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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被夏人攻陷后,已十不存一,加之戰(zhàn)亂流離,如今華夏只余五千萬人。況且吉爾格勒擺明是來亡國滅種的,哪會同意議和?他并不氣餒,思忖片刻,提出現(xiàn)今樊州孤立無援,苦守是死路一條,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率七千水軍嘗試突圍,聯(lián)系援兵夾攻夏軍,打通外圍交通。我覺得此言有理,眼下城中缺兵少糧,吉爾格勒攻勢兇猛,的確堅持不了多久,打了兩年,他當沒料到梁兵還敢突圍,或能出奇制勝。商量過后,便由參政和劉鈞負責突圍,范順與我留下守城。于隔夜集結,清點士兵,迅速出擊。此時樊州城內已拿不出什么美酒佳釀,只簡單斟了三杯濁酒。但多番合作中也充分認可他的軍事才能,加上同吃同睡兩年的情誼,他已經(jīng)是我的頭號愛將。我緊握他手,依依不舍,道:“兄長,我敬你這杯。兄長這般英雄早該受朝廷重用,話不多說,此番別過,代我向嫂嫂問好!”他家嬌妻可算是大家閨秀。劉鈞父親去世早,幼年家境貧寒,常吃了上頓沒有下頓,不知怎的被一位富家小姐看到,生出愛慕之心,常常送些糕點湯羹到他窗前,讓他專心研讀兵法。后他屢立戰(zhàn)功,升任廬州知州,便將小姐娶回家中。據(jù)說兩年前離京時,家中小姐已有身孕。估摸孩子都一歲了。他提起妻兒,赧然微笑道:“多謝丞相。劉某能有今日已是知足,此次突圍定當竭盡全力,報陛下知遇之恩!”說罷彼此將兩杯冷酒喝個干凈。我心中動容,再將剩余那杯勻作兩半,誠懇道:“一杯酒不足以表達小弟的敬意,這杯酒,盼兄長凱旋歸來?!?/br>我熱情地再次敬過酒,才轉向輩受冷落,連酒杯都沒摸到的參政催促快走。他早習慣了,平淡地舉手道別。我站在原地,目送一行人披著夜色乘船遠去,直至消失在視線中,只能祈禱此次能得勝。此時已過半夜,我回到臥房,看著空蕩蕩的房間隱約心神不寧,索性回到桌前,研墨提筆,翻開手記,慢慢寫下幾字。這兩年每至夜里,我都會伏在桌前,將我對大梁執(zhí)行新政后,經(jīng)濟,軍事,政治,外交方面的規(guī)劃記在在紙上,整理成冊,包括樊州城滅后如何挽回敗局,甚至亡國后如何組織殘余勢力推翻新王朝,將夏人逐出中原的計劃。其實我還心懷希望。還盼望,即便城破了,我不在了,也有人能力挽狂瀾,保衛(wèi)我的國家。不要因為首戰(zhàn)敗了,就一路投降。但我又希望那樣慘烈的戰(zhàn)爭不要重現(xiàn),又不想看到夏軍鐵騎踏過每寸土地都沾染著我們漢族人的血,不想看到五千萬漢人激烈地反抗后慘遭屠殺的命運,又希望他們能將文明的火種悄悄保存下去。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這座城。每爭取一日,都是給援兵更多斡旋的機會。我應該相信他們,我也只能相信他們。窗戶半開,清風將枯黃梧桐葉送至我案前,我擱下筆,拾起那尾落葉,抬頭卻見月如秋霜,撞入我懷中。我無意識地描摹著它的脈絡,心里不免惦念起凌墨,那孩子從小就不貪圖玩樂,幾乎所有時間都拿來念書習武,吃睡都很少。典型的別人家孩子。反倒是我心疼他,逼著他休息。后來有回我進宮面圣,看到小皇帝正玩蛐蛐玩蹴鞠,玩得熱火朝天,那天真快樂的笑容是我從未見過的。我心中大悟,忙派人買下幾籠促織,蹴鞠,以及燈籠木偶等玩具興沖沖地送到他面前。他沉默地看著我,淡漠的眼底沒有任何情緒。我以為惹他煩了,仔細想想,我怎能拿小皇帝跟凌墨比呢?而且蟋蟀很吵,肯定會影響他念書,便訕訕地要收走,他卻讓我把東西留下。那些玩具我不知他藏哪去了,后來也沒見過。蛐蛐他卻養(yǎng)得油亮健壯,每有蟲死后,我怕他傷心,便會買來新的換進籠中,就這樣一直養(yǎng)到他十六歲離京。算起來,我們已有六個中秋沒能一起過了,不知他現(xiàn)在在哪?過得好嗎?可還有人欺負他?想想又覺得好笑,他已經(jīng)長大了,能保護自己了,哪有人欺負得了他?但我仍會擔心,仍常會夢到他小時候的模樣,白凈的小臉,烏黑水潤的雙眼滿是戒備,像只受傷的小狼。每當憶起那個畫面,我都想將他抱在懷中,一遍一遍地安慰道:有我在,不要怕,對不起,我來得晚了……眼下形勢危急,不知能否還能再見,不覺心中悵然,筆尖微動,寫道:西風落葉路漫漫,衣袂微生旦暮寒。只隔片云家便到,遠山移人夢中看。剛落下最后一字,卻看窗外范順急匆匆趕來,秋風微寒,他的額頭卻沁出細汗。深夜來報,定有要事。果然,他接著說的便是:啟稟丞相,末將剛剛檢點城內將士,發(fā)現(xiàn)……少了兩人,怎么也沒找到,想來還是匯報給您定奪!我那藏于心底的不安在這一瞬陡然攀至頂端,心卻如墜冰窟,連外袍都顧不上披,匆忙起身,邊走邊下令道:“快通知劉鈞立即回城!可能有人投敵了!”——————注::西風落葉路漫漫,衣袂微生旦暮寒。只隔片云家便到,遠山移人夢中看。第二十八章:交鋒我整晚都不能成寐,心驚rou跳,坐立難安,葉瀟聽聞消息也來安慰我,勸我吃飯休息。回報的消息卻很不好。據(jù)說參政與劉鈞所率水軍已逼近河岸時,卻見江面敵軍戰(zhàn)艦如云,旌旗飄搖,三萬水軍將去路徹底封鎖,慘戰(zhàn)中,戰(zhàn)船點燒,燃起沖天大火,把那江水照得血紅,血紅……次日,天亮了。江水恢復往日的平靜,卷起殘艦尸骸悠悠東去,恍若什么都未發(fā)生,城外夏國派使者傳信:吉爾格勒請我親自出城,領回守將尸身。我已料到是如此,聽到這消息仍是如同五雷轟頂,加之徹夜不眠,頓時頭暈目眩,眼前發(fā)黑,踉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