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要如何看法？”

    白士英道：“只要撥開老耐德牙關(guān)，就可看到了?！?/br>
    耐德道：“那就請白先生動手好了?！?/br>
    白士英朝孟雙雙道：“那么就請孟公主把燈盞取過來。”孟雙雙答應(yīng)一聲，從桌上捧著燈盞，走近床前。白士英用竹片輕輕撥開老苗婦牙關(guān)，只見她整條舌頭色呈烏黑，四周還生著許多芒刺。

    耐德吃驚道：“家母是中了毒么？”

    白士英抽出竹片，回頭道：“老耐德不是中毒，這是瘟病。”

    耐德望著白士英，問道：“什么叫做瘟??？”

    白士英示意孟雙雙仍把燈盞放回桌上，一面說道：“黃帝素問曾說：”陽明司天，冬之氣，其病瘟“。瘟病，就是熱病的總稱，也是四時不正之氣。邪之漸受者為溫，急中者為熱，老耐德此癥，是溫毒而兼暑濕，冬時熱毒內(nèi)伏，到了長夏，與興濕并發(fā)，復(fù)因初時誤投發(fā)散之劑，熱毒不得外解，陷入于里，致使溫邪，阻滯經(jīng)脈，故而多寐，時日稍久，熱人心援，故而神昏，且多囈語?！?/br>
    耐德道：“白先生醫(yī)道真是高明已極，你說的一點不錯，家母確是如此，只不知是否有救？”

    白士英微微一笑道：“耐德只管放心，此癥是數(shù)種癥候并發(fā)，本屬險癥，要是換了常人，早已無救，所幸老耐德內(nèi)功極為精純，目前只是溫毒內(nèi)陷，暑濕積滯，真氣遭受阻遏，只要清暑化濕，使?jié)裥敖詮那宓蓝?，病有去路，氣機自能通暢，很快就會痊愈了。”

    耐德感激的道：“家母病癥，全仗白先生救治了?！?/br>
    白士英連說不敢，略作沉思，就到方桌前面，打開藥箱，取出兩個小瓶，那是“牛黃丸”和“至寶丹”，各自傾了六粒，研成細未。然后又從箱里取出李藥師精合的“冰雪行軍散”，用銀匙挑了少許，加入藥未之中，分為兩服，用紙包好。接著朝耐德說道：“這是兩包藥粉，包此刻就給用溫水灌下，第二包，要等一個時辰之后再服?！?/br>
    耐德看了這小小兩包藥粉，心中還有些不信，問道：“白先生，這兩包藥粉，就可治愈家母的病么？”

    白士英道：“這兩包藥，功能清溫毒，理暑濕，老耐德服下之后，病癥即可減輕，等明天在下替她切過脈象之后，需用何種藥物，就得另行配合了。”

    耐德道：“原來如此?！苯又想p雙說道：“雙雙，你去倒一碗開水來，給你祖母喂藥。”孟雙雙答應(yīng)一聲，翩然往外走去。不多一回，孟雙雙端著一碗溫開水走入。耐德取過藥粉，撥開老苗婦牙關(guān)，把藥灌了下去。

    白士英道：“老耐德服下此藥，大概有十個時辰，藥力行散，就會清醒過來，因體內(nèi)溫?zé)幔稘越?，也許會覺腹中有些饑餓，但除了開水，不可進食，等第二色藥粉服下之后，最好讓她睡上一回。”

    耐德點頭道：“白先生說的，老身歸當(dāng)謹記?！?/br>
    白士英收起藥箱，拱拱手道：“敝友在前面等候、在下告辭了?！?/br>
    耐德道：“白先生是我問孟家的貴客，自然住在我們這里。”

    白士英道：“敝友張正林，還在前面等候?！?/br>
    耐德道：“白先生還有一個朋友同來？既是白先生的朋友，以是我們的貴客了，就該一起住我們這里才是?！?/br>
    孟雙雙道：“白哥哥的朋友，叫做張正林，娘還記得不？他就是去年來過的那個貨郎?！?/br>
    耐德“哦”了一聲，道，“你說就是那個年輕貨郎？他往在那一家？白先生住我們這里，他自然也留下來了。”

    白士英原無一定住處，而且他遠來苗疆，也另有目的，眼看耐德一再挽留，自然正中下懷。苗人好客，也不容自己推辭，這就拱拱手道：“在下打擾耐德，實在過意不去?！?/br>
    耐德道：“白先生不用客氣。”接著朝孟雙雙吩咐道：“雙雙，你領(lǐng)白先生到客府休息吧?！?/br>
    孟雙雙嫣然一笑迫，“白哥哥，你跟我來?！闭f著，正待朝門外行去。

    耐德又道：“雙雙，你爹是老酒鬼，只知道喝酒，白先生他們是漢人，不能和你爹比，時間也不早了，叫他不可再拿酒灌客人了?！泵想p雙答應(yīng)一聲，輕盈的掀簾走去。

    白士英朝耐德欠身一禮，跟著孟雙雙退出。兩人回出后院，踏上長廊，孟雙雙忽然回眸一笑道：“白哥哥，你看出來了沒有？娘對你很好呢?！?/br>
    白士英道：“令堂是個慈祥的人，待人和藹、親切?！?/br>
    孟雙雙抿抿嘴道：“我們九里龍孟家苗四村子的人，部怕我娘，她平日很少和人說話，說話的時候，也很少有笑容，我看得出來，娘對你是另眼相看?！?/br>
    石中英笑了笑道：“那是因為我是客人的關(guān)系?！?/br>
    孟雙雙忽然扭頭道：“才不呢?！闭f話之間，已經(jīng)走出前院，隔著屏風(fēng)，只聽孟族長和張正林正在用苗語交談，歡笑甚洽。孟族長的笑聲，甚是洪亮，是笑的十分得意。

    孟雙雙低低的道：“他們正在說我們呢。”說完，嬌聲的說了一句苗語，翩然往外閃了出去。

    白士英跟著走出，孟雙雙早已傍著孟族長，嘰嘰咕咕的說著苗語，她聲若出谷黃鶯，越是聽不懂的話，聽來更覺特別清脆悅耳。她一段話，說的當(dāng)然是白士英替老耐德診病的經(jīng)過。張正林臉上，不期而然流露出驚訝神色，眼珠轉(zhuǎn)動，不知他在想著什么心事？一個人心里有事，臉上多少總會流露出：一些神情來的，旁人如果細心一些，也許會看的出來，但白士英并未留神看他。

    孟族長聽不住點點頭，接著呵呵一笑，朝白士英點頭說了句：“好?！苯又殖瘡堈终f了幾句苗語。

    張正林連連拱手，也以苗語答了幾句。他們雖以苗語交談，但白士英也可以猜想得到。孟族長是要張正林也留下來，張正林說的是感謝的話。孟雙雙眼波一轉(zhuǎn)瞟著白士英，親切的道：“白哥哥，你們隨我來咯?！迸e步朝右首房中走去。

    白士英，張正林一齊朝孟族長拱手為禮，然后隨著孟雙雙走去。孟雙雙掀起布簾，當(dāng)先走入，隨手點起一盞油燈。白士英也跟著走入，只見這房間中，地方相當(dāng)寬敞，靠壁有一個上坑，上面鋪著厚厚的細草。房中除了這個土坑，就別無家具，苗人都是席地睡的，有一個土坑，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孟雙雙引著兩人入內(nèi)，就放下燈盞，說道：“白哥哥，你們先請坐，我去拿被來?！?/br>
    張正林忙道：“孟公主，這樣可以了，不用…”

    孟雙雙早已翩然出，不多一回，只見她手捧著一個繡花枕頭，一條絲質(zhì)繡花薄被進來。她身后還跟一個苗婦，從中間客堂中，搬來一張矮幾，放好燈盞，先行退出。孟雙雙把枕頭和絲被放到坑上，朝白士英嫣然一笑道：“我聽說漢人睡覺，都用枕頭，沒有枕頭，會睡不熟的，可惜我只有一個枕頭，張先生就只有委屈了?！边@話是說，這個繡著鴛鴦的枕頭，和這條絲被，都是她的了。

    張正林忙道：“孟公主不用客氣，在下習(xí)慣了，什么地方都可以睡。”

    白士英也道：“孟公主，在下也不用枕頭，天氣很熱，這條被也用不著……”

    孟雙雙含情脈脈，柔聲道：“這里天氣，過了子夜就會涼，你還和我客氣么？

    時間不早啦，你們睡吧。“說完，嫣然一笑，退出房去。

    張正林望著白士英，聳聳肩，笑道：“白兄能得孟公主垂青，艷福不淺，連兄弟也占光不少?！?/br>
    白士英臉上一紅，說道：“張兄休得取笑。”

    張正林正容道：“兄弟說的可不是取笑，今晚你不是和孟公主一起跳了舞么？”

    白士英道，“張兄不是說苗人最歡迎漢人么？”

    張正林道：“話是不錯，苗人都喜歡和漢人交往，尤其漢人住到他們家里來，認為是最有面子的事，但你和公主一起”跳月“，情形就不同了?！?/br>
    白士英問道：“如何不同？”

    張正林道：“孟家苗每年從六月初一起，到六月底止，這一個月，名為”放醉“；因為他們聚族而居，同村男女，不能婚配，這一月，是”搖馬郎“的季節(jié)，附近幾個村子的少男少女，就在山坡前面，選擇情投意合的終身伴侶。孟公主讀過隊書，又是九里龍孟家的一朵鮮花，附近幾村子的苗人子弟，她自然不會看在眼里，這就選上了你白兄，難道她對你的情意，白兄還會看不出來?！?/br>
    白士英聽的不由跳了起來，急急說道：“張兄怎不早說？”

    張正林道：“現(xiàn)在說也不遲呀?！?/br>
    白士英道：“兄弟只當(dāng)孟公主臨時要我作伴，唉，這真是從沒想到的事?！?/br>
    張正林道：“其實這也是好事，孟公主溫柔多情，貌如天仙，白兄走遍天下，打著燈寵，也是找不到的……”

    白士英皺起雙眉，道：“這個如何使得？”

    張正林道：“兄弟也替白兄想過，這件事，原也沒有什么不好？只是孟家苗的習(xí)俗，和孟公主成婚之后，必須入贅孟家，這一點，只怕白兄會有困難……”

    白士英急道：“豈止困難？兄弟連做夢也沒想到過。”

    張正林道：“男女一同”跳月“，等于雙方已經(jīng)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不但在場”跳月“的人，都己公認你們是一對情侶，就是聽方才孟族長和耐德的口氣，也已認定白兄是未來的女婿了?！?/br>
    白士英愈聽愈急，搓著雙手道：“這個如何是好，張兄，你明天務(wù)必把兄弟的意思，轉(zhuǎn)告孟族長，說兄弟初來苗疆，根本不知他們的風(fēng)俗，才會有這樣大的誤會?！?/br>
    張正林微微搖頭，然后臉容一正，說道：“這話目前千萬提不得?！?/br>
    白士英道：“為什么？”

    張正林道：“白兄和孟公主”跳月“之事，大家有目共睹。現(xiàn)在如果向孟族長鄭重提出，說是誤會，他們一定認為你瞧不起苗人，不但公主再也無顏見人，孟家的人，也將視為奇恥大辱，你我也將有殺身之厄?！?/br>
    白士英聽他這么一說，心知事態(tài)嚴重，一時不覺大急，問道：“那該怎么辦呢？”

    張正林想了想道：“如今之計，白兄只有暫時敷衍一陣再說?！?/br>
    白士英方寸已亂，問道：“如何一個敷衍法子呢？”

    張正林笑了笑道：“白兄不是說這次到九里龍來，是奉了令師遺命，有遺物寄存苗人家中么？白兄可知令師遺物，寄存那里？”

    白士英皺皺眉道：“先師臨終時，才說出此事，語焉不詳，兄弟山不知存入那里？還須慢慢打聽?！?/br>
    張正林壓低聲音道：“這就是了，令師要你不遠千里、必非尋常之物，白兄在尚未取到令師遺物之前，暫時對孟公主敷衍一些時日，好在他們”放醉“的日子，還有半個月，在這段日子里，雙方不過互訴衷情，互相作深入的了解，當(dāng)然經(jīng)過”跳月“，彼業(yè)已經(jīng)選定了對象，但尚未到論及婚嫁之時，白兄不妨以行醫(yī)為名，在四個村子中走動，尋訪令師從前在那一家苗人家中落腳，等取到令師遺物，立即離此而去，不就結(jié)了么？”

    白士英道：“這樣做法，不是欺騙孟公主感情么？”

    張正大搖搖頭道：“白兄真是多情種子，除非你愿意，成為孟家未來的族長，否則就沒有二條路可走。”

    白士英道：“這個……兄弟總覺不妥……”

    張正林笑了笑道：“別再這個那個了，時間不早，咱們也該睡了，這幾天，白兄有如花似玉的美人作陪，不妨盡情的領(lǐng)略溫柔滋味，等辦完正事，及早離去，才是正經(jīng)?！闭f完，連鞋也不脫，就和衣往坑上躺了下去。

    白士英也跟著和衣躺下，他頭枕到繡花枕上，鼻孔中就隱隱聞到一陣淡淡的幽香，不用說了那自然是孟雙雙自己睡的枕頭。幽香恰好微微處，沉醉郎心不在多。苗女多情，白士英可也不是薄情的人，他心頭思潮起伏，紛亂如麻，那想睡的熟覺？

    枕上一陣幽香，直沁心脾，孟雙雙地纖影，也在他眼皮前面。不時的浮現(xiàn)。

    她坦誠，多情，不但人比花嬌，尤可貴的是純潔的像一張白紙，自己決不能欺騙她。一走了之，并不是辦法，但自己要向她如何解釋呢？自己坦誠的告訴她，并不愛她？

    這是違心之論，像孟雙雙這樣美麗多情的少女，天底下，那一個男人不愛？

    而且這么說，同樣會傷了她的心。白士英雖然還沒有墮入情網(wǎng)，但他實在想不出如何處理這場突然來臨的艷福帶給他的煩惱。

    張正林早已酣聲如牛，他依然眼睜睜地望著茅屋的椽子，無法人睡。但他心里卻下了一個決定，自己無論如何不能抹著良心，欺騙孟雙雙，至少也要委婉的告訴她，她的一番情意，自己實在無法接受。他想到孟雙雙聽了自己的話，一定會掩面痛哭，她的心也好像被撕裂了一般。難道這就是愛？自己已經(jīng)愛上孟雙雙了？

    這是最長的一晚，但也可以說很短？白士英差不多一晚未睡，正好朦朧睡熟，就聽到孟雙雙的聲音叫著：“白哥哥，白哥哥?！彼舻乇犙蹃恚焐呀?jīng)亮了。

    孟雙雙就像一朵嬌艷的花，俏生生站在土坑前面。張正林已經(jīng)沒在土坑上了，他輕功極好，白士英早就知道，就自然是在自己熟睡之時走的。孟雙雙看他睜開眼來，就急不待緩的嬌聲說道：“白哥哥，你快起來。”

    白士英慌忙一躍而起，吶吶的道：“孟公主早?！?/br>
    孟雙雙沒待說完，一把拉著他手臂，焦急的道：“你快去看看我祖母?！?/br>
    白士英不覺吃了一驚，暗道：“老耐德昨晚服了自己配的藥，莫非病勢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