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到了晏陽面前突然變得有些可笑，跟他一比，我那能叫活著嗎？

我斜著身子越過我爸去看躲在后面的晏陽，笑著說：“弟，謝謝你。”

晏陽嚇壞了似的，連連擺手，然后跑進了臥室。

我爸笑：“你弟臉皮薄?！?/br>
我看著臥室的方向，覺得他倒是挺有意思的，是個真正意義上的軟柿子，以后我可以隨便捏的那種。

“我去幫阿姨洗碗。”我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結(jié)果我爸一把拉住了我：“你去找你弟玩吧，家務事不用你cao心?！?/br>
我說：“爸，沒事，我都干習慣了?！?/br>
我爸皺了皺眉，這時候我余光掃到臥室，看見晏陽探出頭在偷看。

“去吧，他等著你呢?！?/br>
既然這樣，我也不再裝模作樣地去爭取，乖乖聽話往臥室走。

我還沒到臥室，晏陽先躲了起來，我進去的時候他竟然傻子一樣把自己藏在了窗簾后面。

我在心里冷笑，笑他是個白癡，但表面上卻裝得像個好哥哥，陪著他玩捉迷藏。

晏陽確實挺喜歡我，對于他來說我不像是搶走了他一半生活的人，反倒是多了個玩伴。

笨蛋就是笨蛋。

他是笨蛋，但他爸媽不是。

我走到臥室門口，沒打算偷聽他們說話，只是想去個廁所，結(jié)果聽見他們倆在客廳討論我上學的事情。

晏陽他媽想讓我轉(zhuǎn)學到好一點的中學去，覺得我現(xiàn)在那個學校名聲不好，師資和生源也都差勁，會對我有不好的影響。

可我爸卻說：“他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地方，突然給他轉(zhuǎn)到好學校，到時候他不適應，也是麻煩事?！?/br>
他們都有自己的道理，有自己的考量，唯獨沒人問一句我的意思。

我正想，聽見晏陽小聲問我：“哥，你想去哪個學校??？”

“隨便。”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在晏陽面前破功，雖然現(xiàn)在說起來好像沒什么大不了，可在那個時候我突然就有些情緒失控。

我跑進廁所，再出來的時候晏陽跟他爸媽都在客廳，我爸說：“你過來，咱們研究一下你戶口和上學的事?！?/br>
晏陽坐在茶幾旁的一個小墊子上，他看著我說：“哥，我想跟你在一個學校?！?/br>
我本來還奇怪，他才小學，說什么跟我一個學校的鬼話。

后來才知道，人家有錢人讀的學校是小學中學一體的，光是擇校費就花了好幾萬。

我故意貼著晏陽坐下，低著頭，做出一副怯懦沒主意的樣子：“我都行，聽你們的。”

晏陽他媽好聲好氣地跟我商量，想讓我轉(zhuǎn)到好學校去。

我倒是無所謂，這樣更好。

第二天他們一家三口先帶著我去了商場，買了新衣服新鞋，晏陽吵著想買新書包，就這樣，我們擁有了第一件相同的東西。

下午，我爸帶我去辦那些麻煩的手續(xù)，我再一次改掉了名字。

當時我盯著戶口本上的曾用名看，我爸大概終于意識到自己有多愚蠢，跟我解釋說：“陽陽不知道你以前叫這個名字，我沒跟他說過?！?/br>
明白，他怕是不僅沒告訴自己的寶貝兒子我曾經(jīng)的名字，連我這個人也是在逼不得已的時候才坦白我的存在。

“嗯，”我說，“我不會告訴他的。”

我是他的乖兒子，最懂事的那一個。

我爸欣慰地揉了揉我剛剪完的頭發(fā)，答應我給我一個獎勵。

我才不稀罕他的獎勵，因為我想要的根本不是這些。

我可以不告訴他兒子我曾經(jīng)也叫晏陽，反正我也不喜歡，誰想要就拿去，沒關系，不過一物抵一物，我爸當年把晏陽這個名字從我這里收回又送給我弟的時候，一定想不到，有一天我用另一種方式占有了“晏陽”。

05

我被改名為晏暄，取“風和日暄”的一個“暄”字，從幽冥之地被拉回了陽光之下。

可悲的是，即便是名字也看得出，我只是晏陽的陪襯。

但當他們問我喜不喜歡這個名字時，我得感恩，謝謝他們給了我一個像是人類的名字。

我說：“喜歡，我太喜歡這個名字了?！?/br>
從此，戶口本上多了一個我，我的曾用名從“晏陽”被替換成了“殷冥”。

關于我曾經(jīng)是晏陽的證據(jù)就這樣被抹掉了。

對此一無所知的晏陽似乎比我還喜歡這個新名字，他趴在沙發(fā)上，翻來覆去地看戶口本，也不知道能看出什么新花樣來。

有了新名字，有了新衣服，我被我爸帶著走進了新學校。

那時候的我像什么呢？

像是從貧民窟出來的見識短淺的鼠輩，從前都是側(cè)著身子走陰暗潮濕的窄路，如今踩著這柔軟的塑膠跑道走在一眼望不到邊的校園里，怎么都有些格格不入。

新衣服并不能掩飾住我長在骨頭上的苔蘚，即便穿上了跟晏陽同品牌的運動鞋，我走的也依舊不是和他一樣的路。

我來報道那天，晏陽在上課，我爸說：“你往西邊看?！?/br>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越過足球場，再越過籃球場，另一邊有一排白色的小樓。

“晏陽就在那邊上課?！?/br>
小學部，距離我要上課的教學樓大概就只有幾百米遠。

“你們倆上學時間是一樣的，就是你放學的時間會比他晚半個小時?！蔽野终f，“以后每天我接送你們，今天晏陽放學了就會來找你?！?/br>
我點頭表示知道了。

我不知道為了讓我進這所學校我爸花了多少錢，但后來聽說初中轉(zhuǎn)進來的話擇校費更高，可能超過了十萬。

我并沒有因為這個稍微對他有一丁點兒的好感，反倒更加怨恨。

他可以輕松拿出十萬塊來，卻不肯多給曾經(jīng)的我和我媽一點生活費。

對于他來說，我們兩個怕是連爛泥都不如。

越想越恨，越恨就越希望他死。

不過有一點他說的很對，從以前那種破爛學校轉(zhuǎn)過來，我很不適應，這里的陽光似乎都比從前那所學校要熾烈，坐在教室里晃得我睜不開眼睛。

我入學第一天，坐在最后一排，因為別人的座位都是按照入學成績排的，我是個特例，所以只能坐在這里。

同學倒是都很友好，坐在我附近的會主動和我說話。

我沒什么可跟他們聊的，一開口就知道我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們聊什么？

聊上個假期去了哪個國家旅游。

聊周末要先學鋼琴再學畫畫。

聊某個歌星出了新的專輯。

聊自己又拿了個什么獎。

我呢？

我哪里都沒去過，什么都不會，一個歌星都不認識，什么獎都沒得過。

不過無所謂，這些并不是我在乎的。

那天上課，我聽得吃力，突然發(fā)現(xiàn)好像老師把課本上