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演戲給誰看？其實，玦觴說的沒錯。當初他下了閻羅殿，以為自己是被降級了，心里憤怨不平，後來才逐漸在枯燥卻平靜的點魂生涯中，偶爾聽說天界動蕩不靜，四大仙器陸續(xù)丟失……他才隱約感覺自己好像遠離了什麼風口浪尖，度假似的。

難道，玦觴是故意這樣安排的？

「玦觴，你當初把負責看守朱雀之眼的我換下地府，後來又藉故把青龍使清旒也支開來，去做其他差事……是為了給我們避禍？那你為什麼不讓離汜也……他不是你的人嗎？他名義上還是玄武仙使，卻沒將玄武仙器看好，一旦回到天庭，罪責不輕──」

泓燁覺得自己跟一個十八年來想像中的仇人說了太多話，但，他忍不住想知道眼前這個面目如玉卻極工心計的仙人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但是，玦觴眨了眨那雙眼，笑了，一臉疑惑地反問泓燁?！高?？離汜什麼時候變成我的人了？」

他在裝傻！泓燁睜大雙眼，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你！你當初不是讓那家伙每天在你身邊忙東忙西的──」

「我當天帝的時候，誰不是在我身邊忙東忙西？」玦觴笑瞇了眼：「按照這說法，整個天庭都是我的人了？泓燁？」

泓燁張大了嘴，沒法回答。

「離汜天條犯得不少，又擅自帶著仙力聚形下凡，妄圖扭轉(zhuǎn)天地大運──當今玉帝還沒有降罰，只是時候未到，他就快要惡貫滿盈了?！?/br>
「那你──你來這里做什麼？總不會是來探望我？」泓燁的防心更重了。

「來看你過得如何，這是其一。其次，來向你查兩個人，一人……一仙。」玦觴臉上的笑容，看得泓燁心驚膽跳。不能怪他。畢竟，他還從沒有看過玦觴那張冰冷的臉上出現(xiàn)過可以維持這麼長的微笑。

「……仙人？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要請教閻王……」

玦觴一把捉住了泓燁的手臂?！傅鹊龋°鼰?，徹查此人，與傲戰(zhàn)和子珩是否能夠位歸仙班有莫大關系……你幫不幫？」

傲戰(zhàn)，還有子珩。太熟悉的兩個罪仙名字，太長時間沒有人提起了，他卻常常放在心里掛念……泓燁有一點迷茫。

沉默良久，他決定先問清楚。

「查誰？」

「清源真君?！?/br>
「二郎神？」泓燁皺起眉，好像玦觴說的是笑話一樁：「玦觴，你下凡太多年，連腦子都不清楚了？此仙不是你十八年前發(fā)現(xiàn)他入魔，所以使計讓倒楣的天官剜去他一只戰(zhàn)眼的嗎？他還好端端的在做他的叛仙，既然沒有轉(zhuǎn)世，我手上怎麼查得到他名字？」

「不要查近百年內(nèi)的記錄……泓燁，你去調(diào)記錄，查仙魔大戰(zhàn)前的冊子，查閱人的那個位置，安上我的通令，有罪我擔。」玦觴取出一張代表自己的通令，遞給泓燁。他說得云淡風清，好像這件事沒什麼了不起一樣，泓燁心里卻是悚然一驚。

「玦觴！你的意思是──？你可知道，即使清源真君已是叛仙，卻還有品級在身，你卻是剛轉(zhuǎn)世回歸，身無品級！這樣懷疑真君，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罪責可不輕！」

「無妨。泓燁，只求你幫我這一條，所有罪責，我一肩扛起。我在此候你?！?/br>
「好！我?guī)湍悖隽耸聞e怪我！」泓燁捏住那張冷光爍爍、竹箋大小的通令，瞪了玦觴一眼，轉(zhuǎn)身向閻羅殿列仙名冊那一閣走去。

不多久，泓燁白著一張臉，匆匆奔回玦觴身邊，猛然將他扯進自己的辦公大廳，關上門後低聲急道：「你怎麼會知道？仙魔大戰(zhàn)前真的有清源真君的記錄！他自請輪回受苦、修行三百年，三百年內(nèi)絕不飛升回歸！而且，今世的清源真君還活著，名叫江問麒……所以，仙魔大戰(zhàn)之後出現(xiàn)的二郎神，都是有人假冒的！」

「果然如此。」玦觴一點也沒有泓燁的慌張焦慮。

「你怎麼這麼冷靜？這可是大事！此人居然有辦法假冒二郎神，仙力一定驚人，太可怕了──」

玦觴輕拍泓燁的肩頭，嘆了一口氣?！搞鼰?，冷靜點。你自己都說了，有能力假冒二郎神的人實在不多，仙魔兩界之中，屈指數(shù)數(shù)也不超過十個，很容易就知道是誰了……所以，他并不可怕。如果你要說害怕的話，他或許還更怕被拆穿。」

看見泓燁張大了嘴，腦子顯然正在高速運作，驚慌地想像那群德高望重的仙人之中，哪個才是元兇──玦觴忍不住伸手貼在他額頭上，試圖替他稍微降溫：「泓燁，還是別想了吧？你的腦袋冒煙了?！?/br>
泓燁喊人送來地府特產(chǎn)的涼茶，連灌了十幾杯，才總算冷靜下來。

「所以說，不管幕後元兇到底是誰，因為那人身分太高，最終都會變成懸案？所以說，玉帝一直沒將叛仙治罪，就是因為玉帝恐怕也知道……那個不是真的二郎神？」

「你想通了就好?！公i觴坐著抿茶，唇角浮笑。

泓燁愣了半晌，呼的一聲跳起來。

「你說要查的另一個人呢？是誰？與此事有關？」

「沒有。不過，泓燁，我希望這事你保密，幫我。你和他有過交情……我相信你會愿意的?！公i觴搖搖頭，放下凍得人指尖發(fā)麻的茶杯，聲音很輕。

「誰？」

「殷天官?！?/br>
始料未及的名字，讓泓燁一時喉頭發(fā)堵，說不出話來。「天官……他……死了嗎？」

玦觴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這回，他一雙鳳眸里卻充滿狡黠。

「你要說他死了，也對，要說他沒死，也對。你查查最近兩天的死訊?！?/br>
泓燁狐疑地在幾案上摸出點魂冊，才一翻開最近死亡的名單，撞進眼底的，赫然便是他之前并沒有看見的「殷天官」三字。

「咦……！你來之前我才翻過點魂冊……第一欄是湖北沈世榮，第二欄是江東陳宿……為什麼中間多了天官的名字？」

「也讓我看看?！公i觴一臉饒有興致地湊了過去，伸出手指，劃過殷天官的命數(shù)欄。

點魂冊的姓名欄之下，隨著泓燁的眼光慢慢浮出此人一生作為和結(jié)局，泓燁一邊念，一邊瞪大雙眼：「原為白虎神仆殷天官，生年四十命數(shù)錯亂，與仙尊玦觴一命相懸，感知仙尊將歿，自殘而死，與地后文珞一棺同葬於皇陵，得年五十八……咦！咦咦咦！」

泓燁又咬到了自己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