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旁人覺得他眼瞎，難道還能強改他的心意，讓他不喜歡了不成？好不好，都是各人自己眼里的，管不到旁人眼里去。

但樓迦又不是想問“各人”的看！法，他明明問的是步青云，于是追問：“那你的看法呢？”

步青云見樓迦直直看著自己，非要等到一個答案的模樣，低笑道：“它們之于我，并無多少不同。”

“明明就大不相同”，樓迦不服氣地反駁。

步青云解釋道：“此處不過是大陸一隅，你若俯瞰這片天地，一樣有爭斗，一樣有晦暗無明之地。而若是滯留千百年，這座城一樣會經(jīng)歷興衰，一樣會湮滅于時空。你所見的不同，只是你我來時那時那刻的修真界，與此時此地的不同?！?/br>
似乎也很有道理，但這個道理，樓迦不認。

樓迦皺著眉，直到看到街上孩童手里的野果，靈機一動，以此反駁：“柰果與龍眼不同，不同就是不同，你不能借口說它們吃掉后都有籽、籽都會長成樹、樹又會結(jié)果，就講它們無多少不同。你若把它們放在我面前，那它們的大小、滋味，對此時此刻的我來說，就是大不相同，不是嗎？”

說完，樓迦略帶得意地看著步青云，想看他如何反駁或是對自己認輸。

卻沒想到步青云只是笑了笑，“嗯，你說的也很有道理?！?/br>
樓迦皺起眉，凝視著步青云的眼睛，說出自己觀察到的：“你不反駁我。你也沒有贊同我?！?/br>
此時此刻，步青云臉上的笑容是溫柔的，那溫柔中夾雜著一絲懷念，樓迦不禁去想，步青云懷念的是哪一時哪一刻的他與自己？樓迦幾乎要對那個自己妒忌起來。

“我不想反駁你”，步青云溫柔地說，“你也沒有必要反駁我。我有我信的道，你有你認的理，這從不曾妨礙你我?！?/br>
樓迦只是要和步青云斗嘴，沒料到會得了這么一番認真的話，還說得樓迦莫名心酸，他想了想，沉悶道：“所以你總是不愿回答我的問題？因為我從前不信你的道，所以你想要我自己去看，自己去想，是不是？那我現(xiàn)在信了，你說‘并無不同’，我就信‘并無不同’，好不好？”

白龍沉悶的聲音令步青云心中一軟，故意笑話道：“怎么有些人嫌棄修真界的修士心口不一，又要學(xué)他們？”

！聽步青云拿自己和那些心口不一的修士比，樓迦登時瞪起了眼睛，步青云見他精神了，才安撫道：“你心底不信，何必強求。等你想起了從前，恐怕還要因今日這話惱羞成怒，到時你要是不肯理我，是算在此時此刻的你頭上，還是我頭上？”

樓迦也是一時情||動脫口而出，冷靜想來，自己確實是一點都不想信佛，甚至暗自希望步青云也不要信。他雖沒有完整記憶，但冥冥中總覺得那些佛法在跟自己搶步青云，心中自然不喜。

眼下說不過步青云，只得低聲氣道：“誰會惱羞成怒！”

“是我，是我”，步青云毫無原則地哄。

嘖，樓迦嫌棄地看了一眼步青云，然而回過頭來想想，步青云說的那些話都默認了他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當即把爭執(zhí)拋到天邊，心緒轉(zhuǎn)了明，捧起粗陶茶碗喝茶。

步青云微勾唇角，閉目養(yǎng)神。

心情好了，喝了口茶，白龍大人還反思了起來，小小聲地對著茶碗說：“我是不是脾氣壞？”

步青云眼都不睜地一口咬定：“胡說?！?/br>
樓迦笑瞇了眼，瞥見茶肆外擔著扁擔叫賣的販夫，都是些木制玩意兒，只有一個大物件，是個木造帶柄的圓盤，聽他吆喝，原來是個鍋蓋。

他忽然想起公麻雀對母麻雀說過，它們是什么鍋配什么蓋，天生的一對兒。

步青云睜開眼，正瞧見白龍大人笑得像是偷著魚的貓。

體會了一番茶肆熱鬧，二人繼續(xù)向前，所見者不過尋常市井，卻也別有趣味，樓迦貪圖看新鮮走得慢，步青云也不催，恰好合了閑游書生的身份。

快要黃昏，樓迦想在客棧投宿，結(jié)果凡間的客棧收拾得再干凈也難逃法眼，以他們的五感，店小二口中“簇新的上房”都頗令樓迦難以忍受，床鋪枕席上散發(fā)的汗味、桌椅床榻上凡人看不見的指痕油污，都讓樓迦眉頭緊皺。

步青云看上去卻不以為意，說話間就要落座，樓迦看不下去，猛地拽著步青云跑出了客棧，連房錢都沒要回來。

其實以術(shù)法將房間清潔干凈，他們隨！

意就能做到，可就算那樣，樓迦還是覺得渾身難受，就拽著步青云跑了。

感覺輸給步青云的樓迦郁悶地踢路上的石子，步青云故意逗他：“還是隱士鎮(zhèn)的客棧干凈，是不是？”

樓迦抬腿就是一腳，結(jié)果是風(fēng)聲大雨點小，那一腳最后輕輕踩在了步青云的鞋上，留下一個灰色鞋印。

步青云拖長了聲調(diào)感嘆：“有些人吶，自己愛干凈……”

他像是不惹毛樓迦不開心，樓迦抬腳想給他另一只鞋也蓋個印，卻被步青云牽起了手，神秘道：“帶你去個好地方。”

樓迦忘了蓋印的事，好奇跟上步青云。

雖是黃昏后，街上還是有三兩行人，兩男子手牽著手穿城而過，令行人大為側(cè)目，步青云和樓迦渾不在意，親密得堂而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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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青云帶樓迦到的“好地方”，卻是城外的破廟。

準確來說，是破廟的廟頂。

破廟近山，站在廟頂?shù)膬扇丝蓪⑸骄俺蔷岸际杖胙酆?，此刻晚霞燒紅似火，層紫玫紅的瑰麗云彩布滿天際，城外林間倦鳥歸山，城內(nèi)屋頂炊煙裊裊，好一幅春日山城晚景。

日出日落，休養(yǎng)生息。

樓迦再次感受到了凡間的活氣，這種活氣比靈氣可愛千百倍。

他呼吸間有林木清香，還有燒柴的煙火氣。

樓迦對步青云說：“我還是覺得凡間比修真界好。這里是活著的。那里很多修士只是沒有死，卻也不像是活著?！?/br>
步青云沒有反駁，他能夠理解樓迦說的話，他一如既往的，溫柔地注視著他的白龍。

“你說這只是一隅偏安之地”，樓迦忽然笑起來，回頭看著步青云，要求道，“我想俯瞰這片天地。我想看到你看過的‘并無不同’?！?/br>
晚霞映在樓迦漂亮的眼睛里，落日余暉為他披上了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