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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防盜門關上,一把拽過了關綰,拖著她往里面走,跌跌撞撞地磕到了不少東西,他的臉如寒霜,一言不發(fā)地從抽屜里拿出了一瓶藥。他用嘴把藥蓋扭開,捏著關綰的下巴就往里面倒,又從旁邊拿了一杯水喂進了她的嘴里。水弄濕了兩個人的衣服,關綰咳得撕心裂肺,頭發(fā)濕漉漉地粘在了臉上。旁邊的燭火倒了,火苗滋的一下滅了,白色的蠟油流了下來,落在手背上幾乎能灼傷人。周圍的火光一閃一閃地跳動著,紀潯的臉上映著黃色的光斑,眸子里跳動著熠熠生輝的火光。搖晃的燭光在墻上流動著,蠟油滴在地上,也變成了泊泊的鮮血。沈斯繆恍惚有一種錯覺,紀潯站在火紅的燭光下,融化在高溫中,他鍛造了一副金剛不壞身,重新長出了一顆堅若磐石的心臟。沈斯繆盯著他的眼睛,突然感到了心臟沉悶的痛感,干澀地說道:“小春她。”“小春早已經(jīng)死了?!彼麛蒯斀罔F地說道,這句話如同蛇爬過肌膚,被鱗片蹭過之處留下來了冰冷的粘液。關綰渙散的眼睛流下了guntang的淚水,渾身開始不可抑制地顫抖,像是被丟進了陰陽兩重的鍋爐里,一邊遍體身寒,一邊如同烈火焚燒。她忽冷忽熱地顫抖,如同癲癇病發(fā)一般,蜉蝣撼樹一樣手往上抬,掙扎著想起來。紀潯攥住了關綰的手,目光看向了桌子上的蛋糕:“她已經(jīng)死了十七年了。”死了十七年了,早就化成了一灘黃土了。錯亂的情緒和靈魂,飄升著瘋狂旋轉(zhuǎn)。沈斯繆感覺自己的心像是年久失修的真空泵,不斷發(fā)出砰砰砰的聲響。“我看了有關于福利院的資料?!?/br>啪的一聲響,煙味飄了過來,紀潯手里夾著一根煙,默默地注視著他。“紀院長已經(jīng)死了?!鄙蛩箍娭币曋f。“她還活著。”紀潯說。第51章關綰已經(jīng)睡著了,躺在沙發(fā)上均勻地呼吸著。微弱的燭光照在她的臉上,像是浮動著一層淺淺的珠粉。墻上映著她的影子,隨著火苗的跳動而變形,偌大的黑影流淌在墻上不斷變幻。紀潯走過去開了窗,立在窗前,雨絲飄進來落在他的衣服上。沈斯繆感覺口里發(fā)苦品不出其他的味道,一個小時前紀潯用平鋪直敘的語氣說了一遍小春、院長,以及關綰。他像是一個夢中人一般,跌跌撞撞地撲進了他的夢里,成了吞夢獸,也將那酸甜苦辣一并嘗了一遍。聽完后他感覺耳朵里面嗡鳴一片,久久不能回神。他像是沉入水底的魚,屠夫撈過他,刀背敲擊他的頭部,叫他暈頭轉(zhuǎn)向,刀鋒刮鱗露出鮮紅的血rou,砭骨錐膚般叫他難以忍受。沈斯繆注視著窗邊的紀潯,他彎著腰撐著窗沿,背脊骨一寸寸地凸起。他融在雨里,也像風一樣冷冽,如同窗外白茫茫的雨霧,他需要別人去切切地去讀,如同撫摸起伏壯闊的山脊,水面下流動的暗涌。風吹了進來,紀潯恰好轉(zhuǎn)過了臉。他們兩個對視著,沈斯繆望著他的眼睛,感覺像看一洼碧色的春水,只需望上一眼就不斷下沉,他被吸了進去,卷入了無盡的漩渦。風穿過了他們,如同蝶扇動了一下鱗翅,那些往事也如風一般,重新他在腦中一幀幀地回放。福利院里不分四季,不分年月,時間好像不會變化。他們在這個地方,日復一日的做著重復的事情,起床、洗漱、讀書、分擔力所能及的工作。他們望著天空,望著那扇高高的鐵門,望著綠色的樟樹,度過一個個春夏秋冬時間不變,人卻在不斷變化,有人會從這里離開,帶著悵然若失的心情依依不舍的道別,又或者喜笑顏開的去擁抱新的生活。有人會從外面進來,開始成為這里新的一員。這兩件事也成了他們枯燥生活中唯一的趣事了,他們總是趴在欄桿上,目送著被帶走的小孩,同時也期待自己能出去望一望外面的天空。小春也會和他們一樣趴在欄桿上,瘦如枯枝一般的手抓著鐵門,眼睛看天上的飛鳥,飄落的樹葉,以及一個個送進來的小孩。小春每次都會叫他:“你不想去看嗎,怎么一點也不好奇。”紀潯搖了搖頭,坐在了屋檐下的臺階上,攤開了書開始看。他目送著小春一蹦一跳的跑到人群后面,和那群小朋友一起趴在了欄桿上。她對任何新鮮的事物都保持好奇,對路邊的花草也會心生憐憫。她在這里長大,把這里的人當成了家人,把院長當成了mama。她在人群的最邊上,總是那么的不顯眼,也那么的沒有存在感。即使她在這里生活了這么久,也依舊不會有人特意想起她,小朋友的談資里也永遠沒有她。她膽子太小,只敢在小朋友剛進來的時候前去搭訕,告訴他們怎么用水,房間在哪,什么時候吃飯。待其他的小朋友圍上去時,她又會退到一旁靜靜地看著。她融不進去別人的熱鬧,自然也不會有人特意在意她。第一次見到關綰,是一個難得熱鬧的下午。水房的鍋爐壞了,guntang的熱水淌了一地,白茫茫的蒸汽開閘泄水般地從玻璃窗戶里涌出來,從遠處看整個水房都蒙在沖天的霧氣里,里面穿梭的人也變得模模糊糊,只能看見匆忙的影子。有幾個大人和小孩被燙傷了,大家忙著應付著傷員和一地的水。院長把一個孩子抱在懷里,手指抹去了她臉上的淚水,柔聲地哄:“沒事了,沒事了,不哭了,涂藥就好了?!?/br>女孩的腿背高高腫起如同水蘿卜一樣,醫(yī)生蹲在她腳邊為她涂藥,院長捂著了她的眼睛。那guntang的眼淚順著她指縫漏出來,她哽咽著抽泣,哭得話也說不利索:“痛,mama……院長……”紀院長拍著她的背,不忍去看她紅腫的腳趾。她扭過頭看著滿地的熱水和破了的鍋爐,嘆了一口氣。關綰就在這個混亂的時候到了福利院,院長分身乏術(shù),叫一個工作人員去接待。小春拉著紀潯走到前院,那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關綰。那個下午天氣陰冷,天空像是蒙一層灰色的霧。關綰牽著護工叔叔的手站在高高鐵門前。她的紅色小洋裙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鼻尖凍得通紅,卻不畏冷一樣背挺得很直,嘴巴緊緊地抿著。她無畏地看著著前面,眼神像小豹一樣無畏又清透。小春的眼睛對上她,和她對視了短短一秒,慌亂地錯開了眼睛,抓著紀潯的手躲到了他身后。護工帶著她往里面走,路過他們身旁的時候,她扭過了頭,一直看著外面那扇鐵門,看那短短不遠處的另一隅天地。小春看著她的背影慢慢地拐過了走廊,還在久久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