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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著一道金光隱現(xiàn)的佛印,眉目無波,莊重近乎圣潔。烏黑的發(fā)絲之間,燦金的幾縷吹拂得垂落下來,似有若無地滑過小狐貍的耳尖。江遠寒很想努力地看著他,但是他被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的寒意吸引了精神,只來得及恍惚地望向?qū)Ψ揭谎?,意識就沉沒進了黑暗之中。他被喂食了充滿怨氣的生魂。這條生魂中的攻擊性不強,像是一直被惡鬼們引導利用,可是能形成這樣的引導利用,足以說明生魂本身的怨氣也強烈至極。江遠寒眼前逐漸模糊,像在黑暗中睡了一覺,才在一片喧鬧之聲醒來。他孤零零地站在熱鬧的街道之中,四周都是擺攤的商販、買賣物品的鋪子,行人如織。江遠寒向四周看了一眼,這些都是人,是活生生的人。這里似乎是……這座城池還沒有變?yōu)楣沓堑哪印?/br>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短短胖胖,很白,是一雙小孩子的手。鬼修總是喜歡搞這種把戲。他不得不進入這個生魂的記憶和夢境之中,這類的難關(guān)是江遠寒最討厭的,他不喜歡窺探他人的夢境、更不愿意見到別人的苦難。他是被迫進入其中,而這條被利用的生魂,也未必想要將自己的故事展現(xiàn)給別人。只是雙方都身不由己,無法掙脫。眼前的人影川流不息,江遠寒抬頭望去,那股找不到爹爹娘親的惶恐感,像是從孩子的內(nèi)心直接影響到了他的內(nèi)心一樣。他邁動三四歲孩子尚不穩(wěn)妥的步伐,在人群之中尋找,追著父母的背影。但那背影卻越來越遠。他看著母親抱著自己的雙胞胎弟弟,看著弟弟趴在母親的肩頭沖自己做鬼臉,露出把哥哥丟掉很高興的表情。弟弟沒有叫娘親回頭。或許是一時的爭寵,或許只是小孩子的心中沒有想到這一點。在江遠寒意識到這是一對雙胞胎兄弟的時候,一切的希望都破滅了,他站在密密的人流之中,周圍是萬家燈火。但那是別人的萬家燈火。即便是不清楚事情嚴重性的小孩子,也在這個時候充滿未知的恐懼。江遠寒深深地嘆了口氣,他只能看著一切發(fā)展,而不能cao控,只能看到他被捂住嘴抱走,沖進了跟母親離開時相反的方向。這個孩子叫“葉澄”,他的弟弟叫“葉銘”。只不過如今他不叫這個了。江遠寒的視角跟著小葉澄,見到人販子抱著自己,用手壓著自己的后腦,站在一座小樓的側(cè)邊矮房子里,跟一個年過三十的女人吐沫橫飛地討價還價。“可他是男孩兒啊?!兵d母略帶嫌棄地道,她伸出手,用手指掰過了葉澄的臉頰,“長得倒是不錯,可是長得再不錯還能怎么樣?那些上面的達官貴人要玩男孩兒,別的地方有得是。我們?nèi)河耩^全是可憐可愛的小姑娘,這個……”“嗐,mama,這您就想不通了。”人販子點頭哈腰地陪著笑臉,評價一件商品般地百般描述他的好?!澳阋膊挥冒雅茠斐鋈?,走個暗娼的門子,這孩子生的這么好,那位大人喜歡,偷偷拿小轎子送進府門里去,說不準咱群玉館就缺這么一個……”他后面的話江遠寒聽不清,也或許是小葉澄拒絕聽清。那些話太過于骯臟。他已經(jīng)想明白了為什么弟弟會很高興——就算是繁華的城池,一家人要養(yǎng)活兩個男孩,依舊是很有難度的。倘若只有一個孩子,弟弟一定會受到更好的照料。但對于這么小的孩子來說,心中有這種精明乃至于殘忍的想法,都顯得異??刹?。鴇母似乎被說服了,伸手拍了拍小葉澄的臉,仿佛在論斤稱rou一般點評幾句,跟人販子達成了協(xié)議。江遠寒盯著鴇母領著自己的這只手,看到從二樓繡房里探頭出來的小丫頭們,一眼便認出為首的紅衣小姑娘就是之前下樓的紅衣女子。她眼神靈動,但化作厲鬼之后,眉目之間只剩下流轉(zhuǎn)的慵懶嫵媚,像是一件被精心雕刻的貨物。但男孩子也是貨物。至少從今天開始,他們這群小孩子就都是待價而沽的貨物,商人把他們雕刻成易賣的模樣。紅襖小女孩叫“牡丹”,鴇母對她抱有了很深的期望。她是跟葉澄玩得最好的女孩子。即便是暗無天日的培養(yǎng)之中,似乎也有一點朦朦朧朧的光照了進來。牡丹的琵琶彈錯了一個音,被教習打了手板子,早熟的女孩扎進葉澄的懷里,一邊哭一邊問他“為什么”。對啊,為什么。小葉澄怎么會知道為什么,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對弟弟忍讓一點,葉銘就能告訴娘親他被丟下了。他也不知道娘親是不是真的養(yǎng)活不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找不到自己。如果真要二選一的抉擇出決定,為什么我是被拋下的那個?這些心聲,江遠寒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打手板子不是最重的懲罰。那些堪稱侮辱的教誨、每一個人都要用心地刻在腦海里,一遍遍洗腦式的教導和培養(yǎng),鴇母終于把他們培養(yǎng)成了能夠賺錢的貨物。而反抗的、拒不配合的,在這個過程中,已經(jīng)化為封建社會流淌的鮮血,沉積進了時代的陰影之中。有一個人除外。那就是牡丹。牡丹表面上嫵媚聽話,展現(xiàn)出最有資質(zhì)的一面。但她私下里卻不是這樣,她想活著,卻又無聲地反抗。紅衣少女悄悄地把自己的糖省給葉澄,拉著葉澄的手小聲地問:“mama有沒有為難你?你今天累不累?”他們年紀都還太小,還沒有到真正面對殘忍的年齡。但同伴那些被拖下去的、蓋上白布的尸體,已經(jīng)是一種觸目驚心的警醒。牡丹喜歡葉澄。江遠寒旁觀者清,能看得明明白白。少女的心事,就算嘴巴里不說,也會從眼睛里跑出來。她就是這暗無天日的日子里唯一的光,朦朦朧朧的、說不清道不明,但這道光是被葉澄鉆緊在手里的。只是這種隱蔽的心事無法持續(xù)。牡丹接客的那天晚上,葉澄一個人守在外門邊緣,隔著一層密密的珠簾。夜深人靜時,客人睡下之后,牡丹從床榻幕簾之間鉆出來,躡手躡腳地走到了珠簾旁邊,她的臉都是蒼白的,唇間卻充盈了咬紅的血色。她眼圈紅紅地,不敢穿過珠簾,怕動蕩聲吵醒了客人,但她心上的少年就在對面,離得那么近、那么遠。“對不起……”她輕輕地說。但葉澄也同樣地說了這句話,兩人的道歉撞在一起,像是兩塊冰嵌合,明明知道對方也是冰冷的,卻還要擁在一起取暖。“對不起,”少年的手離珠簾只有一點點,可是他卻無法穿過,“我不能保護你?!?/br>他對自己的無能充滿了痛恨。但他卻什么都做不了,他也是被人擺布的棋子。如果逃走,面臨的就是死亡的代價……他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