是與眾不同?鄭思霏眨了眨純真的大眼,別過臉吐舌一笑,不敢再多說什麼。邵峰走出門時,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回頭問道:「對了,師父要我問問,若是非得要離開書院靜養(yǎng)幾天,你有地方可去嗎?可有人照料?」鄭思霏點點頭:「有,我沉叔在山下城里有座小宅子,雇了兩個人幫忙打理,我有鑰匙?!?/br>邵峰心頭忽起一念,想支她離開書院一陣子,先讓劉仲士真的對她打消念頭之後,再讓她回來,於是頷首道:「那好,我去替你告?zhèn)€假,今晚師父來,讓他想法子帶你下山。」「咦?」鄭思霏蹙了蹙眉,雖覺得自己與降神并不熟稔,似乎有些不妥,又不知從何說起。邵峰沒有解釋,只是淡然道:「你會有好幾天不想看見那人吧?避一避也好?!?/br>邵峰也不等她回應(yīng),逕自輕開了門,持笛的背影立即沒入融融夜色。她今日確實是極不愿意再看見劉仲士的,只是沒有料到邵峰連這一點都為她設(shè)想齊全。鄭思霏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邵峰嬌美纖弱的外表下,性子其實也挺獨斷的。不過,不知為何,她就是直覺相信邵峰不會害她,也相信邵峰的決定都是為她好,就像昨天,不也是邵峰來救她的嗎……?想起昨日發(fā)生的事,她一下子冷汗直冒,心里又慌慌地跳了起來──邵峰最後怎麼了?真的一切……都好嗎?然而,如果邵峰自己不提,昨天的事她注定是不敢、也不肯再問了。邊想著心事,邊打開懷里裹琴的綢袋,取琴時,鄭思霏指尖碰到了琴腹上鐫刻的「鈺」字,一下子才想起,南宮鈺的簪子昨天被劉仲士解下了,不知如今在哪,恐怕還是得問問邵峰才行。鄭思霏自己心中忐忑不安,今日聽著邵峰流暢如常的笛聲,一樣是那首〈春江花月夜〉,竟感到邵峰原本恬淡清澈的笛聲中,似也平添了不少情思蕩漾的纏綿,彷佛春日蒙蒙飛的柳花一般,才拍下肩去,又悠悠沾上了心窩,總是拂之不盡,令人既惱又亂,卻無計可施!見天色也逐漸亮起,學(xué)寮周遭開始有人陸續(xù)醒來的動靜,鄭思霏設(shè)法靜了心,不去想那些煩人的事,叮叮撥起弦,心里還沒想到該彈什麼好,手上不知不覺中已尾隨著邵峰的笛聲,彈起她此生只聽過兩次的〈春江花月夜〉來。***邵峰也忘記玉簪還在自己的外衣袖里,如此帶著上了整天的課,不像往常一般過午即倦,反而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過去,練武練氣對他而言是為了延命之用,不得不為的苦差事,但今日卻很想站在午後的烈陽下,痛痛快快、酣暢淋漓地舞一趟劍!是病要好了嗎?還是,回光返照?邵峰雖對於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感到驚喜,同時卻也惴栗不安,就連替鄭思霏送晚膳時,一路上都還是苦思不解。食案送進了房里,鄭思霏顯然正受藥力影響,琴還擱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