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眾用以祭拜，其受害人數(shù)多達百人之巨，兇手至今逍遙法外，亡者尸骨尚在江流之下，這不算奇冤大案嗎？”

周圍眾人聽了，相互使著眼色，面色越發(fā)難看起來。

沒料到，那難纏的沈無疾好容易被趕走了，這姓洛的書生卻如此不識好歹、不知死活，單槍匹馬又跑回來了。

君天賜又嘆了聲氣：“子石，沈公此刻在哪？”

洛金玉道：“他不在這?！?/br>
“那事兒就難辦了，”君天賜幽幽道，“若你固執(zhí)，非得糾纏此事，便是梅鎮(zhèn)上下的敵人，屆時必然激起民憤，乃至于民變，別的不說，殺你是肯定要當場殺了的。雖我猜他也派了人暗中跟著你，可雙拳難敵四手。”

他說話間，梅鎮(zhèn)人已有動了殺心的，仿若盯上獵物的獸類，冷冷地看著洛金玉。

“自然，沈公公調(diào)來的兵還沒來得及走，可是若他們護著你，這事兒就說不清了，”君天賜緩緩道，“你如今一介布衣，沒有功名在身，沈無疾私遣兵將助你屠殺梅鎮(zhèn)百姓，你說，這罪名，要怎么算才好？他本來不走，也就是個抗旨不遵。如今這樣，往大了說，說是有擁兵自重的謀逆之嫌，也不是不能說的?！?/br>
“你無需嚇唬我?！甭褰鹩窭淅涞?，“沈無疾不會私遣兵將助我，我就孤身一人在此鳴冤，你們?nèi)粢诠傺瞄T口殺我，盡管來殺，若不殺，就請立刻升堂，斷我要鳴之奇冤大案?！?/br>
梅鎮(zhèn)之人皆面面相覷。他們是想殺了這書生，也不怕殺這書生，他們殺的人多了去了，多這一個不多，少這一個不少，可——他們還未曾在如此光明正大的場面動過手。況且，雖欽差貴人是自個兒這邊的，但是難不成還真要當著他的面殺沈無疾的人？

他們雖有殺心，卻一時沒敢輕舉妄動，只在繼續(xù)使著眼色，偶爾竊竊私語。

洛金玉等了片刻，見鼓臺子地下圍著的人群不動，便將目光定定地投在身穿官服的當?shù)毓賳T身上，淡淡問道：“想好了沒，究竟是殺我，還是立刻升堂？”

那官員不愿得罪梅鎮(zhèn)父老鄉(xiāng)親，也不敢得罪沈無疾，急得汗流浹背，硬著頭皮道：“洛公子，借一步說話……”

“我問你，是殺我，還是立刻升堂！”洛金玉提高音量，厲聲道，“本朝律例，我擊鼓鳴冤，就該立刻升堂，否則當?shù)毓賳T以怠職查論，就地免職。這位大人，你若再不升堂，這兒就再輪不到你作主，按照本朝律例，梅鎮(zhèn)立刻由欽差大臣暫為接管——君大人，”他看向君天賜，“那你是要殺我，還是要立刻升堂？”

171、第171章

君天賜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只問：“若我也不升堂呢？”

“你不能不升堂?！甭褰鹩竦?“依本朝律例，欽差下巡,所遇鳴冤，必須受理升堂。欽差代天子下巡,若有差池,便是辱天子名聲,折圣上顏面，罪加一等?！?/br>
君天賜忽然笑了笑,道：“我不是欽差,我從沒說過我是欽差?！?/br>
“那你就是假傳圣旨?！甭褰鹩竦?。

君天賜道：“皇上口諭是真,只是沒封我做欽差?！?/br>
洛金玉問：“你無需在此與我胡攪蠻纏，我只問你們今日究竟有沒有人坐堂斷案？若你們都寧可就此免職也不升堂，也就是說,梅鎮(zhèn)如今官衙癱瘓，沒有能主事之人,梅鎮(zhèn)理應(yīng)立刻交由軍方管轄，且遣東廠太監(jiān)并錦衣衛(wèi)各二人監(jiān)督，以防大亂。沈無疾所調(diào)官兵尚在梅鎮(zhèn)，皆高于本地守城兵官等級，合該他們立刻接管，且就近請回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沈無疾監(jiān)軍監(jiān)鎮(zhèn)，于情于理于本朝律例,皆叫爾等再無狡辯之辭。”

他目光沉靜，很有幾分不屑地看著君天賜，問，“我再問你，你們是要煽眾殺我，還是出來一個人，立刻升堂？”

君天賜笑道：“不愧是太學院第一，今日我親眼所見，才知若清所言不虛?！?/br>
他輕輕地瞥了眼旁邊無措的梅鎮(zhèn)官員，漫聲道，“徐大人死了，你便是本地最高位的官，理應(yīng)你來升這個堂，但我觀你神態(tài)，也不知你敢不敢、想不想接這門差事?！?/br>
本地官員：“……”

不敢，不想，卻又如何能說？

他訕笑道：“欽差在此，卑職怎敢造次？”

“我說了，我不是欽差。”君天賜道。

洛金玉在此刻插嘴：“你既奉上諭，暫管梅鎮(zhèn)，雖無吏部文書流程，也算欽差?！?/br>
本地官員本就夾在本地父老與嗜殺歹毒沈無疾中間，生怕自個兒里外不是人，如今聽得洛金玉這話，立刻精神一振，巴不得立刻將所有的事都推到君天賜身上，讓君天賜去頭疼去平衡：“君大人，您奉上諭而來，卑職實在不敢逾越啊?！?/br>
君天賜如何看不透這等官吏狡猾，淡淡道：“王大人得想好了，若由我來升堂，也就是說你怠職，該就地免職?！?/br>
這小官聞言，不由踟躕起來，搓了搓手，訕訕道：“這……可是……”

世間之人無非如此，只想著好處，不愿吃半點虧，貪婪可笑。君天賜在心中冷冷道，面上卻仍含著笑意，溫和地問：“王大人可想好了？”他又看向這位王大人身后的其他官員，“依本朝律例，王大人就地免職，就該依次往后輪數(shù)，趙大人，錢大人，孫大人……待你們都免職了，方才輪到欽差大人主堂。我沒什么可或不可，都行，總之我既奉旨而來，也跑不了，無論你們誰來升堂，我都得一旁陪著，因此此事順著你們來，你們決定?！?/br>
他這話一說，諸人心中的算盤又劈里啪啦打了起來，暗道，如此說來也對，無論是誰主事，這欽差既撞上了，便跑不了，怎么都得陪堂。說是陪堂，他乃京官，又得皇上欽點來梅鎮(zhèn)接管，怎么看，他都是主事的那個人，其他的，不過是個名頭罷了，想必那沈公公也心知肚明，事后冤有頭債有主，哪怪得到我們這小魚小蝦頭上？

這么一想，那白白免職就是一件天大的虧事了。

因此，王大人將心一橫，牙一咬，道：“本是卑職等不敢偈越，可既公職在身，不得不如此，還望君大人海涵，也請大人務(wù)必陪堂聽審，指示一二?！?/br>
君天賜暗自冷笑了一聲，嘴上安撫道：“放心吧，我跑不了。”

這么一番折騰，可算是能開堂了。

洛金玉見狀，便將鼓槌放回去擺好，整整衣袖，朝官衙里走去。

君天賜與一眾當?shù)毓賳T們倒還走在他身后邊兒，仿佛他洛金玉才是主事官似的。

圍觀鎮(zhèn)民們相互擁簇著，也跟著去了，里三層外三層地擠在衙門門口，外三層的人脖子伸得和鵝似的，使勁兒探著腦袋往里看。

王大人又與君天賜“謙讓”了一陣，不幸“敗下陣來”，眼巴巴看著君天賜的輪椅被推到了一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